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曹魏]乱世魏书洛阳城-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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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在剑柄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曹操长叹一声,道:“罢了,且将此事放一放,说说当下的战事吧。”停顿一下,曹操望了望不远处正在操练的士兵,继续道:“自我军渡过渭水,马超军便屡次来犯,先前在渭水南岸,我军取胜全因设伏,如今,要正面交战,只怕对我军不利啊。可这样拖着,也不是个办法。依你之见,当如何是好?”
微微点了下头,贾诩回道:“早两日,马超不是派人来要求割地求和了吗?”
冷哼一声,曹操恨恨道:“河水以西之地,怎可割与他这狼子野心的小子!”
无声地笑了笑,贾诩继续道:“他要求丞相割哪块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丞相您的态度。”
听出他话里的弦外之音,曹操侧目道:“愿闻其详。”
停住脚步,贾诩抬手用羽扇指了指天际时聚时散的飞鸟,轻描淡写道:“离之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1、关于马超等人叛变的情节出自《三国志?武帝纪》——张鲁据汉中,三月,遣钟繇讨之。公使渊等出河东与繇会……是时关中诸将疑繇欲自袭,马超遂与韩遂、杨秋、李堪、成宜等叛。这跟文中二丕说他们叛变的原因还是相对吻合的。不过我还是来解释一下这章好了,关西军中的谣言其实是二丕派人散布的,一是因为他知道曹操早晚要西征,刚好可以给他个理由出兵;而是为了以马超家“三马”转移曹操对司马家“三马”的注意力。至于丁氏兄弟纯粹就是自找,非幸灾乐祸,刚刚好让曹二逮着机会反咬一口,让曹操误以为是他们陷害二丕,掉眼泪什么的,曹二影帝不解释。2、荃不察余之中情兮,反信谗而齌怒。——出自屈原《离骚》3、灾异之作,以谴元首,而归过股肱,岂禹、汤罪己之义乎?其令百官各虔厥职,后有天地之眚,勿复劾三公。——出自《三国志?文帝纪》
☆、东窗事发囚军中,独忍秋去冬来苦
寒露之后,天气愈发的冷了,司马懿望着窗外纷落不止的树叶,突然感到一阵没有由来的心烦。司马师正是调皮的年纪,在院子里疯闹起来就没个边,弄得家中仆人一个劲儿的追,说是沸反盈天一点儿也不为过。好在司马懿一直觉得男孩子能折腾没有什么不对,所以从未多加责备。不过,今天司马懿明显有些不耐烦,兀自皱了下眉,顺手就合上了窗子,隔绝了那没完没了的喧闹声。
坐在椅中,司马懿手里把玩着一块玉佩,眼睛却盯着案几发呆,思绪不由自主就回到了曹丕离开的那日。
正是桂香满地的仲秋时节,曹丕与司马懿的往来频率因曹操西征而有所回升。
是日,刚刚给曹丕上完早课的司马懿正欲起身告辞,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紧接着,曹丕的一个随从步履匆匆地进了屋,伏到他耳侧不知低声说了什么。
神色一凛,曹丕下意识地瞥了眼司马懿,旋即小声对那随从交代了几句,便令他退下了,而后面色如常地望向了目光颇为玩味的司马懿,“先生干嘛这样看着我?”
轻笑两声,司马懿一边收拾着案上的竹简一边道:“没什么,不过是想想你又在搞七捻三的弄些什么罢了。”
不甘心地抿了抿嘴,曹丕故作委屈道:“什么叫搞七捻三?先生莫不是对我有偏见吧?明明我这些日子都安分得很。”
敷衍似的点点头,司马懿随口道:“好好好,是懿失言,子桓恕罪。”
本就没想追究什么的曹丕见他这样不禁笑开,走到门口语气轻快道:“既然这样,先生就帮我把那些竹简书籍都收拾好再走吧,权当赔罪了。我跟季重还有约,先行一步了。”
抬头还想说些什么,却只看到飞快消失在门后的衣袂,司马懿无奈一笑,嘀咕道:“死性不改。”便又继续手上的工作了。
出了门,曹丕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仰头看了看头顶半阴不晴的天,他缓缓呼了口气,径自穿过层层院落,向着前堂去了。
远远扫了眼丞相府门前聚集的人马,曹丕步履稳健地走到为首的人身边,恭敬一揖,有些疑惑道:“夏侯叔叔怎么来了?您不是随父亲在潼关与马超军交战吗?”
转身打量曹丕许久,夏侯惇叹了口气,道:“子桓,你……唉!”话未出口,又是一声叹息,“丞相派我来缉拿五官将,还请二公子与我走一趟吧。”
脸上的笑容一滞,旋即变为不可置信,曹丕干笑两声道:“什么?您说……父亲要您来缉拿我?”
曹丕到底是夏侯惇看着长大的孩子,见他这般反应,夏侯惇暗暗松了口气,挥退了旁人,将曹丕拉到一边道:“子桓,时间紧迫,我来不及与你多说,我只能告诉你,马超部下黄奎被俘,供认你与关西军勾结,丞相震怒,这才派我来擒你。”顿了顿,夏侯惇迟疑道:“你到底……”
直视向他的眼睛,曹丕凉声打断道:“什么意思?你们都相信黄奎的话了?父亲信了,夏侯叔叔您也……信了?”说到最后,曹丕的声音不自觉的轻了下去,带着些许掩饰不住的颤抖与落寞。
夏侯惇是个直来直去的人,对曹丕也颇为关爱,见此情形连忙安慰道:“不不不,子桓切莫多想,没做过就好,去与丞相说清楚便是了。”转而朝着空地狠狠啐了一口,恶狠狠道:“定是那关西军生性狡诈,打不过我们便想出这等损招使我军中不睦。”
勉强扯了扯嘴角,曹丕讷然重复道:“说清楚,说清楚?”侧头望着夏侯惇,他反问道:“夏侯叔叔觉得我还能说清楚吗?父亲若信我,何至于要您来擒我?他若不信我,纵使我有一千张嘴,也不过是越描越黑。”
“这、这……”被他一席话堵得呆在原地,夏侯惇连声叹息道:“唉,哎呀,我说子桓,现在可不是钻牛角尖的时候,再怎么说,你和丞相也是父子,他怎么可能不信你呢?”
无所谓地笑笑,曹丕脸上的表情不断起着细微的变化,最终,他只是淡淡笑道:“劳烦夏侯叔叔了,我这就跟您走。”
有力的大手在曹丕肩上拍了拍,夏侯惇点点头,词汇贫乏却很质朴地继续安抚道:“走吧走吧,会好的。”
神情寡淡地出了丞相府,曹丕在心里默默道,当然都会好的,只要所有的不好都过去,一切都会好。
从丞相府离开的时候已将近傍晚,在府门口回神看了眼夕阳下恢弘宁谧却略嫌清冷的宅邸,一丝忧喜参半的神色慢慢爬上司马懿的眉梢。良久,他摇摇头,自顾自地想着,看来明天又要提醒一下子桓注意收敛言行了,一出去就不知道回来,这可如何是好?
一辆马车在夕阳下缓缓驶去,渐渐拉下了一天的帷幕。
不知为何,当晚,司马懿睡在床上总感到不甚安稳,辗转反侧了大半夜,一直过了寅时才真正睡去,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的午时。起来看了眼窗外照进来的明晃晃的阳光和身边早已没了余温的被褥,司马懿坐起身愣了会儿神,这才下床着人来伺候梳洗更衣了。
用午膳的时候,张春华见司马懿有些恹恹之色,有些担心道:“夫君可是身体不适?”
夹菜的手顿了一下,司马懿“嗯”了一句,沉声道:“昨夜睡得不太安稳,想是近来政事太多,心绪不宁吧。”抬头对上张春华的眼睛,又道:“过两日,你是不是要带阿师和阿昭回去省亲了?用不用我一起去?”
放下筷子,张春华摇摇头,笑道:“不了,你安心做你的事吧,注意休息便是。”
“夫人贤德,懿之幸矣。”向来欣赏这位夫人的体贴又不失独立果决,司马懿如往常一般好不吝惜地夸赞开来,继而道:“少时我便安排人马随你一同回去,也好路上有个照应。”
“嗯,不用太多人,都回去那么多次了,该怎么走妾身知道。”
把一切安排妥当后,眼看天色已经不早了,司马懿索性安安心心到书房看起了书,想着上次教的东西也够曹丕学的了,过两日再去丞相府也无妨,便更觉心安了。
让司马懿没有想到的是,这之后一连几日,自己到丞相府都未能见到曹丕的面。要不就是被他手下的丫鬟告知“二公子身体抱恙,先生改日再来吧。”,要不就是被门僮告知“二公子出门未归,先生择日请早吧。”,总之,就是见不着人。
起初,司马懿还觉得是曹丕贪玩的毛病又犯了,想要直接把他拎出来教训一通,但渐渐他就感到似乎有哪里不对劲了,比如,平日伺候曹丕起居的那些下人近来见到自己都表现出了不同程度的紧张;比如,自己并未真的见到曹丕出入丞相府;再比如……自己真的很久都没有见到曹丕了,一眼都没有。
终于,司马懿忍不住了,找来了几个曹丕的贴身仆人询问起他们主子的去向。起初几个家仆都只是一味摇头,但和司马懿拼耐心完全是没有胜算的,要知道,这个人曾为了让自己的出仕变得更有价值而在老家蛰伏了整整八年。所以,没说几轮话,几人就如实道出了曹丕被夏侯惇擒走去见曹操这一事实。
蹙眉听着几个人的描述,司马懿的眼里还是静水搬的沉稳,但心里涌起的波澜只有他自己知道。
收回神思,司马懿眸色一暗,把玉佩重重往案上一扔,心里的怒火越燃越盛——好你个曹子桓,我还真是没想到你胆大包天到了这种地步。派人唆使关西军叛乱?勾结敌军?还被人给供出来了?好,很好,好得很啊!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多大的本事,还要弄出多少名堂!
兀自气恼了一会儿,司马懿也不知是极怒反笑还是觉得气得不该,深深呼了口气,端起茶杯啜了口茶,心情渐渐趋于平静。手肘支在案几上,他将额头抵在抱拳的手上,叹息般道:“子桓啊……”
再说潼关这边,自问计贾诩后,曹操便向马超假意许和,利用与马超部下韩遂父亲有旧交这一关系会见了韩遂,与之相谈甚欢,从而成功使得马超与之生出嫌隙,并让西凉军中渐渐起了内讧。至此,曹操终于开门迎敌,正面与马超军会战。
军心不一乃是行兵大忌,西凉军士再勇猛也逃不过这一规律,曹军派出小股军队与之小打小闹了很久后,终于看准时机,纵出了精锐骑兵冲入疲于作战的西凉军中,猛力夹击,最终大获全胜。战中,成宜等人被斩,马超、韩遂奔亡而去。
夜,曹丕在囚禁自己的军帐中听着营中不断传来的欢歌笑语不由得一阵发笑,只是桌案上忽明忽暗的烛火映出了他僵硬的表情——曹操一句“听候发落”,让他在几个月中都过着被禁足和监视的日子。他几乎快忘记了时间,日复一日,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军帐中昏黄的烛光,睡前最后一眼看到的也是军帐中摇曳的烛火。没有纷纷飘落的红叶,也看不到漫天的冬雪,唯一有的,不过是不知何时才是尽头的等待。
静静地坐在烛光之中,曹丕觉得自己很久都没有这种感觉了,孤独、落寞、被人遗忘却分外的清醒。一开始的踌躇满志与胸有成竹似乎被这漫长的等待一点点地消磨掉了,恨意与哀怨逐渐在心里滋生累加,可曹丕也知道,他没什么能怨恨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为今之计,除去继续坚持,别无他法。
子桓,你要忍。
耳畔似乎又响起了那道熟悉的声音,神经质的猛的站了起来,曹丕回身望向空荡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