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宫·玉漏-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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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徐士冉摇摇头:“所以我不怕。”
“那你怎么逃出来的?”
“第一次是在战场上,大家呼喊着往前冲,我心里怕极了,但是也只能提刀跟着往前冲。后来不知道谁击了一下我的脑袋,我就晕过去了,等我醒了,战也已经打完了。我就跑了。”
“第二次呢?”
“第二次是在牢房里。那天晚上来了一帮子胡人要劫狱。他们杀了牢头,劫了犯人。我恰巧就被关在隔壁,我拿到了牢头身上的钥匙,开锁跑了。不过……”
“不过什么?”莫莫不解地看着他吞吞吐吐的样子。
“不过我走的时候,碰翻了墙上的火把。”徐士冉挠挠脑壳,竟有点愧疚:“估计着火了。”
“是着火了。”
“真的?”他瞪大了眼睛,叫道:“我不是故意的!”
莫莫觉得有些好笑,她回了他一眼,说道:“没人知道是你,再说了,你都跑出来了,狱中也没有其他人。”
“那倒是。”徐士冉松了口气。他又搬了块粗壮的木头,重重地扔进火堆里,断裂的焦炭火星四溢。他想了想,又说:“话说回来,来劫狱的那帮子人身手了得。尤其是其中一个,手起刀落,又狠又准。牢头还没回过神来,就被夺了命,冤得都没看清杀他的人是什么模样。否则,当了鬼还能向他索命。那人也怪,杀了人就跑了,好像还有急事似的。后来,他的同伙就把战犯给救走了……”
新扔进去的柴火带了潮气,散出一股股浓郁的黑烟,像有一把无形的手掐紧了她的喉咙,一点一点地用着力。莫莫捂着口鼻,欲起身突觉浑身无力。徐士冉发觉了她的异常,伸手扶了把:“你怎么了?”
“我闻不了这烟味……”话未说完,人已经软软地倒下了。
徐士冉大惊,手忙脚乱地扶住她,慌张得语无伦次:“又来了。这次你可不能说晕就晕过去了,荒山野林的,叫我该怎么办……”
半空,一枚蛾月缀在如水透彻的夜空,星光三两点,换了一夜的沉寂。
第一百零一章 风定落花深(一)
月黑风高,风呼啸着卷过。夜半的山道上闪闪烁烁几点火光,飘忽不宁地跳跃在举着火把的人的脸上。一个长着狐狸脸的将士强压着嗓子指挥着周围的兵士,风吹得他的长衣袖扑啦啦的响,火把在冷风里狂躁地燃烧着。
“动作利索点!把周围的树砍了,全砍了!”
几棵大树轰然倒在山涧里,几名光着上身的汉子露出精壮黝黑的肌肉,汗水条条爬过他们壮美年轻的胸前,在夜里挥汗如雨,不断扔掷着沙包,石块和树干等杂物。这些庞然大物很快使畅流的溪涧改了道,潺潺的水声渐渐地变了音色,转成细小的水流声,最后只剩下点点水滴叩坠在绿叶青石上的玲珑碎响,山谷里回荡起空灵而诡秘的滴水回音。
狐狸脸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一挥袖,果断地指向山坳里另一条清涧:“继续!”
一名小卒凑过一张沾满灰土的脸,细声报着:“大人,这河堵住了,接下来该堵那条呢?”
“哪里有水堵哪里。不仅要让他们运不成粮食,而且还要活活地渴死他们!罗军师这招可真高!”狐狸脸拍拍手,督促并鼓励着:“各位,天亮前一定要完成任务!完成了,这也算是各位为我大梁贡献的一桩功勋,要载史册的啊!记住,天亮前要完成,抓紧了!”
被推落的山石树干滚滚而下,原来宽阔清澈的山涧泛了层层淤泥。流水在夜里诡异地改变了声音,窜动的火把盘旋在深谷里,明了又灭。
过了几里,山谷偶尔传出一两声訇然巨响,在漆黑的夜里绵远悠荡着。狐狸脸下令灭了火把,对着月光行动更为安全。
“大人,这条也堵上了。”
“是吗?”狐狸脸伸手抓了把湿润黏糊的泥土,啪的一声糊在漏隙处,然后侧着耳朵听水声。在场的人大概是累了,安安静静地等候着下个命令。山风过后,林子里只有微弱的喘息声和水流在夜里发出的特有的娇滴滴的声响。
“干的不错!”狐狸脸眯着一双弯弯的笑眼,环顾了下四周清冷的人影,问道:“接下来……”
“大人,这山里的水流都堵住了。”小卒讨好地说着。
狐狸脸说着,扬了扬手,高兴道:“我们要做到‘滴水不漏’!战是否能打赢,关键就在于各位今夜所做的!”
黑风冷月的景致同样延续到了胡人安扎在山谷平地的军营处。夏侯渊疲惫地靠在虎皮榻上,额上牵出的几缕清淡皱纹也变得深如凿刻般惊心触目。连续的丧子之痛使他悲愤难抑,痛楚不堪之余,生发了对世事茫然的冷漠情绪。
他摊开了战略图,目光却游弋在窗外摇曳不定的树影之处,深夜的孤寂使他倍感悲凉。眼角余光,夏侯兰掀帘而入。她面色凝重,少了份以往的不羁和俏皮,仍然踩着轻灵的步子,脆生生地喊了声:“父王!”
夏侯渊怜爱地看着小女儿,复杂的心绪交杂在一起,眼角居然滚出了几滴混浊的泪。他借着朦胧的烛光,低头抹去了老泪。他哽咽了声,喉咙里滚过微弱的声响,迟疑了半天,才措辞问道:“那位姑娘……”
“她走了。她自己走的,没人拦她。”夏侯兰挑了下眉梢,不满地说着:“她认为这里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兵荒马乱的,她一个人走了……”夏侯渊眼角的皱纹牵得更深了,两鬓的白发挤出冠外,凌乱地散在风中。他红着眼眶,在夜色静谧的掩护下对小女儿发着内心的感慨:“兰儿,父王觉得自己做错了很多事情。这些年来,对不起的人太多了。要不,枫儿也不会……”
夏侯兰两步跨到他父亲面前,帮他拢了拢两鬓被风吹乱的白发。她拧着眉说道:“三哥是为了救大哥才去那的,也是为了她。”
“为什么?”
“不太清楚,听说她中了三哥下的毒。”夏侯兰看着父亲惊讶万分的样子,又咕哝了句:“我也只是听他们说的。不过,看来倒像是真的。”
夏侯渊缓缓地起了身,背手踱到窗前,一弯峨月细巧地挂在树梢,泛着泠泠幽然的浅光。他沉着声音自语道:“她和容儿长得一模一样……看来,真的是我错了,遭了报应。”
“父王,依我看,全都是大哥的错。”夏侯兰不太愿意提起她的这位兄长,语气中带着轻微的鄙夷:“暗抢了人家相王爷的女人,战场上被俘,又被打断了腿,那叫活该!要不是三哥带了人去救他,我看他……”
“兰儿!”夏侯渊被说到了痛处,厉声斥断了小女儿的话:“你说的太多了!”
“可我没说错!”夏侯兰不依不饶地继续:“要不是他,三哥也不会死!”
“你住口!”
夏侯兰没有想到对她一向疼爱有加的父亲会这么说,她眼里现了泪花,盯着激动的父亲,冷冷地说着:“无论是谁,是王爷还是平民,谁会原谅抢了自己女人的男人?为她发动战争更是显示了他的男儿本性,以及他对她的忠贞爱意。三哥以前也做过几乎同样的举动,可那姑娘深明大义,才避免了一场悲剧。父王,无论如何,这一次,我觉得是我们的错。”
她说完,转身蹬着靴子出去了。小女儿少有的一番慷慨陈词击地夏侯渊几乎站不稳脚,句句抨击着他刻意封锁的陈旧回忆,深知堆砌的骄傲和正直无可挽回地离他而去。他踱到案前,望着一个空洞的地方发着呆,窗外呜咽的夜风带过一声无奈的长叹。
第一百零二章 风定落花深(二)
山雨添花,曳动一山春色。花草清新,烟横水际。深谷里逐渐笼起的雾霭缓和了初春的料峭,连人们的表情也随着天气的转暖而日趋柔和。战争在持续着,战果日趋明显地写在将士们如夜般动荡的神色里,喜报连连。
“报——!”一个小卒高声呐喊着跑入,单膝跪下,手举着战贴,汗水浸透了他的面颊,喜悦的神情也因此而更显得神采奕奕。他急促地报着战况:“自发兵后,出征将士克服连夜行征的劳顿,三万精兵强将与胡人正面交锋于阴山,军中战死数千人,然而将士牢记旨意,一路奋勇杀敌,于三天后到达临州!”
赵易闭眼半躺在榻上,身影深深地陷在幽暗的光线里。他不易察觉地挪了下身子,低沉地问道:“赢了?”
“报王爷,赢了。”
赵易睁开了眼睛,缓缓地起了身,挺拔的轮廓在渐亮的光线下逐渐清晰起来,案上放着把粉瓷茶壶,他倒了杯水,对着明亮的光线,一个跳跃的光斑映在他微蹙的眉心,冬雪般寒冷。
“追了多远?”
“将士们整装进击,追袭敌军,追了三百余里。”
“继续追!不计任何代价,”赵易猛地搁下茶盏,案几上迅速洒落了几滴晶亮的水滴,折射着皎洁的光。他黑色的双眸里带着异样的光亮:“本王要让他们明白,他们这是在跟谁作对!”
小卒被惊得一跳,他在衣摆上拭去掌心的汗渍,高亮地应答着:“是!”
晴好的天色在叶府的琉璃瓦上涂上一层厚厚的金黄。大门开了条缝儿,周吴从信使手里接过了封信,和气地点点头,付了点银子,转手插上了门闩。
叶夫人明显的瘦了很多,略施脂粉的脸上浮现出轻烟瘦月的气韵,她还是一步一摇地穿过长廊,提了曳地的裙袂,挥了下帕子,在堂前唉声叹气又雍容无比地坐下。
“还真的上战场了……”叶夫人杵着脑袋,靠在椅栏上。留春站在她身后,空握着拳头轻轻地捶着背。春天慵懒的气氛弥漫在堂前,叶夫人满怀心事地阖上了眼睛。留春轻缓地敲击着她的肩臂,垂眼低眉间,欲问未问地瞅了眼叶夫人手里的书信。她望着飘落园里的柳絮发了呆,动作由于心不在焉而变得毫无规律。
一只手伸出捉住了正在飘舞的柳絮儿,柳絮马上破碎了。叶秋瑶败了兴致,无聊地扔了它,转身冲着精神不振的叶夫人叫了声:“娘!”
叶夫人从瞌睡中惊醒,正了身子,见小儿子百无聊赖地站在面前。她疼惜地拉了他坐下,拍拍其衣袖上的褶皱,嗔道:“你怎么在这里?叫你爹看到了又是一番训!”
“已经训过了。”叶秋瑶打了个哈欠,伸伸腰,换了副忧愁的神态,向他娘诉苦道:“娘,我的脑子里实在装不下那些古板的教条,你去跟爹说说,让他别对我那么严!”
“你爹也是为了你着想。”
“我看爹是为了他自己。整天用功名利禄压我,说我这次如果考不好,就丢了他太傅的面子。”叶秋瑶神色倦滞,无奈极了:“娘,我已经读了一整夜的书了,我累坏了。”
“我让王妈熬些汤。”叶夫人心疼儿子,语气非常不满:“没见过哪个爹这样逼儿子的,整天整夜地熬在书房里,还不怕坏了眼睛,垮了身子!”
叶秋瑶暗暗得意,他凑近他娘,口气竟带了一丝撒娇的意味:“娘说得对,再说了,春天不是读书天。”
叶夫人怜爱地看着小儿子,嘱咐道:“我去跟你爹说,你先回房好好睡一觉。”
叶秋瑶听罢,一下子来了精神,起身欲离开,拂手转眸之际瞅见了躺在桌上的那封信,他瞪大了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