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曹魏]乱世魏书洛阳城-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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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醒过来,曹昂才算松了口气,二话不说把他抱回了房里。
坐在床榻上检查着他脑后的伤处,曹昂问道:“你怎么会晕在院子里?还好没什么大碍。”
抬手摸了摸还在作痛的后颈,曹丕摇头道:“我本来……本来是想去长兄那里的,可是想起之前你用完晚膳后不太高兴的样子,就不敢进去了。后来,好像有人使劲敲了我的后脑,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听到他这令人啼笑皆非的叙述,曹昂的心情霎时沉到了谷底,他没有想到,因为自己的缘故,曹丕险些遭遇不测。到底是来了,自己长久以来的呵护与温存,成为了伤害他的最好利器。正是因为有了自己这个避风港,曹丕才一直保持着孩子的心性,可这种天真与依恋根本不适合存在于乱世中。金戈铁马、尔虞我诈的日子里,只有智谋与成熟才是安身立命的本钱。
该面对的,终归是逃不掉,苟且偷安的日子,也该是有交代了。
“啪——”毫不留情地一巴掌甩在曹丕略显苍白的脸上,曹昂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惊骇而不可置信的眼神,冷冷道:“愚蠢。”
从小到大都没被这样打过的曹丕万万没有想到,开先河的人竟会是最疼爱自己的兄长,这一掌是十足十把他打蒙了头。
夜鸦哀啼,红泪偷垂,珠兰落尽,月影西斜。
曹昂眼见水光一点点盈满那双如星月璀璨的眸子,慢慢将脸转向了一边。一时间,周身安静得近乎死寂。
虽然脸上火辣辣的疼着,曹丕却顾不得用手去揉一揉,只是把目光锁定在兄长身上。眼里的泪水倔强的不肯滑落,将熹微的烛光折射成了明艳的花朵。他无法明白,为何在短短的一天之内,兄长的表现这么反常,上午还是贴心的长兄,晚上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而此刻的曹昂,不知在想些什么,脸上的表情如在战场上厮杀般冷峻,就连温暖的烛光也不能让他的轮廓柔和一些。凌厉的气息,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又有谁知道,他内心的郁结?本想一狠心,连打带骂一气呵成地教育自己的弟弟,却不想,才下手,心里就疼得难以自抑。
尴尬的气氛持续了一段时间,曹丕见兄长依然没有要说什么的意思,默默收了眼泪,小心翼翼地靠到他身边,一双小手怯怯弱弱地握上曹昂搭在膝上的手,“长兄……”开口就是掩不住的委屈和哭腔,任谁听了都会心生不忍。
记忆中,曹丕的手一直都是柔软而温暖的,无论是抓在手里还是被他抓着,都很舒服。可现下,曹昂却被手上传来的低温凉得不禁抖了下手。回过头,他蹙着修长的眉,语气平淡道:“手这样凉,上床暖着吧,时候不早了,睡吧。”说完就要起身离去,天知道继续呆在这里他会不会忍不住把曹丕抱进怀里上上下下揉一通再温言软语地安慰一番。
但曹丕可不知道兄长的心里在想些什么,他只是觉得自己被莫名其妙的讨厌了,要失去这个家族里最爱自己的长兄了。所以,他使出了十足的力气,紧紧抓着曹昂的手,不让他起身。哑着嗓子,他抽抽噎噎道:“长兄你别走……阿丕不明白自己做错什么了。”
曹昂该怎么回答?说他根本不爱曹丕,让他别缠着自己?还是说他觉得曹丕依恋自己没什么好处?又或者直接告诉曹丕,他该成熟独立起来,成为一个有心计的人?
似乎怎么回答都不可以,这样的话一旦说出去,就是一把□心里的刀子,而且还是带倒钩的那种。□去的时候已是痛不可言,而□的时候更是撕心裂肺,带着淋漓的鲜血。这样,不要说是对面前这尚不足十岁的孩子,即使是已经成年的自己,也不一定能够完完全全的承受。然而,如果自己迟迟不肯亮出这把刀,总有一日,别人也会亮出来。等到那时,可就没有人会思量这些有的没的了,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如是而已。
狠心将手从曹丕的两只小爪子里抽出来,曹昂望着他写满失落的苍白面容,神情严厉,“阿丕,你太大意了,轻易地把自己置于险境,这样头脑不清的你,有什么资格要求得到别人的瞩目与关怀?嗯?”明知今晚的事根本怪不得他,曹昂还是道出了伤人的话语。虽然已是经过斟酌的字句,但听起来的效果还是那么让人伤怀。
感觉好像是自己在无理取闹,跟一个无辜的孩子较劲啊。曹昂在心里这样自嘲着。
垂下头,曹丕缓缓开了口,声音轻的像是怕惊落夜晚绽放的花朵,“我没有想得到别人的瞩目和关怀,我只是不想要长兄讨厌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会……”选择低下头,是个错误决定,那样,泪水会轻易地落下来,而这次,却没有了雨水的掩护。
听他说得呜咽,曹昂暗自打量了一下方才自己一巴掌招呼上去的地方——还好,只是留下了隐约的几道手指印,并没有红肿起来。轻叹一声,曹昂开口道:“别哭了,像个哭包似的,成什么样子。我也不说你了,你该睡觉睡觉。”
大概,曹昂今晚最大的失策就是不该把最后的那句话用不耐烦的语气说出来。这不,曹丕就算再怎么乖巧、隐忍,那也是有脾气的,先是被撇在城门淋了半天的雨,然后是晚膳后被一个人扔在了院子里,再之后又是想溜进兄长的房里被人给敲晕了,最后还莫名其妙地被兄长打了一掌冷落在一边。只要是个活人,大都受不了这些事赶在一起,何况是个不足十岁的孩子。当然了,像曹丕这种在家里长久受到压抑的孩子,就算心里再不满,也不会闹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名堂。不过,在曹昂看来,与其面对这样扑进自己怀里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弟弟,倒不如面对个无理取闹,摔杯子踹椅子的弟弟。
还好曹丕只是哭的很投入,没有再说什么可怜巴巴的话了,不然,曹昂一定会前功尽弃,不管不顾地安慰开。照现在这种情况看来,他只要提供一个怀抱让曹丕哭个够就好了。
约摸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曹丕慢慢平静下来,不知是哭累了还是困了,只是偶尔还会抖着双肩抽噎两声。
察觉到怀里人的变化,曹昂抱着他走到脸盆边,单手取过棉帛,沾了水,给曹丕擦了擦脸,“别哭了,我们睡觉。”
许是觉得曹昂的语气缓和了一些,曹丕连忙点点头,生怕又惹得自家兄长不开心,把自己给丢开。
脱去外衣,曹昂抱着曹丕躺进了被窝,正要吹熄床边红木椅上放置着的烛灯,只见曹丕依旧睁着哭红的眼睛不肯闭上,漆黑的瞳孔中,闪着细微的光芒。
抬手盖上他的眼睛,曹昂柔声道:“什么都别想了,睡觉。”
灯灭,人寂。
黑暗中,曹丕老实地窝在兄长的怀里,屋里静的能够听到彼此的心跳与呼吸声。
良久,曹昂听到他说——
“我知道啊,长兄也不想要以前那样的阿丕了,我都知道……”
最后的尾音呜咽着低下去,如泣如诉。
曹昂没有回应,他只是紧了紧搂住曹丕的胳膊,把他往胸口压了压,却只感受到他微微弓起的脊背,骨骼嶙峋而清冷。
他想,也许以前那个阿丕,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他离开了,彻彻底底被他的兄长赶走了。又或者,那个阿丕并没有离去,他只是无声无息地死在了建安元年的,一个夏末的夜晚。
彼时,距离曹昂离世,还有不足一年的时间。
当清晨的第一缕朝阳洒进屋里时,一夜未眠的曹昂慢慢睁开眼,抽出枕在曹丕身下已经麻木不堪的胳膊。约摸缓了一刻钟的时间,他才轻轻坐起身,把曹丕蜷缩着的身体摆正,好让他睡得舒服一些。他知道,这个孩子同自己一样,几乎一夜没有合眼,一直到黎明时分才顶不住困倦,睡了过去。靠在床头,曹昂望着挂在曹丕脸上交错的泪痕不由出神,晨光里,那些痕迹还带着些微的水光,折射出淡淡的光芒,却刺得人双目生疼。
不过二九年华的曹昂无法明白,自己此刻的伤感究竟是在悼亡什么。他当然也不知道,在天光破云之前,他和曹丕,失去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他只是单纯的以为,那个天真的弟弟,没有了。
红蜡泪滴残,不知几时干。五更落花期,方知香荏苒。
☆、心如明镜未肯言,痛失良才夜凄凉
透过窗子看着天色变得愈发明亮起来,曹昂不得不推醒身边熟睡着的曹丕——不管晚上发生了什么,每天早晨都必须要向父母定省请安。这种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若是不去做,难保有一天不会被人拿来说事。
曹丕揉着惺忪的睡眼,迷茫地看着自己的兄长,很是不情愿地样子。但等到清醒之后,他马上坐起身,有些惊慌道:“长兄,我是不是错过请安的时间了?”
看他存了心,曹昂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以示安抚,“没有,还早,你快起来去用冷水洗洗脸,把眼睛敷一敷,别让父亲说你精神萎靡。”
“嗯。”利索地下了床穿戴好衣冠,曹丕唤来侍女伺候梳洗。一番收拾之后,气色倒也还显得不错。
两个人都准备好后,曹昂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曹丕,见没什么问题,才带着他走出房门,向大堂去了。
如往常一般的请安,曹丕波澜不惊地答着曹操的问话,余光却瞥向被自己的生母卞夫人抱在怀里的曹植。待到安请得差不多了,他开口问道:“父亲,孩儿看植弟精神不大好,不知可是身体不适?”
扬扬手,曹操道:“无碍,是昨日淋了雨,你植弟年幼体弱,受了寒,过两日就好了。你有时间多去陪陪,也省得你母亲一人操劳。”
“诺,孩儿谨记。”嘴上说着,曹丕的眼睛却一直留在卞夫人身上,可惜,卞夫人眼里只有曹植,并未对曹丕的话做出什么反应。不在意地笑笑,曹丕转开视线,正对上站在丁夫人身边的曹昂的眼睛。
似是想起了什么,曹昂望向曹操,禀报道:“父亲,昨日有人行刺。”
正在喝茶的曹操一听这话,心下一惊,不禁呼道:“什么?有刺客?”
旁边一直没有抬头的卞夫人闻言也抬起了头,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是,不过没有伤到人,孩儿已经把他绑了在柴房,等候父亲发落。”
得到确切的回答,曹操不觉愠怒,将茶杯重重一放,挥退了两位夫人才道:“押上来,押上来,我倒要看看是谁的人这么胆大包天!”
站在一旁的曹丕看到这样的父亲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惧怕的,但他表现得倒颇为沉稳,只是紧紧抿着嘴一言不答,等着兄长把刺客带到。
不过一会儿,曹昂便步履匆匆地回到了屋内,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曹操见状,挑眉道:“人呢?跑了?”
摇摇头,曹昂答道:“死了,自尽。”
意外的,听到这样的回答,曹操反而不那么生气了,重新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他沉声道:“算他明白,敢来我这里做这种下三滥的事,就要敢担责任。你是怎么撞见他的?”
“孩儿昨夜睡得晚,那刺客潜入孩儿房里就被抓了个正着。孩儿想,也许他是想……想行刺父亲,走错了房间。”
“嗯,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行了,把人拖出去埋了,让府里的人留心一些。”
“父亲不打算追查一下吗?”
换了个舒服一些的姿势,曹操道:“你觉得还用追查?”
思索片刻,曹昂试探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