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曹魏]乱世魏书洛阳城-第9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吾以后事为念,故以委卿。”抬眼看了自家兄长一眼,司马孚低头继续诵道:“曹参虽有战功,而萧何为重,使吾无西顾之忧,不亦可乎?”把诏书还给司马懿,司马孚摇摇头表示参不透当今天子对他的真正态度。
收好诏书,司马懿瞥他一眼,神色寡淡道:“萧何者,何许人也?”顿了顿,又道:“岂不闻‘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不等司马孚回答,他便转身走了。
司马懿知道,他的君王早已看透了一切,只是,无法看开。
在东征途中路过谯县时,曹丕得知东边的利城发生了兵变,于是只得暂时停下行进的脚步,先行平叛。一直到仲秋时节,安定好了后方的魏军才循涡水入淮,前往广陵。
曹丕不是没有想过伐吴会败,却没有想到会败在尚未开战之际。
面对着结了薄冰,战船无法下水,兵马不能通行的茫茫大江,他感叹了许久,颇为无奈道:“江水果真是分隔南北的天堑啊。”
当然,曹丕从不是个害怕处于劣势的人,最初的失落过后,他马上下达了全军回驻东巡台,来年开春再出战的命令。
骑在马上,曹丕看着有些泄气的众将士,强压住心中的郁郁之情,朗笑道:“都垂头丧气的做什么?此乃天时不利,非战功之失,待来年江水破冰,朕再率你们渡江,杀他们个片甲不留!”话音刚落,行伍之中马上便有人出声响应,一时间,方才沉闷的气氛缓和了不少,可曹丕却沉默了——他突然想起了于禁,那个曾败于天时的曹魏名将和叛将。
望着众将士们带着期许的目光,曹丕忙敛了面上的凝重,高声吟道:“观兵临江水,水流何汤汤!矛戈成山林,玄甲耀日光。猛将怀暴怒,胆气正从横。谁云江水广,一苇可以航,不战屈敌虏……”
霜雪之间,魏军渐远了,只留下隐约的豪言,在风中萦绕。
“量宜运权略,六军咸康悦;岂如东山诗,悠悠多忧伤。”
曹丕并非真的没有半点忧伤,他只是没有太多时间用来感伤,而且,他也不愿将这种脆弱表于人前。
然而,东吴的铁骑却毫不留情地踏碎了他满是裂痕的外壳伪装。
是夜,东吴高寿奉大将孙韶之命强行渡江,率五百精骑抄近路拦截魏军。
已经驻营就寝的魏军全然没有想到会遭此突袭,不禁有些慌了神。偏偏吴军素善火攻,一排火箭射来,所过之处,星火燎原,甚是骇人,便更让魏军乱了阵脚。
从睡梦中惊醒,曹丕飞快地穿好甲胄,跑到营帐外查看战况,眼里顿时映满了焰火的赤红之色。他想起了他父亲在赤壁的溃退,在巢湖的无能为力,他不甘心。
暗自握紧了拳,曹丕翻身上马,试图号令仍处于慌乱中的军士,险险躲过一支迎面而来的火箭,他刚要开口说话就被张颌等人带来的卫军护了个严严实实,“儁乂?”
“末将护驾来迟,陛下恕罪。”张颌一边环顾周遭情况一边向曹丕请罪。
“无妨,你速令众军组阵反击!”眼看来犯军队搞了半天破坏依旧毫发无损,曹丕不由恼怒起来。
“陛下,这……”张颌面露难色。
“报——陛下,前方几千战船搁浅于水湾,无法行进。”斥侯带来的消息好似平地惊雷。
“什么?”闻言,曹丕大惊失色,心里对吴军更是恨得咬牙切齿,“朕不甘心,朕不甘心!”兀自念了几句,他厉声道:“儁乂,你立刻领兵去擒了来犯敌将,然后随朕杀回江水,朕不信朕的十几万大军敌不过他们!”
“陛下,不可!”不知何时到来的陈群开腔阻止道:“来犯军队已有撤退之势,想必其后还有更强劲的军队蓄势待发,您若擒了这支队伍返回江畔,便是中了他们的诱敌之计!此时此刻,陆逊一定早已在江边部署好了一切,只等来一场灰飞烟灭的火攻了!”见曹丕还有些坚持的样子,陈群拔高声音,下猛药道:“陛下!想想夷陵之战!想想刘备是怎么被火烧连营七百里,又是怎么退居永安一蹶不振!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此时撤军,于大计未有损。您还多的是机会,何必让此一役伤了我大魏元气?贻害后世啊!陛下!”
贻害后世!燃在眸中的火光倏的冷了,冻结成了一湾冬日里死寂的江水,曹丕捏着缰绳的手有点发颤。
适时地站出来应和陈群,蒋济补充道:“陛下不必担心战船落入敌军之手,臣自有办法使战船脱困。”
垂下眼睫不让更多的情绪流露出来,曹丕犹豫了片刻,用他全部的力气狠心下令道:“撤!”复又看向松了口气的陈群,他落寞道:“长文,朕此生,不会再有机会了。”最后望了眼破败的营地,曹丕头也不回地打马率军离去。
胸中一窒,陈群来不及多想什么,便跟着蒋济往战船搁浅之处去了。
一路撤到了没有追兵的地带,曹丕侧耳谛听着夜风穿梭于耳际的声音,仿佛那里面夹杂了江水的涛声和结冰声。回首遥望身后的无边夜色,曹丕眼底的潜潮慢慢席卷了他眸中黯淡的光芒,“儁乂。”低低出声,说不出的寥落,“江水,不是分隔南北的天堑。”
跟在曹丕身边护驾的张颌闻声侧首,却只看到他隐在夜色中,不甚清晰的侧脸。
“那是先帝和朕心里,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曹丕的声音很轻,很平静,好像他所诉说的一切,都与他毫无干系,唯一出卖他心境的,只有最后那道若有若无的叹气声。
面对这样的曹丕,张颌不禁默然。他同样没有想到,近几年的辛苦,会是如此这般的收场。
屋漏偏逢连夜雨。
回师途中,从洛阳传来的一个消息,再次给予了曹丕一个重大打击,让他欲哭无泪。
作者有话要说:1、吾以后事为念,故以委卿。曹参虽有战功,而萧何为重,使吾无西顾之忧,不亦可乎?——出自曹丕《征吴临行诏司马懿》2、成也萧何,败也萧何。3、观兵临江水,水流何汤汤!矛戈成山林,玄甲耀日光。猛将怀暴怒,胆气正从横。谁云江水广,一苇可以航,不战屈敌虏……量宜运权略,六军咸康悦;岂如东山诗,悠悠多忧伤。——出自曹丕《至广陵于马上作》
☆、白发人送黑发人,行幸雍丘了夙愿
苍穹是青蒙蒙的灰色,曹丕坐在车驾中的榻上听着东武阳王曹鉴病薨的消息,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安安静静地喝完了药碗中苦涩的汤药,他才沉沉叹了口气,那声音,带着积淀在光阴中无法散开的沉郁。小幅抬了抬手,曹丕低声道:“朕知道了,退下吧。”
转头看向在一旁等着的张颌,曹丕牵了下嘴角,好像并没有受到方才那个噩耗的影响一般,“你刚刚说,长文和子通他们那边怎么样了?”
勉强从听闻皇子去世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张颌回道:“啊,蒋常侍派人来报,说是三千战船均已脱困,进入淮水,不日便可全数返航。”
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曹丕喃喃道:“万幸。”转而又道:“儁乂,此役虽败,但水师不可废,早晚有一天,我大魏还会伐吴,朕……的子孙,会踏上那片疆土。”
没能体会出那断句中微妙的意思,张颌只是满口应允了下来。迟疑片刻,他刚想再说些什么,就听曹丕郁郁道:“朕的十个儿子,如今,只剩下四个了。”仰头盯着车盖默了一阵,他继续道:“白发人送黑发人,朕,经历六次了……咳咳……”一口气没顺上来,曹丕猛的咳了起来,从张颌手中接过水杯灌了几口水,这才止住了咳。
抬头看向军前壁立千仞的大将此时慌乱而郁结的表情,曹丕将神伤之色深深藏入眼底,换上一副调侃的样子道:“儁乂做什么摆出这种表情?”见张颌不语,他做了个貌似释然的笑,“命也,朕看得开。”
张颌不知道曹丕所说的“命”,是指伐吴失败还是曹鉴离世再或者是他自己久病不愈,抑或三者兼而有之。艰难地点点头,张颌没再多说什么。
“好了,你退下吧,朕累了。”阖上眼,曹丕面向里躺下,再难掩脸上的悲戚神色。
“诺,末将告退。”行了礼,张颌躬身退出车厢,下了马车。
刚在自己的的战马上坐定,张颌就看到前方就跑来一个骑兵。趋马上前把他拦在离曹丕车驾几步远的地方,张颌压低声音道:“陛下刚睡下,有什么事跟我说。”
“禀报将军,天色已晚,前方再有十几里就是雍丘王的封地境内了,不知圣上是要就地扎营还是到雍丘王宫宿下?”
不是没有听说过曹丕与曹植两兄弟之间因夺嫡而生有嫌隙各种传言,张颌不由有些犹豫起来,为难之际,却听曹丕的声音闷闷从车厢内传出,“行幸雍丘王宫。”
眼中闪过几分诧异,张颌朝那骑兵点点头,“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前面传令。”
看着自己的手下跑远,张颌回头望了眼身后的车驾,只落得一声叹息。
得知曹丕要来自己宫中的消息时,曹植的心情用“复杂”二字都不足以形容——他已经离开权力中心很久了,也不曾与洛阳宫中的人有任何往来,曹丕的突然造访,让他感到不知所措。
亲自带人去城门口迎驾,曹植在天子车驾前跪地行礼道:“臣弟恭迎圣驾。”
透过遮帘的空隙,曹丕目光深沉地望了他一阵才开口道:“平身,带路吧。”
“诺。”被曹丕这半冷不热的态度弄得颇为心慌,曹植一边暗自揣测着他此行的目的,一边应声上马引路往王宫去了。
顺利将天子仪仗迎进了宫门,曹植终于看到了久违的龙颜。望着曹丕从车驾中出来,一身玄色龙袍,目光清冷如常,他急忙低头,深深揖了下去。
在曹植身前站定,曹丕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不无厌倦道:“叫他们都散了吧,朕就是顺道来你这里看看,用不着这样劳师动众。”
惊讶地抬眼望向曹丕,曹植似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哼。”哂笑一声,曹丕漠然道:“这么多年过去,你倒还是老样子。”睨他一眼,继续道:“和以前一样沉不住气,什么事都写在脸上。”
好像并不在意曹丕那明显带着嘲讽意味的话,曹植跟着自嘲道:“臣弟素日里只想些风月琳琅之事,自然难有长进。”直起腰,他对夹道两边的人道:“都退下吧。”
被他这种玩世不恭,不求上进的态度弄得蹙起了眉,曹丕本想说点什么,可转念一想,曹植现今这个样子,还要拜他所赐,曹丕也就收了声,和曹植一路沉默着往正殿去了。
在上位坐好,曹丕环顾了一下殿内的布置,不经意道:“你这里虽不如皇宫富丽,倒也建造得别具匠心,若要论风流情致,恐怕,朕的宫殿还要输给你这里几分。”
这厢曹植从见到曹丕起,心里就开始九曲回肠,寻思着千万别在他刚打了败仗的时候触他霉头,眼下听曹丕这么一说,曹植顿时觉得身上寒毛倒立,心生恐惧,“陛下谬赞了,臣弟怎么敢有居于皇兄之上的地方。”
敏感如曹丕,马上便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自然,眉峰一耸,曹丕扭头对上他飘忽闪烁的目光,好笑道:“朕不过随口说说,你紧张什么?”
曹植到底是才智不凡之人,顷刻就听出了曹丕的弦外之音——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曹子建若果真光明坦荡,面对朕时,又何必处处如履薄冰,忧惧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