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曹魏]乱世魏书洛阳城-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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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那个人的名号,周瑜的身体不甚明显的晃了晃,而后,他神色复杂地对上诸葛亮明亮的眼睛,半晌无语。许久之后,周瑜抬手指向山崖下的汪洋火海,神情寡淡道:“你觉得,这里景色怎么样?”
被他跳跃的发问搞得一头雾水,诸葛亮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但表面上还是没有怠慢,一丝不苟地答道:“美。”
“美在哪里?”
“胜利的景象,哪里都是美的。”
“你觉得,跟着玄德公,你们能看到多少这样的场面?”
“很多。”斩钉截铁的回答,与多年前向着孙策许诺的周瑜如出一辙。
轻叹一声,周瑜抬头望向星光黯淡的夜空,目光柔和道:“我曾经也是这么认为,以为这世间最美不过胜利的画面,可如今,我却觉得,最美的还是年少时和伯符在舒城看过的那些风景。”顿了顿,又道:“或许有一天,你会突然发现,驱驰纵横了那么久,最让你挂怀的,不是别的,而是玄德公三顾茅庐的情形。”
直直望着周瑜的侧脸,诸葛亮想,自己真的无法懂得这个男人,他经历得太多,参悟得太多,以至于自己怎么追赶,都显得苍白无力。
见他没有答话,周瑜低下头,揉揉有些僵硬的脖颈,兀自道:“你之前说‘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是担心我们反过头趁势歼灭你们吗?”
敛起散乱的神思,诸葛亮眼里带上了一丝戒备,抿着嘴轻轻点了下头。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周瑜倏地一笑,说出了接下来那番他本不打算说,也不该说出的话,“如果我是主公,你的确要担心这个问题。可惜啊,主公不是我。”不无遗憾地看着自己反复握紧又松开的拳头,周瑜继续道:“好在我累了,这一仗也算是对伯符有了交代,此后的事,就听天由命吧。”
在心里琢磨了一下他的话,诸葛亮仿佛明白了之前周瑜身上那股若隐若现的哀伤源起何处了。不过,彼时他并没有想到,就是这番话,让后来的自己信心满满地去离间了眼前这个男人和他的主公,开始瓦解东吴强大的氏族基业。
默默垂下眼眸,诸葛亮低声道:“玄德公还在前方等我,亮先行一步,都督也快些吧。”
随意地挥了挥手,周瑜听着远去的脚步声,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
好像又忍不住犯傻任性了啊,把弱点暴露给了旁人。无奈地摇摇头,周瑜暗道,就这样吧,谁说周郎就一定要活得完美无缺,无懈可击?大不了,就是舍了在世荣华,早点去找那个没心肝的义兄嘛。
赤壁之战两年后,周瑜死在了去往蜀地的途中,和孙策一样,让生命终止在了最为辉煌的时刻。
曲有误,周郎顾。
擅长抚弦的周郎同样擅长戛然而止,从他光鲜地出现在世人眼前的时候便开始弹着一首属于江东双璧的曲子,或如静水深流,或如群山起伏。然后,在最为激荡的时刻收手,留给后人无限的遗憾与幻想。
没有人知道,对于周瑜来说,离去,才是真正的重新开始。那个能够拨琴弄弦,低吟浅唱的周郎,因为死亡而重获生命。
周瑜死时怀抱着那把他多年不曾触碰的琴,弥留时,他想,那首属于江东双璧的曲子,他终于可以继续弹唱了。
彼时,距离孙策故去,整整十年。
司马懿进到曹丕房里时便看到他裹着狐裘病恹恹地窝在用来小憩的软榻上,几卷竹简随意地扔在旁边,一看就知道那人无心做功课。不疾不徐地走到榻边,司马懿开口唤道:“二公子。”
半睁开眼懒懒地望了望他,曹丕扬扬下巴示意他坐下,瓮声瓮气道:“今天的功课先放放吧,先生也看到了我这个样子。”
坐□把榻上的竹简卷起,整齐地码到一边,司马懿伸手在曹丕额上试了试温度,觉得并无大碍,这才回道:“嗯,找大夫来看过了?”
“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天气冷了,着凉而已。”换了个更舒服些的姿势,曹丕继续道:“找那些人来东瞧西看的,一时半刻也不会好,还要喝那些不知是什么的苦汤水,还不如舒舒服服睡一觉来得直接。”
好笑又无奈地看他平日里难得表现出的慵懒赖皮样,司马懿调侃道:“二公子还不如直接说自己是怕喝药,绕那么大一圈,听着都头疼。”
懒得多做辩解,曹丕轻描淡写道:“我就是怕喝药啊,难不成先生爱喝那些汤汤水水?”
不甚在意地笑笑,司马懿拣了卷自己感兴趣的竹简翻阅起来,随口应道:“至少不会怕。”
稍稍正了正身子,曹丕盯着他的侧脸看了会儿,开口道:“先生听说了吧,父亲在赤壁被孙刘联军大败,取道华容才得以脱险。”
眼也不抬,司马懿应道:“嗯,你又有什么想法了?”
摇摇头,曹丕淡淡道:“没有,胜败乃兵家常事,早先父亲在张绣那里不是也吃了许多败仗。”说起张绣这个名字,曹丕的声音里不自觉就带上了一股怨恨之气。
抬头瞥他一眼,司马懿哼笑道:“这个张绣真是个冤大头,明明不是他出的主意,害死了你长兄,结果却遭到你的记恨,愣是活生生让你给逼死了,就是做到这种程度,你还不解气?”
“听先生的意思,是说我该杀了贾诩这个罪魁祸首,还是说我太小肚鸡肠,不能容人了?”轻挑修眉,曹丕半玩笑半认真地看向司马懿。
与他对视一阵,司马懿重新把视线投回手里的竹简上,语调平缓道:“贾诩不能杀,这个人早晚会对你有大用处。”
用鼻子哼了一声,曹丕紧了紧身上的狐裘,“这个我当然知道,不然我早就让他和张绣一起去了。”说完,又合起眼,恢复到了之前那副慵懒的样子。
“还有。”状似不经意地开口,司马懿补充道:“二公子这股狠劲儿,我可是喜欢得紧,怎么就成了小肚鸡肠,不能容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1、个人认为,周瑜在死前几年里活得并不自在,因为孙权对他的忌惮与提防很深(我不是在黑孙权= =)算了,这个问题容易引起争端,不多做讨论了。2、张绣是在建安十二年前后去世的,死因不甚详细,不过似乎大家都愿意说是二丕把他给逼死的?不过放在文中还挺合理,二丕给他昂哥哥报仇了。
☆、不负平生相知意,前尘已逝天命降
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斜睨司马懿一眼,曹丕意味深长道:“先生当然喜欢得紧。”
有些讶异于他的冷淡,司马懿在心里揣度了一下曹丕的想法,又看了看他的脸色才不紧不慢道:“想不到二公子还挺自信。”
嘴角微微向上扬了扬,曹丕把头转向一边,眯眼望向窗外光秃秃的树枝,许久才缓缓道:“不是自信,而是清楚自己的斤两和利用价值。”察觉到身侧那人凝滞了一瞬的呼吸,曹丕笑得愈发明显,“先生还要我说得更明白吗?”
放下手里的竹简,司马懿眼里闪过一丝兴奋,打量着曹丕的侧颈,他开口道:“但说无妨。”
望着枯枝上栖息的寒鸦振翅而去,曹丕轻轻叹了口气,兀自道:“谁不想自己手里的武器锋利一些呢?我乏了,先生请回吧。”
见他一副别扭的样子,司马懿心里一片了然,但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地行礼退出了房间。
听到房门打开又被合上的声音,曹丕一改方才的懒散样子,目光清明地追着那道消失在窗外的身影,而后蹙眉摇摇头,蜷在狐裘里睡了过去。
双手拢在袖中,司马懿步伐稳健地向府外走去,一路上,他反复琢磨着曹丕那有所保留,似怒似怨的态度,不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司马懿当然知道曹丕的心思,不过,既然曹二公子本人都不愿点透,他又何必多事呢?当然,曹丕所担心的,未尝不是司马懿的烦恼。不违心的说,两人志趣相投,对彼此都有利用价值,当下最缺乏的是完全的信任,或者说,是少一条有力将二人捆绑在一起的纽带。一边冷静分析着自己与曹丕的关系,一边努力思考着可以快速在二人间建立稳固关系的方法,司马懿那令人捉摸不透的眼里仿佛涌起了千层暗流叠浪。
在府门口静候的马车前停下脚步,司马懿抬头望向天边阴沉的积云,脑海里突然闪过很多年前看到的一个画面。渐渐扯出一抹自得的笑容,司马懿想,就快开春了,怎么能把今年的事带到下一年去呢?只要是我司马仲达想要的,便没有得不到的。
新春佳节,丞相府中一派热闹祥和之景,虽然府邸真正的主人领兵在外,可这丝毫不影响邺城留守人士享乐尽欢。在例行的酒宴上做足了主人的样子,曹丕望着座下有说有笑,醉成一片的人群,顿觉索然无味,便以身染风寒,不宜多饮为由起身离了座。
紧紧裹着裘皮大衣,曹丕信步走在通往后院的回廊下。前几日降下的大雪让院落中一片纯白之色,宁谧而清净。兴致缺缺地看着周遭的景致,曹丕忽觉眼前一亮,似有什么鲜亮的色泽在落满白雪的石桌上闪现。在原地愣了一会儿,他才抬脚向着石桌走去,积雪在脚下破碎的“咯吱”声如同一首干净短促的歌,扣人心弦。
在石桌边站定,曹丕低头凝视着落雪中那绽放在小木匣中颜色不再如初亮丽的红色干花,毫无征兆地便被灼痛了双目,无可抑制地湿了眼眶。他一动不动地静静望着那一小簇在寒风中燃烧的火焰色泽,千丝万绪竟是无语凝噎。那被封存在心灵深处的温情如春日吐芽的嫩草,用细弱却绵长的力量一点点蚕食了他冰封许久的心。
岁月流光,转眼云烟。未曾想沧海可以幻化桑田,桑田亦可倒流沧海。任世间风起云涌,故去之人都不会再回来,可一起走过的日子却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它们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生根发芽,等待生者蓦然回首的惊鸿一瞥。
轻轻拿起木匣,小心地托在手心里,曹丕抬眼望向依旧阴霾的天空,眼里是令光阴呜咽的执着与柔软。他挺直背脊翘望着不知尽头在何处的苍穹,轻缓地道出了那个他十余年都没有机会再叫出的称呼——
“长兄……”
朔风凛冽,吹散了积云又聚拢了雾霭,犹如来自远空的隔世感召。
司马懿在回廊的阴影下注视着那双漆黑眼眸的主人,几乎能够想象他眼里瞬息万变的光华与云卷云舒的影翳。
脖颈处传来的僵硬感让曹丕不得不低下仰着的头,其实他清楚地知道,九天之上,除了云雾,什么也没有,但心中那点念想又以那般真实的姿态存在着。
把那只小小的木匣紧紧攥在手里,曹丕慢慢转过身,蓦然对上那道深沉而不失温存的视线。讷讷地站在原地,曹丕不知该如何面对那摸清并目睹了自己真实情感与脆弱的人,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他开口唤道:“先生。”
微微颔首,司马懿一步步靠近曹丕所在的位置,并不遥远的距离却仿佛走过了整整一个曾经的岁月。每走一步,司马懿的内心便多了一分喜悦,从曹丕的表情与反应来看,他似乎已接近了第一步的成功。可与此同时,又有一种不知是遗憾还是嫉妒亦或是疼惜的情绪渐渐滋生出来,让司马懿感到一丝隐隐的无措。
止步于距离曹丕半步之遥的地方,司马懿盯着他看了片刻才道:“丞相领兵在外,留二公子主持大局,您怎么撇了宾客先退场了?”
没想到他一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