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歌一曲东林党-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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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大街上,一路上拳打脚踢棍棒齐下,万燝本来身体羸弱,等拖到午门西墀下时,已腰部受伤不能站立。司礼监掌印太监王体乾负责监刑,他先是读了一遍圣旨,然后高喊了一声“行杖” ,随即两只靴尖向内一收,行刑的校尉明白,这是往死了打得信号,便把万燝架在地上,扒掉他的裤子,抡起棍子向他臀部腿部砸去。这中间万燝几次昏死过去,等一醒来又继续遭受毒打,有个站在王体乾身边的太监,竟掏出铁锥子,向万燝身上乱刺,万燝惨叫数声,当即又昏死过去。……
万燝被抬回家,已是伤痕累累气息奄奄。杨涟听说后赶来探望,他握着躺在床上万燝的手,说:“万公,是我牵累了你啊 !”
万燝气息微弱,断断续续说:“杨大人,我死而无怨 ?你我既然要坐忠臣,为国除奸,死倒是分内之事。”说完让家人拿过一张写有一首诗的纸片,递到杨涟手中,说:“我这首诗算作绝笔,可表我心意。”
杨涟接过一看,是一首七言诗:“自古忠臣冷铁肠,寒生六月可飞霜。漫言沥胆多台谏,自讦批鳞一部郎。欲为朝堂扶日月,先从君侧逐豺狼。愿将一缕苌弘血,直上天门诉玉皇。”
万燝六月十六受杖,二十日便含冤离开人世。
左光斗闻信后,哭之甚哀,写诗悼之:“我有白简(劾魏的奏章)继君起,与君同游杖下矣。丹心留在天壤间,默默之生不如死。”
万燝无辜被杖死,御史李应升上《恳念死谏之臣》一疏,为万燝鸣冤。疏中直呼廷杖不可再,士气不可折 ! 魏忠贤为虎,而魏广微为狐,狐虎合谋,大祸已不远 ,今皇上负杀谏臣之名,臣不仅为万燝冤,更深为皇上忧!
御史黄尊素也上疏为万燝鸣不平,并申讨魏忠贤。疏中他先是质问:“皇上真以为人言不足畏吗 ?”接着他引用《大明律》,指出“律例,非叛逆十恶无此死法(指杖死)”,在疏尾他断言魏忠贤就是当今的刘瑾,并要求对其严惩。
黄尊素送出奏疏后,又亲自倡议并率领都察院的御史们,到内阁建言,提出今后凡有廷杖的圣旨,内阁就该当场封还,拒不执行,并强调这是内阁的权力。黄尊素此番言行,惹恼了气焰正盛的魏忠贤,他心说还反了你们了 ? 当即派了一批内阉,到内阁大堂滋事。这些目不识丁的太监,在大堂上张拳露腿,辱骂不休,而值班的几位阁臣,则低头不语。黄尊素见了大怒,手指闹事的太监怒斥说:“这内阁是给皇上拟旨的要地,即使司礼监掌印、秉笔,不奉圣谕也不敢随便进门,你们算什么东西,居然敢来这里叫嚣 ?”群阉听了顿时气焰大减,最后狼狈离去。
黄尊素从万燝被杖死一事,想到魏忠贤已凶相毕露,会大开杀戒,便亲自去杨涟家,劝杨告假或辞官,一方面避一避风头,另一方面或许能延缓一场清流之祸,他对杨涟说:“公一日不去,那魏忠贤一日不安!”此时,杨涟早已把母亲和妻小遣回故里湖北,他只身留在京城,一方面想看一看魏阉究竟能祸害到什么地步,另一方面他已做好了献身的准备,他把李清照的两句诗“生亦做人杰,死欲为鬼雄” ,书写在堂上,作为内心的写照。他对黄尊素说,我跟魏忠贤的账还没算呢,不是我死就是他亡 ?只要我一天不被罢官,我就一天跟他斗下去,不是为我个人,是为大明天下!读圣贤书所学何事,孔曰成仁,孟曰取义 !说这些话时,杨涟神情凛然,已将生死抛在脑后。 。 想看书来
第十章 杨涟上疏(二)
八
首辅叶向高有个外甥,叫林汝翥,为人耿介忠直,时任巡城御史。一天魏忠贤手下太监曹进、傅国兴,闯入商民牛臣家,寻衅闹事,趁机抢掠财物。牛臣出面阻拦,曹傅二人竟用利锥刺伤牛臣,并捣毁店铺。他二人在回宫路上,因分赃不均,竟互相斗殴起来,正遇林御史巡街至此,当即将二人捕获,各打五十大板。二人回宫后,向魏忠贤哭诉,说我俩一个劲儿声称是魏公手下的,那林御史反而打的更重了,嘴里还不停的骂,说了魏公许多不是!……
魏忠贤听了当即大怒,他对李永贞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那姓林得也太不把我往眼里去了 ?”李永贞逢迎说:“这姓林的御史一贯目中无人!我听说他与叶阁老沾亲,厂爷还记得吗,杨涟上疏,他可是积极响应!”魏忠贤冷笑两声,说怪不得他这么狂妄,原来有靠山啊 ?哼 ,我就不信杖得了万燝,杖不了你姓林的 !说完一边往外走,一边扭脸对李永贞说:“我这就去见皇上,讨一道旨,也廷杖这姓林的一顿,让他认识认识我。”
魏忠贤进了宫,发现皇上正在试制一种喷水机关,俗称“水戏” 。这喷水玩意儿,是把一个大铜缸盛满水,悬挂在高处,铜缸内设有机关,待机关开启,铜缸里的水就形成水喷,泻如瀑布。再将核桃大小的金色木球,置于喷水处,这样木球便随水柱上下翻飞,盘旋不落。《天启宫词》一书曾这样形容道:御前呼笑不胜喧,为看君王弄水盘。瀑布喷溅飞雪霁,玉竿高处涌金丸。魏忠贤见皇上正为自己的杰作欢呼大叫,便连忙上前凑趣地夸奖了一番,什么天资聪明呀,什么心灵手巧啊 !接着把话题一转,告开了林汝翥的刁状,说:“皇上,咱宫里的太监让人欺负了!有个巡城御史叫林汝翥,逾权生事,居然敢抓走内官,还私设公堂,奴婢以为应降旨处分!……”此时朱由校正兴致勃勃观赏那木球,在水流激荡下直冲而上,竟###的鼓起掌来,他一边不错眼珠地盯着那金色木球又飞流而下,一边嘴里说“朕知道了 !你和王体乾商量着办吧 。”说这话时竟连头也没回。
魏忠贤找到了掌印王体乾,请他给写了一道圣旨,又命小太监传来了卫使田尔耕,吩咐他立即率旗校去捉拿林汝翥,然后押到午门前受杖刑。当田尔耕率人赶到林府,那林御史早已听到风声,躲得不知去向。……
田尔耕扑了个空,回去禀报了魏忠贤。魏寻思了半晌,这姓林的会逃到哪里 ?原籍福建肯定不会,谁会那么傻在家里等着被抓 ?会不会藏在本家舅舅叶向高府上 ,这很难说 ?干脆我派田尔耕带人去相府,有枣没枣,先打两竿看看;有鱼没鱼,先撒一网瞧瞧。即使姓林的没躲在相府,我也给他来个敲山震虎,魏广微不是说过若想成事,须先控制内阁,“必去叶向高而后可”吗 ?我让田尔耕把相府给围了,摇旗呐喊,那叶向高爱脸面,受不了这屈辱,真没准儿辞职不干了,这倒趁了我的愿 !这叶向高是不是东林党,我不管,他不该顺着杨涟那伙人,写“密揭”劝皇上逼我回家?……
卫使田尔耕奉魏忠贤之命,率领上百名旗校,来到叶向高府邸。他依权仗势,对叶府门口的家人喝道:“锦衣卫奉旨,捉拿林汝翥归案,你们进去唤那姓林的乖乖出来,不然我可就闯进去抓人了。”家人忙摆手阻拦说:“林大人并未来此 ! 老相国正在午睡,诸位官差去别处寻一寻吧 。”田尔耕是个粗人,惟魏忠贤之命是听,那里懂得什么礼仪人情,只见他眼睛一瞪,然后扭脸对身后的旗校说:“先把相府给我围了,不许闲人出入 !”说完跳下马,一把推开家人,大踏步进了门房,朝椅子上一坐,嚷道:“老爷今天就在这里坐等了 !弟兄们给我摇旗呐喊 。”在他的一声号令下,旗校们开始向相府大墙内喊话,什么“林汝翥你小子识相的出来 !” ,什么“你躲了初一,你躲不了十五!” ,什么“再不爬出来,我们可就冲进去搜查了 !……”
此伏彼起的叫喊声,惊醒了午睡中的叶向高,他向家人询问了事情的原委后,勃然变色,抬腿快步赶到了大门口,他一眼瞅见坐在门房内的田尔耕,顿时怒火填胸,他用气得颤抖的手,指着田尔耕怒斥说:“国家二百年来,从未见过中使嚣张到这种地步,竟敢私闯阁臣府第 ?可悲可叹,老夫还当这首辅何用 ?”田尔耕是第一次瞅见叶阁老发脾气,吓得忙从椅子上跳下来,脸上一片惶恐,说:“叶大人,本官是奉旨——”话刚说了一半,只听对方一声劈雷般的怒吼:“滚 !给我滚远远的去 !”田尔耕见叶向高雷霆大怒,没再敢瞧叶一眼,扭头带着旗校溜走了。
叶向高回到书房,余怒未消,他从笔筒抽出一支笔,心情沉重地给皇上写了一份辞呈。他在疏中写道:“老夫遭此凌辱,若再不去,有何面目见一朝士大夫 ?”写完这句话,他抬眼望了望窗外,回想起自己大半生的官宦生涯,万历朝八年首辅,被神宗皇帝倚重,自己曾快刀斩乱麻般处理了奸徒王曰乾一案,帮助皇上摆脱了困境;对福王回藩这件棘手的事,自己与皇上与郑贵妃多次据理力争,最终促使皇上下定决心,从而保得太子顺利即位。天启皇帝登基,自己又做了三年首辅,愈到后来愈事事掣肘,竟发展到司礼监凌驾于内阁之上,而皇上居然偏听偏信,面对这个非宗社之器的皇帝,即使是周公诸葛亮在世,也难以回天 ?更何况自己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又提起笔继续写下去,无非是说自己年过花甲身体多病,力请告老还乡。……
朱由校读了叶向高的辞疏,没敢怠慢,连忙下旨挽留。可叶向高执意引退,他见皇上不准,便又上疏谈及自己的病情与两难处境:“连日病势愈增,加上愁闷抑郁,时刻难挨。就如魏忠贤一事,议论纷纷,皇上希望臣站在皇上一边,可外廷众多朝臣,深责臣模棱折衷,居此两难之境,缄口既难,开口辄罪,即使无病也该去,更何况是真病,且难医之病哉 !”
此后,叶向高一连写了几封辞疏,皇上只是不理,叶向高无奈,只在家中养病,并不去内阁理事。一天,他枯坐书房,竟文思涌来,便提笔在纸上写了《自题》二字,算作词题,词云:“黄阁误承恩,叹此曰经纶(指国家大事),辜负了金瓯玉铉(指宰相职位)。 青山频入梦,留衰年精力,准备着竹杖芒鞋(指过隐居生活)。”
词刚一落笔,家人引着阁臣朱国祯进来了 。朱是来探望病情的。在内阁中,朱与叶比较谈得来,朱辅助叶对朝中的正臣多有维护,有长者之风。朱先是问候了一下叶的病况,接着叙述了朝中百官恳留叶公之意,及惋惜之情,叶向高叹息说:“人常说两姑之间难为媳,如今看来,两媳之间也难为姑。你看我这个‘姑’还能在朝廷呆下去吗 ?”
二人谈了许久,朱国祯告辞时,叶向高对他说:“我走之后,蒲州(指次辅韩广)更非他们敌手,朱公也应设身早退。”朱国祯回答:“老相国去后,韩大人必是首辅,我倾心辅佐就是了。”
叶向高一直连上二十三道奏疏,皇上总算同意了,降旨加升叶向高为太傅,赐银蟒及路费,并派行人司的一名行人护送回籍。
叶向高第二次入阁任首辅,前后不足三年,他眼见着魏忠贤弄权,势力一天天壮大,便主张以调和为方针,尽量避免决裂,因此遇事迁就。朝中的一些大臣发现叶缺少了万历年间时的忠直敢言。对叶的一些做法,御史黄尊素颇有微词,他认为叶听凭魏阉摆布,遇事不敢争,对边庭要务又置之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