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户家的小娘子-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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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子家平时都是把粥碗放到一个木盒里端进屋的,此时看到萧荆山一手端着一个热烫的碗,她不由得担心,小声叫道:“快放下,别烫着你。”
萧荆山却不以为意:“我皮厚,不怕烫。”
梅子目光下移,注意到萧荆山的手的确布满了茧,粗厚有力,倒是耐烫的样子。
梅子在灶台旁拿了筷子随着萧荆山进了屋,两个人坐定了开始吃饭。
萧荆山直接要把两块肉中的一大块夹到梅子碗里:“昨天折腾得太辛苦了,多吃点。”
梅子赶紧摇头:“太大了,吃不了的。”梅子不是没吃过肉,但没这样大块吃过肉,梅子家都是切成小细丁,做饭的时候捏一点放。
萧荆山打量了下梅子,想来他也觉得梅子肯定吃不下这个大块,便放下那个大块到自己碗里,又夹了另一个小块的放到梅子碗里。
梅子看着萧荆山低头喝粥吃饭,自己也赶紧低头吃起来。
这肉块应该是野山猪肉吧,大部分是瘦肉,只边上一点有些肥,那点肥经过焖蒸后透出诱人的香味,吃到嘴里都是满足。梅子拿起喜饼,就着粥,小口吃着肉,偶尔抬头看看旁边那个实在算不上熟悉的男人,心想以后的日子就是这样吧?如果这样也不算太坏吧,不过想到这些的时候梅子忽然有些脸红,难道一块肉就让自己觉得满足?或许自己还是太馋吧。
粥喝了,喜饼吃了,可是那块肉虽然并不大但梅子依然吃不下,她吃了还剩下一半的时候就觉得饱了腻了。看着被自己啃过的肉块,上面还有自己牙齿啃过的痕迹呢,她怎么好意思告诉萧荆山说我吃不下只能剩着了。
这是多么尴尬多么丢人的事情啊!
梅子深深的后悔,她从一开始就不该碰这块肉,她应该直接告诉萧荆山说我从不爱吃肉。当然她又有些小小的抱怨,为什么你家的肉都这么大块呢?
萧荆山吃饭并不快,他大口吃肉大口喝粥却丝毫没有什么粗鲁感,反而有一种豪爽的味道。当他正喝着粥,看到梅子停下来的时候有些不解:“怎么了?不好吃?”
梅子觉得难以启齿,但还是鼓起勇气开口说:“我吃不下去了。”她的声音如蚊子般,可是萧荆山显然听清楚了。
听到这话,萧荆山浓黑的眉毛动了动,看了看剩下的大半蒸肉,又看看梅子瘦小的身材,皱眉说:“你吃得太少了。”
梅子低头,脸上发烫,但还是坚持说:“真得吃不下了。”
梅子很担心萧荆山让自己继续吃,因为萧荆山看起来很不满的样子,她开始想象如果自己被眼前这个强壮的男人逼迫着吃下那块蒸肉会是什么感觉,这一想她顿时觉得浑身颤抖,太可怕了。
她甚至想萧荆山会不会生气,会不会像娘亲一样抡起棍子打她?她还顺便想起了那个劈柴的斧头,萧荆山劈柴的时候可是看着力道十足啊。
谁知道萧荆山二话没说,伸竹筷从梅子碗里取了那块还带着齿痕的野山猪肉,自己吃起来。
梅子脸一下子更红了,那是自己吃剩下的啊!
不过萧荆山却丝毫没有顾忌的样子,又去灶台盛了一碗稀粥,就着稀粥将那肉块全部吃下去了。
4、灶台前做饭
嫁过来一两天,梅子慢慢熟悉了萧荆山的生活。
萧荆山没有地,只靠打猎维持生计,这个多少有靠天吃饭的意思了。平时他就在附近山上打些野山鸡野兔子什么的用于平时的嚼用,偶尔会到深山里打些野山猪或者野熊什么的拿来卖钱。萧荆山本身丝毫也不太在乎身外之物,卖了猎物得点钱能花的都花了,基本没有什么积攒。就像是现在这次成亲,萧荆山基本是毫不吝啬地倾其所有迎娶梅子了。
梅子说起来是感动,但感动之余又觉得这个男人的确不太会过日子。她虽然没好意思问人家多少家底,但多少也能感觉出萧荆山现在是没什么积蓄的。因为这天晚上梅子散了头发准备上炕,萧荆山看着梅子没什么饰物的发髻说:“等我过些日子打了猎物卖了钱,再给你置办些饰物吧。”
梅子听到这连忙说不用,饰物这些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用的,她向来穿着素净,已经习惯了的。萧荆山却仿佛有些过意不去,又说:“我也不懂你们女孩子家都需要什么,有点委屈你了。”
萧荆山这么一说梅子反倒不好意思了,她名声差,能有个人愿意娶她已经知足了。如今虽说萧荆山名声有些古怪,可到底也是清白的单身汉子啊,人家不但愿意娶自己,还反倒一副委屈了自己的样子,这让梅子心里很是感动。
梅子不善言辞,也只有在心里想着多为萧荆山分担些,尽到自己做人娘子的本分才是。当天头晌,她就收拾了下萧荆山平日的衣服,拿出来该缝的缝,该补的补,又把萧荆山最近穿过的需要洗的衣服放到竹篓里准备过会儿去溪边洗。
山村里人一天只吃两顿饭,一早一晚,中午饭那是有钱人家的奢侈而已,梅子眼看着过了晌午,萧荆山去附近山里随便打些猎物还没有回来,于是自己便把那要洗的衣服提着去小溪边。
绿水村坐落在牛头山里面,牛头山到处是溪水河流,绿水村附近就有一条小溪,上游是取水用来做饭的地儿,下游则是平时姑娘媳妇们洗衣服的地方。
这次梅子一个人提着竹篓端了木盆到了溪水旁,早有一些姑娘并媳妇们在溪边洗衣说笑,见到梅子来了那说笑声渐渐止住了。
梅子一个是觉得自己新拢出的发髻怪怪的,看在别人眼里估计是个笑话,另一个到底是新嫁娘脸皮儿薄,故而低着头抿着唇一言不发,自个儿找了个角落,用木盆舀了盆溪水,又把衣服拿出来洗。
其他人开始交头接耳,眼神儿里冒着好奇,时不时朝这边看一眼,梅子脸上发烫,又觉得很别扭,直低着头用力洗衣。
萧荆山的外衣裤子都在里面,他的衣服大都是粗布或者麻布的,做工简陋粗糙,如今上面还能闻到男子淡淡的汗味。梅子平日在路上和村人男人擦肩而过,也曾闻到过他们身上的汗味,大都臭臭的。但是萧荆山衣服上的味道梅子却并不讨厌,反而觉得很有阳刚感,梅子便又想起晨间光着膀子的萧荆山,还有那厚实的脊背上沿着肌理下滑的那一滴汗,她想萧荆山的汗滴一定全都浸在这衣服里了。
日头晒得厉害,山间的溪水为梅子带来一分沁凉的感觉,她抹了把额头的汗,认真搓洗着萧荆山的衣服。
周围的窃窃私语渐渐停歇,一个梳了髻的年轻女子蹭到梅子身旁,小声地问:“梅子,你还好吧?”
梅子抬起头,只见那女子是小时候的玩伴,阿金。阿金是少数嫁到本村的同龄玩伴,这几年阿金嫁人了事情多,但和梅子关系一直还不错。
梅子冲阿金笑了下说:“还好。”
阿金犹豫了下,似乎想说什么,但看着梅子毫不在意的笑容还是没说,只是将自己洗衣服的木盆木桶都提过来,和梅子并肩洗衣,边洗衣边随便说点家长里短的。
梅子注意到阿金谈话间总是小心地避开嫁人这个话题,想来以为这是梅子的伤心事,不愿意提起让自己不愉快?梅子感念阿金的体贴,却又觉得好笑。其实福哥抛弃自己的事儿,自己原本真是伤心欲绝的,可是歪脖子树上一挂后,原本的伤心就好像那远山的雾一样,朦朦胧胧看不清楚。至于现在嫁给谁,对于梅子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的,萧荆山虽然为人孤僻,可目前看来对自己也不错,自己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只是这些心事不是一时半刻能说清楚的,梅子也就没有对阿金提起。
阿金嫁得是本村的后生陈红雨,陈红雨爱说笑,这两个人没订下前就时不时逗逗嘴,后来两家长辈一看这两个孩子挺配对,干脆一个嫁一个娶就这么把亲事定了。陈家的家底殷实,陈红雨活泼有趣又疼爱自家娘子,成亲不过一年家里就添了个大胖小子,阿金在绿水村算是过得好的了。
当下梅子和阿金说些家常,说着说着场面便活泛起来了,旁边就有其他姑娘媳妇凑过来搭话,问梅子这个那个,更有那大胆的泼辣的媳妇叫明菊的,直接问梅子昨晚过得怎么样。
梅子哪里搭得上话,况且昨晚的事情也不好提,只能低着头认真洗衣。
旁边的人见梅子低头脸红,以为她是害羞了,更加起哄追问起来。其中又有个叫红枣的,透着一脸神秘的笑,看了看梅子手下洗的衣服,故意笑着问她昨晚的白帕子用不用洗。
梅子开始还不懂红枣这是什么意思,待听到周围的女子轰地一声笑起来,又有人笑着怪红枣问得太不留情面,梅子才慢慢醒悟过来,原来她说的那个白帕子就是洞房之夜要垫在身子底下的。
她脸一下子红了,抬起头眼含着些微怒意瞪了红枣一眼。谁知道这红枣向来是个脾气大的,见梅子那么瞪她,反而来了性子,干脆又追问说:“你只会给自家汉子洗衣服,怎么不把你那帕子拿出来洗,莫不是根本那帕子根本干干净净啥都没有吧?”
她这话说得尖刻,分明就是在说梅子在成亲前就已经不是完璧之身了,这让梅子一下子恼了,晶亮的眸子闪着怒意,瞪着那红枣大声地问:“红枣,你这是什么意思?”
梅子性子一向比较软,从来不与人吵嘴的,但今天的事不但关系到自己的名声,还关系到人家萧荆山的名声,她也少不得出来辩驳几句。
旁边的人见这玩笑开大了,连忙上前劝架,有的安抚梅子说别在意,她就是嘴巴太直说话没把门的,开个玩笑而已,别和她一般见识,也有的拉着红枣让她赶紧闭嘴。阿金什么都没说,上前握住梅子正在颤抖的手,示意她先别急。
梅子在旁人的劝说中也冷静下来,她知道这些事说不清道不明,不能大声争辩也不能公开证明,花非花雾非雾的就是个暧昧的事,自己急也没用,一着急反而落人口舌说自己羞恼成怒。她想通了这个,也只能最后怒瞪了红枣一眼,自己继续蹲下洗衣服。
可是手在轻轻颤抖,心儿在狂跳,那衣服在手中揉搓了不知道多少遍,直到阿金提醒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差点把衣服洗烂了。
直到快要傍晚时分,周围的人群也逐渐散了,梅子收拾衣服慢慢往回走。
梅子原本以为嫁人了一切都会好起来,那些流言蜚语至少能消散些,如今看来不是的。山村里的人没什么消遣,平日不忙的时候嚼个舌根子当乐趣,随便说道说道就能把人说得山沟沟里去。
梅子抱着木盆和竹篓回到萧荆山的小院子里,只见萧荆山已经回来,正蹲在那里打理一只山鸡,旁边一地的鸡毛。萧荆山见梅子回来,指了指旁边的野菇:“今晚吃夜菇。”
梅子点了点头,放下木盆,将衣服一件件取出来晾到麻绳上。山里人家就算是件粗布衣服也是珍惜的,夏天日头毒,一般洗衣服在傍晚,晾一晚上到了歇息的时分干了正要收起来,免得白天日头容易把衣服晒旧了。
萧荆山抬头看了看自己在小院里迎风招展的衣服,看着无精打采的梅子说:“今天辛苦你了。”
梅子回过头冲萧荆山笑了笑,她觉得萧荆山可能误会了,不过她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尽管她和萧荆山已经是夫妻了,但很多事情他们没法讲开,两个人也实在陌生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