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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部分

[家教]当你家门口发现一只纲吉-第43部分

小说: [家教]当你家门口发现一只纲吉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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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穿着一身纯白的病号服似的褂子。不知是衣服太大,还是男人已经消瘦得不成样子,透过那空荡荡的衣袖,可以看到男人那消瘦的手臂,那上面,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一股强烈的酸楚感从心头涌来,直堵上喉咙,生生地难受。
  “里包恩……”少年情不自禁地呼唤,已是泣不成声。他不由自主地蹲下来,趴在男人的膝头上,想要掩盖住自己泪水横流的脸,然而男人的腿已经太过瘦弱,膝盖处的骨骼硌得他生疼。
  他抬起头来,用一种哀痛欲绝的眼神看着男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任那抑制不住的哽咽声,一声比一声大,直到回荡在整间屋子里。
  里包恩神色复杂地看着伏在自己腿边的少年——这个一点儿没变的,一如往昔几年来对着他哭泣的少年。
  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想要如同以往那般,轻抚上少年的头顶,抚上那头茸茸的柔顺的碎发,一下一下,直到抚平少年心里的难过和哀伤。
  却在指尖碰触到少年额发的霎那,仿佛触了电一般,猛地收回了手。
  里包恩侧过头去,竭尽全力地隐忍住那快要喷涌而出的情感,他的喉咙动了动,话音出口,语调已变得无比的冰凉:“你就只会哭,真是个一点用也没有的蠢材。”
  沉浸在难以自制的悲伤情感中的纲吉,并不在意男人的语气,他摇了摇头,握住了男人放在床边的手。
  那双手也变得瘦骨嶙峋,曾经温润舒适的触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刻骨的冰凉。
  “里包恩,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纲吉握住那双手放在自己的面颊边,试图以自己的体温暖热它,他的语调碎不成声:“为什么会这样……他们到底把你怎么样了……”
  少年脸颊上那柔软温热的触感仿佛一股暖流,从指间汩汩地流进男人的心里。里包恩一怔,他转过头来,再次撞进纲吉那宛如秋水般的眼眸里,那双眼眸里的哀伤太过深沉,以至于里包恩几乎要忍不住将这个少年一把拥入怀中。
  然而他却只是紧抿了抿双唇,强忍着心里的尖锐的疼痛,把自己那双被少年小心翼翼捧着的手抽了回来:“这跟你没关系吧,泽田纲吉。”
  他站了起来,绕过蹲着的少年,走到窗边,如是说。
  少年的身子蓦地一僵,他有些不能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扶着床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看着男人的背影,问道:“你是怎么了,里包恩?你知不知道这两个月我很担心你啊……”少年甚至扯了扯嘴角,试图挤出一个微笑来。
  “担心?别开玩笑了。我看你过得很好嘛——据说你在那里过得跟个少爷似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男人侧过头,斜睨了一眼站在那儿的少年,他的眼神暗了暗,然而只一瞬就又恢复了漠然,他甚至挑起了嘴角,扬起一个少年非常熟悉的饱含着讽刺的微笑:“哦对了,忘了祝贺你了。你终于找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亲人——是什么来着?好像是你母亲的叔叔?那你就该叫他‘爷爷’吧,多好啊,那可是自己的亲爷爷。”
  里包恩说到这里,他甚至举起手来鼓了鼓掌,那稀稀落落的掌声听起来就像是谁的哀鸣,狠狠地撞击着少年的心脏。
  “我……”纲吉的脸变得煞白,止不住的酸涩和痛楚泛上来,然而他的眼泪已经流干,再不能用来宣泄那些翻涌着的疼痛了,于是他只得哑着嗓子说:“我不要什么‘爷爷’,我只要你,里包恩……”
  里包恩无法形容他听到这句话之后的心情,那是一种积淀着感动的欣喜,是一种浇焠着豁然开朗的欣慰,然而却更是一种夹杂着矛盾与痛苦的深沉的哀伤。
  他久久地不言语,只是看着窗外那过于纯粹的蓝天,直到少年再次轻唤他的名字,他才冷哼了一声。
  “可是,你总该知道,”他停顿了一下,仿佛这句话说得极艰难:“你的母亲,是我杀死的。”
  他迫不及待地转过头来,眯起眼睛,紧紧地盯着少年的脸,准备不漏掉一丝的表情变化。
  纲吉的眼里划过一道显而易见的震惊,少年摇了摇头,仿佛是自言自语般地呢喃:“不,不会是这样的……你一定是搞错了……怎么会是这样的呢?”他上前几步,手不由自主地抓住男人的衣袖:“里包恩你是在开玩笑对不对?怎么会是你杀掉我母亲的呢?这不可能的啊……”
  男人的嘴唇颤了一下,他表情僵硬,一字一顿地说:“我并没有在开玩笑,泽田纲吉,确实是我杀死了你的母亲。”
  泽田纲吉的双眼蓦地瞪大,他的手下意识地一松,里包恩被他牵扯着的手臂蓦然垂落。
  “你为什么要……”少年的声音嘶哑,眼角有一滴晶莹的泪珠滑落:“为什么要杀掉她,为什么……”
  少年的质问声很轻,那简直不像是质问,倒像是伤心至极的呢喃。
  然而听在里包恩的耳里,却仿佛一记重锤,携带着这多日来知道真相后的震惊、无法再面对纲吉的愧疚、害怕失去少年的恐惧,都一齐向男人狠狠地砸过来。
  他担心的,他日夜恐慌的,终于,全部成了现实。
  男人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冷到冰窟里,他仿佛听到,他的左胸腔里那最后一丝跳动的余热,也被什么东西一点一点地冰封冻结,直到他整个人都动弹不得。
  里包恩感到自己似乎带上了一个假笑的面具,接下来话语像是不受控制一般从这个面具里流淌而出。
  “为什么?”男人的嘴角挂上了一个残忍的微笑:“你居然问我为什么。泽田纲吉,难道你不知道么,我是个杀手!”
  他的剑眉轻挑,笑容傲慢:“我很遗憾地告诉你,我还记得你母亲当时在我的枪下,是怎样一副挣扎痛苦的表情呢,啧啧,真是可惜,那么漂亮的一个美人儿,一枪就被我打死了,她胸口的血液就像玫瑰一样盛放。”
  里包恩听见自己如是说道,用一种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的语调。
  他看到少年的脸一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那副纤瘦的身躯就像是晚秋的最后一片树叶,摇摇欲坠。
  他看到自己毫不怜悯地走过去,与少年擦肩而过,然后坐到床边,双手环胸:“怎么,接受不了了吧?我倒要看看你在弑母仇人的面前,还怎么说出那些话来!”
  他甚至看到自己无视少年颤抖得如同筛糠一般的身体,却自顾躺在床上,翘起腿来:“说不出了吧,不过即便你还是要死乞白赖地缠着我,我也不会再和你有任何瓜葛!”他看到自己卷起袖子,露出那满是青筋的手臂:“看到了吧,我这个样子全是拜你所赐。所以,泽田纲吉,收起你那副楚楚可怜的嘴脸吧,你的家族对我所做的事情可一点不比当初我做的事善良多少。”
  他听到少年仍在啜泣,在一声一声地唤着自己的名字,而他却转过身去,把背影留给少年:“你走吧,泽田纲吉,趁我还没有愤怒到要捏碎你的脖子之前,给我滚吧,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他听到少年似乎哽咽着说了一句什么,而他却只是冷冰冰地回答道:“你说错了,泽田纲吉,我从来没有把你当作亲人过,之所以收养你,纯粹是像养个宠物一样,你懂么?你在我眼里,跟小猫小狗没什么分别!”他听见自己最后的嘶吼是如此的刺耳。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有人离去的脚步声,房间的门被轻轻地扣上。
  就在那一瞬间,他听到了自己灵魂坠落的声音,仿佛是什么东西叫嚣着、哀鸣着,如玻璃被打碎,如利器划过耳边,然后便寂然无声。
  泽田纲吉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有力气走出那间仿佛要窒息了他所有呼吸的房间的。 
  脚步已不是他自己的了,而是如同机器般亦步亦趋地跟着穿着白大褂的男人。
  脸上的泪渍早已干涸,粘在脸颊上,被风刮过,一阵一阵的刺痛。
  男人打开院落的大门,侧了侧身,于是泽田纲吉便走了过去。
  前来引路的黑西装男点了点头走在纲吉的前面,于是纲吉便跟上前来。
  男人似是发现纲吉满脸的狼狈,递给他一张面巾纸,于是纲吉便接过去,然而手无意识地一松,那纸巾便被呼啸而过的风卷得老远。
  男人皱了皱眉,没再说什么,只是沉默着在前面引路,于是他便也一言不发地走着,像个听话的玩偶。
  蓝天,白云,灌木,荆棘,曲折的小路。
  这世上的所有,就像是电影最后的镜头一般,渐渐地变得灰白,然后一点一点地远去,直到只剩他一人,踽踽独行在这苍白的天地间。
  这下子,是真的无所谓了,就像是灵魂被抽掉一般,剩下的躯壳,无论是被束缚在那座地下基地里也好,还是被放逐在苍茫世界中也罢,都毫无区别。
  他不再去绝食,每天早上女佣在把早餐放进卧室的桌子上之后,他就去坐在桌边,呆呆地盯着一个什么地方艰难地、懒懒地翕动着颚骨吃起来。
  他不再抗拒训练,不管那年轻的陪练员让他防守也好,主动攻击也好,他都按照指示,机械地伸出自己的胳膊或者拳头,狠狠地打向对方,疼痛再也不能让他哭泣。
  他甚至不反对学那些枯燥的家族史,他把那本厚厚的用花体字母写成的家族史摊在面前,山间讲到哪句,他就拿起记号笔画上哪句,字迹甚至都写的工工整整,再不会因为犯困而画出丑陋的线条。
  他感到自己的整个生命都被挖空了,处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状态中。
  那是一种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的痛楚,那是一种虽生犹死行尸走肉般的空无。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上周作者菌还在学校,贱贱的学校宿舍那几天还没网,所以就停更了一周,绝对不是弃坑哟~

  ☆、行尸走肉

  仿佛有谁说过:“爱上了回忆过去,是因为看不到你和未来。”
  这句话放在此时此刻的泽田纲吉身上,恐怕再合适不过。
  时光如流川,波涛滚滚、密密麻麻地湮没了他满身。
  那种种过往,皆如逝水,可忆不可追,只留那寸残景,空作了相思字。'注'
  他不可自制地想起了那种种美好得宛如七彩泡沫般的过往。
  里包恩挑眉看着他的样子,里包恩对他微笑的样子,里包恩伏在自己耳边说话的样子,里包恩抚上自己头顶的样子……
  然而却像是个死循环一般,总是停止在那最后一次会面之前,那里不再是平和的梦幻的过往,而是血淋淋的现实!
  他甚至一次又一次地在梦中,听到一个凄厉的声音在冲他喊:“泽田纲吉,你居然还在想着他,他是个杀掉过无数人的冷血杀手,是个没有丝毫感情的怪物,更是枪杀了你母亲的刽子手!”
  那是一张面目模糊的女人的脸,一遍一遍地对着他喊叫。
  他跑过去,想要看清女人的长相,却看到了一张沾满了鲜血、狰狞可怖的面孔!
  梦境便戛然而止,冷汗爬满了他的额头。
  他是枪杀了你母亲的刽子手!
  这句话仿佛魔咒,将他的人生硬生生地割裂成截然不同的两半,将他过去的那半美好狠狠地打破成碎片,一片一片地扔进如今这个黑沉沉的泥潭深渊中,再无翻身的可能。 
  他每每躺在床上,一遍一遍地用记忆洗刷着自己干涸的心脏时,总是以一种狰狞的姿态狠狠地按压抓挠着自己左胸腔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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