[袁成] 青山遮不住-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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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庚是一个直爽大气风趣快活的人,都说一个领导决定一个团队的气质,当年中共特科的队员们天天在刀尖上行走,却过得踏实放松,任务完成得漂亮出色,跟陈庚的性格和领导风格有很大关系。
陈庚歪着脑袋看着成才,拍拍他的肩膀,笑容却渐渐从脸上淡下来,“唉,二十年了,当年跟你一拨的那些小伙子姑娘们,到如今还活着的没几个了。”是啊,这其中包括王根英,陈庚的第一个妻子;还有傅明月,那个月亮一样美丽的女子,红狐的爱人。
一声轻叹,穿过茫茫岁月,在两个人心里都溅落下沉沉的回声。
过了一会儿,成才轻轻问了一句,“头儿,你有我师傅的消息吗?”
“红狐?我不在情报系统好多年了,有些事情我真不清楚,也不好问。李克农部长那儿你没去问问?”
“部队赴朝之前,我到北京看望过他,跟您一样,这么多年落下不少病,我问他袁朗的消息,他看着我只是笑,说那只成了精的狐狸竟然还有我这样忠心耿耿的徒弟惦记着,也不枉这一生了。然后就啥都没说。不过我看李部长说话时的表情,我师傅应该还活着。”
“李部长说得一点没错,你替他担心,他没准在哪儿一边打喷嚏一边乐呢!诶,你归队之后不是一直在二野的特种兵纵队带炮兵吗,怎么跑朝鲜修铁路来了?”
成才撇着嘴苦笑着说,“您还问我,我问谁去?说起来话长了。47年我回二野,本来打了小算盘,想去您的兵团的。结果刘伯承司令员找我谈话,说,成才啊,我看了你的简历,在德国学过军工啊,咱们二野太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了,尤其是新成立的特种兵纵队,那些大炮都是从国民党那儿缴获的,会用会指挥的人太少了,你到那儿当个参谋长挺合适。你看,司令员都说到这儿了,我哪好意思提:我想去陈庚司令的兵团,当个参谋也行。炮兵也挺好,打黄维那仗,多威风啊。部队开赴朝鲜,我本来是跟着特纵的炮兵一块走的,走到半路,把我叫北京去了,又找我谈话,说,看了你的简历,你在德国学过铁道?我说就刚去德国那会儿学了三个多月,那个首长说,三个月不短了,你去志愿军铁道兵当参谋长。这不,就靠着三个月的纸上谈兵在这儿修一年铁轨,拆一年炸弹了。”
“拆弹那不是你强项吗,你可是正经留洋的枪械工程师,当年在上海,你比红狐还能鼓捣。”想起那些静寂的夜晚,成才和袁朗呆在联络点的阁楼里折腾手枪的那些光景,陈庚无声地笑了。
《青山遮不住》第二章 后半部分
那是张爱玲小说里《倾城之恋》的时代,那是苏青笔下《结婚十年》的时代,那时是胡蝶和阮玲玉的时代,那是《四季歌》和《渔光曲》的时代,那时今天的传说里华丽旖旎的时代,那是上海这个城市自史以来最风光的时代,那是个〈摩登时代〉···然而,那也是虹影小说里《狐步谍影》的时代,那也是左联五烈士的时代,今天再提起那个时代,很少有人会提到华丽风光背后的政党之争、民族之争,有多少今人还知道四·一二的血流成河,有多少今人还记得一·二八的誓死抗日?没有人想起、没有人知道并不代表大家已经把那段历史忘却,那段历史活在每一个经历者的心里,那些无名的经历者更愿意后人在平静幸福的生活中不再重复他们的故事。
1930年的一月,是上海最难捱的季节,阴冷潮湿,石库门的灰红色墙壁在灰蓝色天空下发着冷清的颓废气息,大街上行人缩着脖子匆匆走过。成才从上海东北角黄浦江口的江湾兵工厂下班,天色寒冷,往日等在厂门口的黄包车一个都不见了,成才摇摇头,索性步行回城。
在德国的时候,费因茨教授经常带着学生们到郊外远足,成才喜欢那种走长路的感觉,就好像儿时和家里佃户家的孩子许三多一起,从山底爬到山顶,一步一步走路的感觉很踏实。
上海这个城市的阴柔冷漠,他一点儿也不喜欢,此刻他有点怀念慕尼黑的森林和河流,和普照在教堂和街道之上的明媚阳光,当然还有每年十月疯狂的啤酒节,几百万升啤酒,一城人的热情。从德国回来好几个月了,学了四年军工专业,日寇临门,哪个热血男儿不想学以致用精忠报国。
父亲却早早地就花钱托南京作官的乡里,找到了军政部代理部长张群,张群倒是识才,看到成才的文凭,一个电话就在上海兵工厂技术委员会兵器研究室安了个好位置。
张群是兵工厂前任厂长,现任兵工厂的大小官员对成才便都特别客气。办公室待遇极好,专门配备秘书小姐。成才呆了两个月了,除了看看锁在柜子里的老设计图之外,听几个老职员吹吹牛,看秘书小姐剪指甲之外,什么事也没有,憋闷之下,跑去问现任厂长郭承恩:有没有什么研究项目可做?
郭厂长有些惊奇地看着他,不过还是很认真地回答:“本厂机器老旧,火药依赖进口,电力公司时常断电,所以现在只能生产重机枪,
白浪林手枪,还有炸弹和炮弹。年青人,一腔热情我很感动,大好光阴不忍虚度,你可以多看看国外最新资料,写一些研究报告提供给军政部参考吗!当然,你的资料费可以找我签字报销,没有问题。”
一席话,把成才堵了回去。天天上着这份报酬优厚却无所事事的班,成才觉得自己就像行尸走肉一样,回国的豪情与热血正在一点点冰凉。
天空开始有些雨丝飘落,成才夹紧身上的呢大衣,往衣服里重新抿了抿脖子上的围巾,加紧了走路的步伐。再过几条马路,就到自己租住的房子了。穿过马路,正要拐进一个里弄,就听进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枪声,夹杂着混乱的脚步声,还有人大喊:“开枪注意,一定要抓活的!”成才一下子停下脚步,扭头往身后看,突然那边弄堂跑出一个人,嗖地一下从他身边经过,跑进前面弄堂深处,成才站在原地看着那个人的背影,跑路的姿势有些不自然。没等成才转身,呼啦啦一群穿着藏青色中山装的人手里拿着枪从弄堂里涌了出来,站在马路上看着好几个弄堂口,一时不知道往那个弄堂追。为首那个拿枪的人看起来倒还文明,走到成才跟前,开口却透着蛮横,“刚才那个人往哪儿跑了?”
成才冷笑了一下,“什么人?我没看有什么人。”
“哼,那个共产党我们追了半天了,到这儿就不见了。知情不报就是通共。”那个人没想到成才不买帐,愈发横起来。
“我在国外就听说蓝衣社的兄弟身手个个了得,怎么连个共匪都追不上。抱歉本人刚才只顾欣赏上海风光,真的没注意人往哪儿跑了,再说,共匪我躲都躲不及,对不起我得跑路了。”成才转身就走,那个人正要发作,却被身边一个高个子年青人拉住,“科长,这人看起来有点背景,咱们还是分成几路赶紧追人要紧。”
科长哼了一声,开始发号施令,“齐桓,你跟着我往这边追。”“XX,你往那个弄堂追!”···
成才不想再跟那些人碰面,索性多绕了几条马路,快到家门口时,却发现路边一个人倒在墙角,走上前看衣着像是刚才被追捕的人,那个人一条腿蜷着,另一条腿却不自然地横着,成才低头仔细看了一下,横着的腿上血糊糊一大片。成才皱了一下眉头,隔着一条弄堂,依稀又听到刚才那群蓝衣社特务的声音。成才站了一会儿,正待转向离开,那个受伤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带着一点点顽童的笑意,清亮的眸子带着一种无畏的劲头,那是成才回国几个月来看到的第一双清亮而不混浊的眼睛,那一刻,成才觉得自己心里好像有一团火被点着了,他弯下shen,准备去扶那个人起身。
一个特务冲进了这个弄堂,他发现了躺在地上的那个人,大喊了一声“在这儿,他在这儿。”说完就冲了过来,成才一低头,瞥见那个人的手枪放在身边,顺手抄起那把枪,急速转身,冲那个特务抬手就是一枪,然后飞快地扶起那个人拐进一条僻静的里弄,三拐两拐,冲进了自己住的楼房,拖着那个人上了二楼,进了自己的房间,一把把他扔到自己的床上,已经是累得精疲力竭,庆幸着进屋的时候,那个多事的房东太太没有看见。
喘够了气,正要起身给那个人检查伤口,听到房东太太在门外喊话:“成先生回来啦?”
成才赶紧应了一声,“回来了。”然后去开门。
“侬带了朋友回来?”
“我一个朋友喝多了,到我这儿休息一下,对不起啦。”
“侬要开水伐?”
“好啊,好啊,谢谢侬!”
“侬弗要客气啦!”
房东太太扭着身体下了楼。成才从来不拖欠房租,时时还捎点小吃回来,房东太太对这个房客还是挺满意。
关上门,成才回过头,却看见自己救的那个人坐在床上,一脸严肃地看着他,刚才那双明亮的眼睛冰冷地看着他,“你会开枪?”
成才明白他的意思,笑了笑想走过去,那个人却迅速掏出枪对着他,“别过来,先回答我的问题,你会开枪?”
“我不仅会开枪,我的枪法还不一定比你差。”成才平静地看着那个人,“我在德国学的军工,主攻枪械,我的教授费因茨是德国预备役军人,数一数二的狙击手。其实,我对狙击步枪更在行。”
那个人眼睛里的冰开始融化,他放下手中的枪,靠在床背,冲着成才歉意地笑了一下,“对不起啊,其实我应该谢谢你,我认识你,你叫成才,上海兵工厂兵器研究室新来的研究员。”
看着成才睁大的眼睛,那个人苍白的脸上露出孩子般的笑容,“吓着你了吧,其实我跟你是同事,我在枪弹车间工作,小工头,你从来没到过车间,所以你不认识我,可是我们知道有一个张群部长介绍来的留学生。”
《青山遮不住》第三章 (上)
天气完全暗了下来,外面的雨却越来越大,成才拧开床头的台灯,从床下拉出一个小箱子,取出里面的碘酒、纱布和镊子,打算给受伤的人清理伤口。
他低着头摆弄着这些物件,拿起床头柜上的火柴,擦着了,把镊子放到火上烤了一会儿,火柴微弱的蓝色火焰映进成才的眼睛里,从袁朗的角度看过去,像是有蓝色的精灵在那双对于男人来说过于漂亮的眼睛里舞蹈,倏忽间,火柴烧到了头,精灵消失了。
袁朗静静地看着成才用碘酒擦拭着已经红肿发脓的伤口,伤口有些杀,袁朗咬着牙忍住痛,成才拿起了镊子,取子弹的时候会更疼,他怕自己一出声会影响成才的动作。成才分明感受到他的想法,拿起床头的一条毛巾递给他,示意他咬住,袁朗摆了摆手,突然问了一句:“你这儿怎么会有这么齐全的药箱?常干这个?”
成才没有立刻回答,低下头,把镊子细心地探进伤口,敏捷地夹住弹头,迅速地抽了出来。把子弹放进床头的小盆里,放下镊子,拿起一卷纱布细心地包扎好伤口,然后那条伤腿轻轻地放好,站起身一边抱起被子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