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飞甲]鬼雨惊飞-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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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小皇帝哭几嗓子给戏做个结尾,功德完满,皆大欢喜。
于是雨化田也不顾中衣干净与否,眼角滑出几滴凄楚的泪,看得人心疼无比:“……化田……化田答应过皇上,待病愈后便继续辅佐皇上,最近许是得了皇上圣德感召,化田的病好多了……”
一番君臣相拥涕泪、情真意切,直瞧得旁边的随从红了眼眶。
朱见深诉完苦又变回结巴,他慢慢抬起头对雨化田道:“朕……朕没有爱……爱卿……万万不行……”
朱见深不是个好伺候的主,雨化田陪他哭了这么久,总算等来了正题。
“臣都明白……”说罢竟用中衣袖去擦朱见深的眼泪。
朱见深一时愣住,他看见雨化田的动作轻柔,自己的言行就不似刚才失态了,对雨化田似乎真的存了几分心疼。
“朕不……不是个好皇帝……”朱见深突然喃喃自语,似在自责——雨化田气焰再嚣张却总能点破朱见深心中最脆弱的地方,他可以面对雨化田假借疯癫诉心中愁苦,可有些苦连面对雨化田都诉不出。
雨化田惨然一笑:“皇上说什么呢……”
朱见深摆手,跟当初见了薛檀的人头一样无奈道:“罢……爱卿明日就……就复任吧……”
雨化田又去揩朱见深的泪,柔声问道:“如何复任?”他问得柔和,实则字字逼仄。
朱见深执住他的手,终于有了几分帝王的威严,他靠近雨化田的耳畔一字一句顿道:“任你调遣。”
雨化田听见这四字,转头去看马进良。
春光映了对方的鸳鸯眼,浅浅透出笑意。
第三十三日,西缉事厂复立,所领缇骑为东厂一倍,兼揽锦衣卫与东厂职权,上探百官言行,下查黎民市井,又有天子特许可先斩后奏,厂公雨化田一时权倾朝野。
驾临
客栈天字上房,夜半有人叩顾少棠的房门,暗号三长两短,顾少棠嫌恶地去开门,门口是一张陌生脸孔,见了她皮笑肉不笑。
“跟你说了多少次这么敲门太晦气,”顾少棠上下打量他几眼,“又换了脸皮?”
来人正是易了容的卜仓舟。
“哎哟我的大小姐,赶紧让我进去,外面风头紧着哪!”卜仓舟压低声音抱怨,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他刚脱离皇宫,免不了浑身冷汗。
顾少棠一把把他揪进房:“还知道回来?那里的日子比外面好过吧?”
卜仓舟连忙摆手,又贼头贼脑环顾屋内,被顾少棠拍脑袋:“整间客栈都被我包了,没人听墙角。”
“那可指不定!”卜仓舟辩驳,又觉得自己声音突然太大,赶忙捂住嘴,眼睛滴溜几圈声音细弱蚊蚋问顾少棠:“……那帮鞑靼人呢?”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他刚问过,门就被人一脚踢开,穿堂风灌进冷得人直打哆嗦。
“风里刀果然是个吃软饭的。”踢门者是个散发的异域女子,肤色黝黑,言行泼辣豪爽,进门就把一只脚踩在了卜仓舟面前的凳子上,卜仓舟被震得往后挪动两步。
“得得得,都是姑奶奶,我惹不起,您二位行行好放过我这条贱命?”他哈腰作揖连连告饶,常小文上前搭住卜仓舟的肩膀,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易容越来越精了,什么时候教教我?”
顾少棠在一旁看不下去,一拍桌子怒道:“不想谈生意的滚出去。”
卜仓舟两边不能得罪只好充当和事佬:“别、别,你们动静这么大不怕招来官兵?这客栈窗户是纸糊的,墙又薄,谨慎谨慎再谨慎啊。”
常小文拍拍他的肩膀:“识相。”语毕又瞧顾少棠,先取出自己的东西拍到桌上。“我来时也查看过了,没有别人。在客栈商量足矣,如果另寻地方倒可能横生事端。”
卜仓舟表示同意,歪头去看顾少棠,顾少棠到底是生意人,孰轻孰重分得清楚。
“那便要手脚利落。”她接着取出自己的那份摆到桌上,和刚才常小文的那块皮子拼接起来。
两个人俱看向卜仓舟,卜仓舟小心取出自己的两份和顾少棠常小文的放在一处,最后出现的是一张完整的迷宫图。
孤灯映照那张经历光阴荏苒的泛黄兽皮,小小的一方桌子上放着百年来被封藏的秘密,这张秘密背后是另一个令人血脉搏动的世界。
三人望着那张完整的图一时愣神,大气不敢出。
卜仓舟几乎把命都赌了进去,他此时手臂上还有伤,是在宫中与侍卫缠斗时不小心留下的,出宫后只草草撒了药用布包住,藏在宽大的衣袖里隐隐作痛。
然而他不打算告诉面前的两人,因为他和她们的关系说白了就只是一场交易。
卜仓舟可以让顾少棠觉得他喜欢她,他也可以说出“大家此生能遇到是天大的缘分”这种话打破三人无声的僵局,让顾少棠和常小文慨叹一番人生无常。
其实哪有那么多无常,卜仓舟特意去江南寻顾少棠,不是无常,更不是什么“缘分”。
雨化田从前说得没错:他们俩是一样的,他有时甚至比雨化田还要无情无义。
卜仓舟藏得太好,好到连他自己都差点被自己骗过,快要相信江湖上的“风里刀”就是个混混这个修饰得近乎完美的身份。
“你们不要不动啊!说好了手脚要利落!顾少棠,你磨墨;还有常小文,你,临图。”他蹲在桌旁又开始磕瓜子没有正形。
顾少棠踢他:“你倒是闲了!”
“怎么?!我帮你们把风!”卜仓舟吐出一口瓜子皮,无赖样十足。
常小文摇摇头,静下心去临那张宝藏图。
顾少棠盯着图道:“这次说好了,到手的东西平分,谁也别想独占。”
卜仓舟不服气:“凭什么平分?!我出了两份!”
常小文笑他:“没有我和她的另外两块,你有再多都是白搭。”
卜仓舟听后若有所思:“这倒也是……我一个人也去不了那边,跟在你们后头,人多好办事。”
顾少棠又一脚飞过去,卜仓舟险险让开:“干嘛!?”
“我一直想问,你原先的那块是怎么来的?”她语中有试探,卜仓舟装作无辜:“只许你们有不许我有?风里刀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想必你们也不懂图的来历,还试我,嘁!”
常小文手下不停,却也有了好奇:“你懂来历?说来听听。”
卜仓舟跃起坐上条凳,他是消息贩子,所以讲故事也是一绝:“你是蒙古人,有一块这个东西不奇怪;顾少棠常与蒙古人做生意,有这个东西也不奇怪;我的第一块也是无意中得到,这个就不必深究,江湖规矩大家都懂……”
顾少棠瞟他一眼,卜仓舟清清嗓子继续娓娓道来:“你我她三人已经有了三份,阴差阳错凑到一起,那么还差一份,还是跟蒙古人有关系:百年前蒙古人兵围大白上国,图落入他们手中,后来蒙古情势常变,这图不知怎么也就化成碎片四散流出,有一块一直下落不明;直到英宗土木堡之变被蒙古人所俘,后又返朝复辟,他随之也带回了那块藏在通天阁中。这么多年来也没有人想去阁中一窥究竟,都以为是天方夜谭。”
“被你赶上了。”顾少棠笑他。
“我可是搏了命的!!”卜仓舟伸直了脖子辩解,黑黝黝的脸有些气急泛红。
三人又是一阵嬉闹,常小文笔下的图渐渐成形,又抄了些西夏文在旁边。
卜仓舟探头好奇问道:“你懂西夏文?”
常小文点头:“略知一二。”顾少棠在一旁附和:“遇到她才是你的真福气,风里刀——你这外号取得好,风里飞刀,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常小文跟着戏谑:“名字也好,卜仓舟——沧海一舟,顺流而行,阅尽千帆过眼烟云。”
卜仓舟勉强一笑,假装尴尬转身缩到一旁继续嗑瓜子,眼神却现出那两人都未曾注意的平静。
停响
路走得再远,心中舍不得,仍是要回头。脚下的路绕了几转,还是回到了灵济宫。
校场的大树长出嫩绿新叶,蓬蓬勃勃生意盎然。树干上被划的三十二道印记变得模糊,树在长,人在变,没有什么是停滞不前。
雨化田站在高台上,他穿着一身银灰短打,扎灰纱抹额,两条飘长的带子被风吹起,像飘逸的剑侠。
这副装扮几个月前马进良见过,当时那人叫“卜仓舟”,扛着他去讨药的江湖小子,让他很有几分感触。
他和几个档头陪在雨化田身旁,高台下的空地上是新扩充进西厂的缇骑,等候雨化田的命令。
雨化田一直是眉目清疏的神情,马进良怕高台上的风吹得狠了着凉,取过披风要给雨化田披上。
雨化田只道:“不必,”抬手示意谭鲁子,“二档头,你把手上的东西念一遍给他们听。”
谭鲁子得令展开手上的卷轴,挺直腰杆朗声道:“各位入我西厂,只需记住几项……”说着似乎发现了不对头,嘴巴张开念不下去,求助似的望了一眼马进良。
雨化田笑道:“继续念。”
谭鲁子只好硬着头皮往下念:“……记住几项便可:东厂办不了的案,我们办;东厂杀不了的人,我们杀;东厂做不了的事,我们给他一件件做妥了。你们现在觉得好笑,日后自然会清楚。东厂杵在那儿,就是你们做事的奔头,够不够清楚?”
缇骑们先是想笑,听完后又面面相觑,不知作何反应。
雨化田又冷言重复一遍,一双眼阴毒地扫过台下众人;“够不够清楚?”
他总是有这种威慑力,沉稳中能把人的心扣得死紧。
缇骑们呼喊应诺,都觉得雨公此人果然如传闻所说看不透彻。
雨化田又一手指往高台边十几根高高竖立的木杆,杆上全部悬挂着木盒,在春寒中透出鬼魅。
“以后这边挂的,慢慢会变成你们刀剑下的亡魂。”
马进良望向雨化田的侧脸,忽然不寒而栗。
雨化田在变——他内心那些过于锋利的锋芒没了掩饰,一天天清晰起来。
“督主还是要注意身子……”马进良接下去执意把披风给雨化田披上。
“进良觉得西厂的新规如何?”雨化田收拢披风闲闲问他,其实他现在年不过三十,举手投足间却有了气定神闲、举重若轻的老成。
马进良只回他两个字:“儿戏。”
雨化田一甩披风,飘带又迎风飞起,转身抽了方建宗的佩剑,剑尖抵上马进良的胸口,剑气迅猛地划开高台边缘的阑干。
“看来大档头这几日想与我过招已久。”
旁人不懂督主和大档头在闹腾什么,只有马进良和雨化田彼此明白。
你我不是小儿女,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弄不清的别扭,只需拿刀剑说话。
马进良不遑多让,一剑出鞘削断了飘带,雨化田的灰纱抹额掉落地上,露出光洁的额头,他再看马进良眼中多了敬佩,还有几丝玩味。
“此战过后,你我主仆如前,不必多言。”
“马进良奉陪到底。”
一来二去看得旁边的人心惊胆战,两人闪转腾挪飞下高台进入校场,缇骑们纷纷避让,马进良和雨化田都不用内力,一招一式清清楚楚,真正的高手过招。
两人的虎口都一阵阵被震得疼,马进良使了十成力,双剑攻势凶猛左右逢源,有如猛虎出山啸震山林;雨化田的身势轻盈却招招毒辣,出其不意,一时间占了上风,一剑戳进马进良的肩头。
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