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曹魏]乱世魏书洛阳城-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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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拉了下郭嘉的袖子,荀彧把他拉到一边,低声道:“好奇怪,我看他做的灯还算不错,可是生意怎么远不如旁边那些摊子?”
摸了摸下巴,郭嘉歪着头道:“他戴着面具,别人害怕嘛,自然就不敢来买他的灯咯。”
“那不是更奇怪吗?做生意却故意吓走客人,这……”
“哎呀,你就别多心了,反正我们买了灯就走,管那么多做什么?”
“嗯……好吧,就听你的,不想了。”
“啊——”两人正打算回到摊位前,却在下一秒被矗立在身后的鬼影吓得大叫。只见一片火光从下方照到鬼脸上,显得分外狰狞可怖,荀彧紧紧掐住郭嘉的手,背后浸出了些许冷汗。郭嘉起先是被吓得大叫,后来则是因为被掐疼了。
“二位公子,你们要的莲灯。”冰凉而苍老的声音自鬼面后发出,让人不禁胆寒。
收了声,荀彧和郭嘉双双站好,为自己刚刚的失态感到有些窘迫,连忙接过灯就要付了钱,“麻烦您了。”
“不必了,我只给有缘人做灯,不是为了养家糊口。”
“有缘人?”听他这么说,郭嘉来了兴趣,“你倒是说说看,我们哪里有缘了?”
“天机不可泄露。”顿了顿,又道:“我只能说,二位公子将来都必将是改变天下局势的人,不过,你……”将目光对上郭嘉的脸,手艺人的声音依旧冰冷,“命中必有早折之患,最多活不过四十岁。”
“一派胡言!”毫不客气地一句顶撞自荀彧口中发出,说完,他自己也愕错不已,要知道,他向来谦谦有礼,从不曾这般出言不逊。
“哟,有意思。”将荀彧拖到身后,郭嘉倒是大度的很,毫不介意那人诅咒般的预言,“先生和嘉不过见了这一面,就知道我今后的命数了?”
作者有话要说:中元节戴面具的说法是我编的,没有考据过,看过后文的都知道这里是个伏笔。不过放莲灯这个习俗在某些地区还是有的。
☆、莲灯一盏随波去,此身良苦怎堪言
面无表情地一路拖着郭嘉离开了那个怪异手艺人的摊位,荀彧静默无言,唯有比平时快出不少的脚步体现出他此刻不悦的情绪。
郭嘉嘴上虽然还是嘻嘻哈哈地笑着、安慰着,但不时回头望向桥头的目光却出卖了他心里的不安。他记得自己的母亲告诉过他,在他刚出生不久的时候,就有一个仙风道骨的神医说过他身患奇疾,类似寒症却又不是,唯有饮酒以祛内寒。但到底不是根治之法,所以恐有早折之患。起初,郭嘉还为此而悲伤过,毕竟是关乎性命的事,就算再怎么看得开也难免介怀。可随着时间的流逝,郭嘉也就看淡了生死,整日与酒相伴,纵情于山水天地间,享受着自己随时可能终止的生命。而他的天生奇疾使得家中对他一再纵容,从而成就了郭嘉今日放浪不羁的个性。
苦笑着摇摇头,郭嘉想,自己终究是不能完全看开。抬眼看向荀彧除去面具后的沉静侧脸,他开口唤道:“文若?”
没有回应,荀彧还是自顾自地拖着他往前走。
“文若。”稍稍提高了声音,郭嘉再次唤他。
眉头微微一蹙,荀彧猛的停下脚步,转头看向郭嘉,眼神认真得有些吓人。半晌过去,却是嘴唇紧抿,未发一声。
叹口气,郭嘉无奈地看着他道:“那么认真做什么?天下喜欢胡言乱语的人多的是,你也看到了,他最后一个劲儿说什么‘不可说,不可说’,只怕是编不下去了嘛。”轻轻拍拍荀彧的肩膀,郭嘉继续安抚道:“本来挺开心的,何必让他坏了我们的兴致?再说,这灯买都买了,不去放掉难道带回家供着?”
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荀彧只是盯着郭嘉戴着的鬼脸看得出神,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些什么。松开郭嘉的手,荀彧缓缓抬手拿下郭嘉戴着的面具,在看到那双深邃的眼睛时,他终于长长舒了口气,“奉孝……”
“嗯?”疑惑地看着眼前那个表情瞬间柔软下来,渐渐恢复正常的人,郭嘉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他很可能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你要好好活着,长命百岁,不许比我先死。”任性的要求就这样自荀彧嘴里溜出,吃惊之余,他也感到一丝苦涩的开怀——能有一个让自己放肆任性的人是多么的幸福。
愣了愣,郭嘉眯眼笑道:“看在你这么舍不得我的份儿上,我就比你多活一天好了。”
“胡说!你比我年轻那么多,怎么可能只比我多活一天?我要你比我活得更久更久。”有时想想,何尝不是一种悲哀,只要心系之人活着就好,其他的别无所求。在生死面前,人竟然渺小到了近乎卑贱地地步。
知道他是被刚才那个手艺人的话给吓到了,郭嘉索性顺着他的意思应道:“好,好,我一定好好活着,活得比你更久,满意了吧?”
清浅的笑意终于重新爬上荀彧的眉梢,暗自嘲笑着自己的无理取闹,他点点道:“嗯。”
“走吧,我们到人少一些的地方把灯给放了。”说着,郭嘉就要往前走。
“等等!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回来。”转身向着刚才的桥头跑去,荀彧的身影不一会儿便隐进了人群中。
靠在河边的柳树上等了差不多一炷香的功夫,郭嘉惊奇地看到,荀彧居然拿着两坛酒回来了,“你,你这是要陪我喝酒?之前不是还说……”
将一坛酒递给他,荀彧有些不好意思道:“哪里那么多话。”看了看四周,又道:“我看这里风景独好,就在这里放灯吧?”
郭嘉从来不是什么啰嗦的人,听他这么说,干脆席地而坐,掏出火石利落地将两盏莲灯点亮,“呶,快许愿。”
跪坐在地,荀彧双手托起莲灯,表情很是虔诚,“我希望,郭奉孝长命百岁。”说完,小心翼翼地将小巧精致的莲灯放入水中,目送它随波远去。那小小的光点映在荀彧的眼中,烧成了一片感人的执着,但几十年后的事实证明,他的执着未能感动天地,他的奉孝终究未能抵过时光的锋利与死亡的侵袭。
凝视着荀彧沉静面容上的倔强神色,郭嘉只觉得,心里的某处仿佛这手里的莲灯一样悄悄绽放了,带着旖旎的光泽,直达灵魂深处。他想,这是他长这么大以来听过的最傻却最感人的许愿。也许,就是从这一刻起,荀彧那看似痴傻的执着深深打动了郭嘉,让他在后来的日子里无法控制地去爱他、疼他、为他欢喜、为他担忧。然而,天意弄人,也正是这份执着,让他们二人饱尝了即使背道而驰也不愿回头的苦楚。
把视线从荀彧的脸上转回自己到自己手里的莲灯上,郭嘉深吸一口气,说出了那句在他看来可以说是自己这辈子说过的最傻的话,“我希望,自己长命百岁。”一字一顿,在流淌的水声中格外清晰。
将莲灯放入水中后,郭嘉对上荀彧朝自己望来的眼睛,解释道:“反正我也没什么想要实现的愿望,所以呢,你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即使我知道它不能实现,我也还是想用这种可笑的方式成全你。在心里暗暗补充完接下来的话,郭嘉的神色是少有的严肃平和,眼里看不出是悲是喜。
明明是荒唐可笑的说法,荀彧却丝毫笑不出来,他不知道那抹萦绕在郭嘉眉间似有似无的忧愁是怎么回事,他只知道,在那一刻,他的心真实的痛了一下,为了眼前这个不似以往一般不修边幅的郭嘉。
眼见他又是一副感慨万千的样子,郭嘉连忙拿过酒坛,摆出招牌式的笑容,“来来,喝酒,难得你主动一次,可不许反悔!”边说,边熟练地解开了封坛的油纸,仰脖就是一口,好不酣畅。
即使知道自己不擅长饮酒,荀彧仍旧学着他的样子豪饮起来,来不及喝下的酒就这样顺着下颚流向脖子,最后隐进了衣领,留下一道道晶亮润泽的痕迹。
不过小半坛酒下肚,荀彧的眼神就迷离起来,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郭嘉聊着天,他基本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相比之下,已喝了大半坛酒的郭嘉反而显得清醒许多,他靠在树干上,让荀彧枕在自己腿上醉眼朦胧地说着不着调的胡话,深邃如夜空般的眼里还是带着那样漫不经心的笑意。
“文若?”低头看着怀里那人略带酡红的脸,郭嘉轻声唤道。
“嗯?”已经开始犯困的荀彧在郭嘉腿上蹭了蹭,用鼻子哼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
“下午你跟着我跑的时候,是想对我说什么?”
动了动头,几缕长发散落下来,遮住了荀彧的侧脸。就在郭嘉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只听他含含糊糊道:“我说……我想成为你……”
“什么?文若,你再说一遍。”感到十分的不可思议,郭嘉锲而不舍地追问着。
不胜其烦地轻轻扬了扬手,荀彧不再重复,一副只想睡过去的架势。
伸手将他的头摆正,郭嘉露出一丝复杂的笑容,“干嘛要成为我?成为我有什么好的?做你自己不好吗?”
毫无征兆地,荀彧突然睁开眼,直直对上郭嘉的视线,眼里虽有醉意,却是清明得出奇。寂静中,他淡淡道:“因为郭奉孝可以随心所欲,可以只是郭奉孝。”
“你觉得我无所不能?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郭嘉简直不知道怀里这人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
缓缓眨了眨眼睛,荀彧笑着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了。
后来,郭嘉常常想,一定是那夜的月色太美,竟让自己从那双水样的眸子里错看出了无限风情,以致心甘情愿地醉倒一吻,并且从此再也未能从那个吻里清醒过来。
而其实呢,不过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缠绵悱恻的吻,荀彧没有躲开亦没有反抗,他并没有完全醉去,他只是想要完全的醉去。
许久之后,郭嘉慢慢放开那让自己流连不已的唇瓣,微微喘着气。河水还在静静流淌,远处传来阵阵蛙鸣,荀彧还是沉睡着的样子,脸上仍旧泛着醉酒的淡淡酡红,仿佛方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盯着荀彧的睡颜看了一阵,郭嘉薄唇轻启道:“文若,变成我,到底有什么好?你知道郭奉孝想要什么吗?”
蝉鸣星隐,郭嘉直起身子靠上身后的树干,他抬头望着没有尽头的夜空,任星辉洒落,融进他深邃的眼眸之中,化作清凉的泪水渐渐盈满了眼眶,汩汩淌下。
郭嘉一直不知道,那一夜,自己的泪水是如何滴落进了荀彧恰好睁开的眼中,一如荀彧永远没能知道,郭奉孝想要什么一样。
“就这样?”荀攸眼神复杂地看向郭嘉。
“就这样,不然你还想怎样?”坐起身,郭嘉耸耸肩,一副坦然得不能再坦然的样子。
虽然觉得这一切得知的很突然而且不合常理,但荀攸还是最大程度地表现出了他身为谋士的冷静,“难怪你跟小叔走得近,原来是这样啊。那现在呢?你要怎么办?”
抬眼看了看帐顶,郭嘉回道:“生死有命,我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所以才要那么心急地帮将军去成就大业。”自嘲地笑了笑,又道:“或者说是不甘心就这么死了,想要证明自己,所以才这么紧赶慢赶。够本了,我想做的事情基本都做成了,酒也喝够了。我这辈子是浪荡惯了,没什么牵挂,如果非要说有什么放不下,那还真的就是你家那个脑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小叔了。”
不知道该作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