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承者们]愿得你心-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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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叹看着韩琦爱的笑脸,喃喃道:“不过,我想妈妈也不会在意的。她被忽视了一辈子,被践踏了一辈子,在最后的这段时间里,她一定想安安静静的呆着,不再被那些人打扰。”
那些人?如此陌生和疏离的口吻。
崔英道几乎已经可以断定,金叹和金南允、金元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这件事情必定和金叹妈妈的死有关。
可是,现在不是关心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就是把金叹的妈妈好好的送走。
崔英道犹豫了一瞬,迟疑着说:“葬礼上太过冷清毕竟不是什么体面的事情,要不我去叫些人来?也好撑撑场面。”
金叹摇摇头,说:“不用了。要那些虚情假意干什么呢?有我,有你,就够了。”
崔英道不再说什么,握着他的手静静的跪在那里。
到了第二天,才终于有人来。
上午的时候,朴姬南和车恩尚相携而来。祭拜过故人,二人默默的留了下来,想要帮忙做点儿事情。可是葬礼太过冷清,并没有什么要帮忙的事情。母女俩呆到下午,便告辞了。
在吊唁即将结束的时候,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宾客。
当尹载镐捧着一束鲜红的玫瑰花出现在灵堂的时候,金叹着实吃了一惊,“尹室长?!”
尹载镐走到灵位前,将手中的玫瑰花轻轻的放在韩琦爱的遗像前,在心里无声的说:“对不起,琦爱,真的对不起,永远都不要原谅我……”当转到金叹面前时,眼底的愧悔已经悉数隐去,只剩了一个普通吊唁者该有的寡淡安慰,“阿叹,节哀顺变。”
金叹心中感动,“谢谢你,尹室长。”
尹载镐环顾了一下空荡荡的灵堂,隐去的愧悔之意蠢蠢欲动又要浮上来。他抱了抱金叹,在他耳边说了句“保重身体”,就转身走了。
他不能再呆下去,他怕自己会崩溃。他不能在金叹面前失态,引他怀疑。他的身份只能是一个关系淡薄的普通同事,绝不可能是其它。
斯人已逝,尹载镐决定将所有的往事静静的埋葬在心底,永不再提起。
******
两天的吊唁结束之后,是火葬。
金叹捧着那个带着些微余温的骨灰坛,脸上的笑再也撑不住。
妈妈活了一辈子,最后却只化成了一捧灰,被关在一只狭小的瓷坛里。
金叹把骨灰坛紧抱在怀里,问一旁的崔英道:“英道,你说人活一世,意义在哪里?”
崔英道答不上来,他从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他只是不十分努力也不十分颓废的活着。可是,他还是极力想回答他:“人活一世,不可避免要经受苦难。可是,也会有幸福快乐的时候,是不是?有爱你的人,有你爱的人,这就是活着的意义。”
金叹不置可否的笑笑,说:“英道,带我去海边吧。妈妈活着的时候被困了一辈子,我不想她死了还被困在这个小坛子里。”
崔英道点点头,说:“好。”
******
白翎岛。
崔英道想,既然是金叹妈妈的安息之地,自然是钟灵毓秀之地为佳。所以,他带着金叹开了三个小时的车,又坐了四个小时的轮船,来到了黄海道附近的白翎岛。
白翎岛风景秀美,可是距离海岸太远,所以游人稀少,可以让金叹妈妈享受美景的同时又免于被打扰。
金叹站在料峭的礁石上,遥望着远处碧蓝碧蓝的海面,低声呢喃:“妈妈,你看到了吧?这个地方真的很美,海风,碧浪,飞鸟,绿树,你以后住在这里,绝不会感到孤单。”
崔英道和他并肩站在风头上,说:“等我以后有了钱,就把这座岛买下来送给阿姨,让她做这座岛的主人。”
金叹笑起来,说:“你送这么大的礼,妈妈该怎么感谢你呢?”
“就当做是阿叹的聘礼吧。”崔英道在心里这样说着,嘴上说的却是:“如果阿姨真的要谢我,就请她在天之灵保佑你,保佑你一生平安健康,保佑你一生幸福快乐。”
金叹侧头看他,崔英道也正侧头看他,四目交接,五味杂陈。
金叹浅浅一笑,回过头,打开骨灰坛的盖子,小心翼翼的掬起一捧,一点一点的迎风扬起。细小的飞灰被海风托着,飘飘荡荡,落在海水里,落在石缝间,落在树叶上,落在金叹的眼底心上。
“妈妈,我不知道你这辈子后不后悔,但是下辈子,绝不要再这样活。”
只不过五六捧,坛子就空了。
曾经那么鲜活的生命,到最后,只化成了五六捧飞灰。
金叹怔了一会儿,抬手将骨灰坛投进了海水里。“扑通”一声,坛子在海面上飘荡了一会儿,咕噜咕噜沉了下去。
“韩琦爱女士!!我爱你!!”金叹把手拢在嘴边,冲着翻滚的海面大声呼喊着,然后转为低声呢喃:“韩琦爱女士,再见……”
崔英道抬手搂上金叹的肩膀,无声的安慰着他。
Chapter59 成全
白翎岛。
太阳掉进了海里,整个世界都暗了下来。原本湛蓝透亮的海面变得漆黑一片,好像一个能够吞噬一切的巨大怪兽。
金叹觉得累极了。他依在崔英道的怀里,头靠在他肩上,安心的闭着眼睛。
万籁俱寂,只剩了呼呼的风声和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
良久,金叹轻声说:“我们今天晚上住在这里吧,我想再陪妈妈一个晚上。”
崔英道柔声答应:“好。”
金叹从他怀里直起腰,牵上他的手,说:“走吧,再晚一点儿恐怕就没有民宿肯接收咱们了。”
崔英道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低头看了看金叹牵着他的那只手,崔英道的眼眶突然有些酸酸胀胀的,身体仿佛被施了定身法,动也动不了。
金叹已经跨出了一步,看崔英道没有动,疑惑回头:“怎么不走?”见他呆呆的没有反应,金叹摇了摇他的手,柔声唤他:“英道?”
崔英道终于回过神来:“嗯?”
“你怎么了?呆呆楞楞的。”
崔英道抬手揉揉酸胀的眼睛,笑着说:“被风迷了眼睛,没事。赶紧走吧,天马上就要黑透了。”说着,反牵住金叹,迈开大长腿往海岸上走去。
两个人在离码头不远的地方找到了一家民宿。
老板娘十分热情,又是给他们张罗吃食又是收拾床铺,忙的不可开交。老板娘家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长的十分机灵可爱,忽闪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两个人身后。
崔英道挑了一块扇贝送到她嘴边,“来,张嘴。”
小女孩听话的张开小嘴,把贝肉咬进嘴里,嚼也不嚼就囫囵吞了下去。
崔英道笑起来:“你倒是嚼一嚼再咽啊,噎着怎么办?”
小女孩呆呆的,说:“哥哥,你长的真好看。”
崔英道被她逗乐了,伸手捏捏她肥嘟嘟的小脸,问:“是我长的比较好看,还是旁边这位哥哥长的比较好看?”
小女孩看了看坐在崔英道旁边静静吃饭的金叹,又看了看崔英道,思考了半晌,才奶声奶气的对崔英道说:“虽然这位哥哥长的也很好看,可是你才是我喜欢的类型,所以还是你比较好看。”
崔英道又夹了一块海螺肉送到她嘴里,“真可爱!”
小女孩再次囫囵咽下去,用一种十分真挚的眼神望着他,说:“既然我这么可爱,等我长大了,哥哥娶我当媳妇儿好不好?”
这下,连金叹都有些忍俊不禁了。多日来的阴云密布,终于漏出了一丝阳光。
崔英道一脸的为难,说:“这可怎么办?哥哥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啊。小妹妹,你来晚了喔。”
小女孩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指着金叹笃定的说:“哥哥喜欢的人,就是这个哥哥吧?”
崔英道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
小女孩又大大的叹了口气,分析道:“因为从一进门你就在看这位哥哥的眼色,刚才这位哥哥就小小的笑了一下,你的嘴巴都快咧到耳后根上了。我爸爸也经常看我妈妈的眼色,我们班的金哲秀也经常看李玛丽的眼色。所以,我就猜你是喜欢这位哥哥。不过,输给他我也算心服口服了,谁让我长得没有他好看呢。”
崔英道目瞪口呆,“你小小年纪不学好,净琢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长大可怎么得了。”
小女孩摇摇头,默默地走开了。
气氛有些尴尬呢。
崔英道偷瞄了两眼一旁的金叹,见他脸上挂着微微笑意,便不自觉的咧开了嘴。兀的想起小女孩刚刚说的话,崔英道急忙转回头,将翘起的嘴角捋平了,开始大口大口吃饭。
******
吃过饭,已经将近九点了。
老板娘一边收拾一边说:“火炕已经烧旺了,屋里暖和的不得了,时候也不早了,两位赶紧去歇着吧。”
两个人一齐道了谢,起身往房间里去了。
房间很小,但是收拾的很干净利落,床铺也已经铺好了,蓝色小碎花的棉被看起来就很暖和的样子。
可是,为什么只有一床被子?
崔英道挠挠头,说:“我去跟老板娘再要一床被子来。”
金叹拉住他,“不用了。”
崔英道也不好坚持,“那……我们睡吧,你都三天三夜没合眼了。”
金叹笑了笑,说:“你不也是吗?”
崔英道傻傻的笑,说:“我身子比你壮实,不怕的。”
金叹笑了笑,抬手帮他把外套脱下来,搭在门后的衣架上,然后随手关了灯,说:“别逞强了,赶紧睡吧。”
崔英道听话得很,摸黑躺下来,把棉被搭在身上,躺的笔直。
黑暗里,他听到金叹踏在木地板上的声音,咚、咚、咚,闷闷的,不很响,但这个声音却让崔英道铭记了很久很久。
因为,这是金叹走向他的声音。
棉被被掀开,金叹躺了进来。
下一秒,微凉的身体钻进了崔英道敞开的怀里,清亮中带着微哑的声音从左胸处传过来:“英道,抱紧我。”
崔英道收紧手臂,紧紧的、紧紧的抱住他。
“明明房间已经很暖和,可是我却还是觉得冷。”
崔英道用腿夹住他的脚,然后摸索着去握他的手,放在嘴边,轻轻的哈着气:“我帮你吹一吹,吹一吹就不冷了。”
黑暗里,金叹脸上维持了整整三天的笑容早已破碎的不成样子,“英道,妈妈是我害死的,是我亲手断送了她活下去的希望。医生说,要不是妈妈求生意志太薄弱,手术是不可能失败的。英道,我做了这么坏的事情,一定会遭天谴的……”述说慢慢变成了呜咽,低低哑哑的,让听的人心揪着疼。
崔英道一下一下的抚摸着他的背,轻声哄他:“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就算是要遭天谴,还有我呢,我会替你受着的。”
呜咽变成了嚎啕大哭,眼泪滴答滴答落在崔英道的心口上,烫出一个一个细小的洞,疼的无以复加。
他紧紧搂着金叹,任他放声大哭。
积攒了这么久的自责、绝望、无助、委屈需要以这样的方式来发泄。
也不知哭了多久,声音渐渐小下去,又呜咽了一阵子,怀里的人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了浅浅的呼吸声。
“阿叹?”
崔英道试探着喊了一声,没有人答应。
低头,吻去他颊边残存的眼泪。苦苦的,咸咸的,一直涩到心里去。
“阿叹,晚安。”崔英道亲亲他的额头,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