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策-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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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被抛弃了,我和赵显一人一匹套车的马,他环视四周,鼓点奇特而深沉,好像冥冥之中,有命运之神,狞笑着看着人们向他的圈套里去。“这个阵型我从没见过。”赵显自言自语,我俯在马背上,警惕的注视远方。不知怎么,脑海里那只孤零零的豹子依然挥之不去。
北军与柔然军,开始都有阵形,可是随着格斗的激烈,有些骑兵队伍被冲散了。柔然人凶悍的撒出皮圈,套上北军的脖子,然后收住。死人被皮圈挂在马上,烈马向我驰来。赵显催动了马匹,我紧跟其后。鼓声还在变化,好像铁蒺藜如星撒落。
北军似乎已到颓势,但我却发现,始终跟随鼓点,他们保持队形。三三,五五为团。敌合则合,敌散则散。赵显挥刀,我周围数个柔然人的首级便应声而落。我握紧匕首,当柔然的长刀挥来,我就往马鞍下一贴。赵显大叫:“我们也成一个团。”
连他六匹马也成了一团,将我围在其中。赵显大喝着又斩了数名兵卒,威武之态令人肝胆具裂。鼓声忽然露出了破绽,柔然人又成一环形,将无数的北军,包括我们也包围起来。一声笛子,在那紧张对峙中腾跃而出,柔然人从未见识过,面面相觑,所有的北军,都用马鞭指向同一方向,在那里,又杀出一对北军。柔然人在惊愕中,四散而逃,却被里外逐渐蚕食。
鼓声更加强,越来越大,破绽毫不存在……
我的手,已经被严寒冻僵了,但还是有力气观察四周。当敌人逐渐减少,以至于无法挽回劣势,在北方,出现了一群士兵,他们包围着一辆战车。那上面,有一个青衣的男子昂然挺立。
他长眉入鬓,下巴线条格外美丽。这人连骨骼都是清秀的,仿佛不毛之地里的香寒梅魂。对他,好像残酷战场只是一个幻像,与他格格不入。那鼓声,却终于给他的眸子添上年轻人的血气。他的手里抱着一只小豹子。小豹子懒洋洋的舔着他比昆仑玉更白皙的手。他淡然俯视战场,不时悠闲抚摸着幼豹皮毛。
他是上官轶!他认出我来了。他的身体剧烈的摇晃了一下,满脸震惊。但旋即被他压抑住了,他隔着战场,眼睛一弯,对我微微一笑。
战争还在继续,但我已经安心了。因为上官肯这样笑,说明元天寰还没有死。
那只我见过的豹子悄悄靠近了上官的战车,上官审视它,弯腰把小豹放到了地上。豹子衔起小豹,沉默着离开血淋淋的一切。在此刻,我想上官和我,一定都羡慕它们。
…
第十章:狼星
黄昏降临在荒原上,圆形的落日给荒原渡上一层让人窒息的古铜色。上官和我同坐,那随侍上官的大汉孙照和赵显一起驾驶马车。孙照不时将喝剩下的酒壶递给赵显,赵显仰头喝了,衣襟皆是酒渍:“好酒哇!可惜没有再多的柔然人当对手,不过瘾。”孙照和其他士兵一起放声大笑。
上官的瞳孔里流曳着丝丝落日的余晖,杀场上的血色残阳,反使他的容颜加倍清新。他的声音也比以前沉着的多了:“公主……你什么都不必说了,我知道你为什么来。”
“你知道?”我笑了:“青凤先生你刚才的布阵我是第一次见到,怪不得元天寰让你做军师。”
上官也微笑了:“刚才你所见的不过是一块磨刀石,真正的破军时刻还没有到来呢……不过,既然赵显来了,我们又退到这里,也快了……”
我想要问问他元天寰的病情,但顾忌左右的人,便暂时忍耐了:“先生,见了那么多流血,你……是不是不习惯?”
上官的嘴角,被寒风冻得有丝开裂,米粒大的淤血凝固在唇边。
他仔细的想了一想:“公主,对我来说,杀戮没有快乐,只是责任。不过在这极寒的地方,我才知道我自己从来不是真的隐士,因为我看到血,非但不怕,而且还有一种燃烧的感觉。你奇怪么?”我摇摇头:“不,先生你是北朝人,北朝人才入主中原的时候,宣称自己是神狼的后裔。你这么想是对的。但我不知道我像什么?”
上官的眸子含着暖意,一笑:“传说北方狼王的左右,有一只白鹿女王相伴,也许你是那只鹿?”
“狼王?”谁是狼王?我睁大了眼睛,脸热了,眼光不自觉移向上官的腿。
上官自嘲道:“为何要看我呢?我可不是狼王。我若是狼,有这样腿早就被淘汰了。还好我是一个人……”他从怀里取出一个小葫芦,上面还带着他的体温:“公主,给你喝这个。你的嘴唇都快裂开了,喝这个好。”我爽快地接过来,灌了一口:“杏酪?”
“嗯,师兄那里分来的。但我一直舍不得喝,好像总有个小小的人飞在我身旁嗡嗡:上官轶上官轶(yi)你可不能喝!……而今遇到你,借花献佛,这点杏酪果真派上用场了。”他一边说,一边眺望窗外的夕阳,神色坦然如月光下的平湖。好像即使天地沉沦到黑暗,只要有过这般的灵光,他也是心甘的。
我这样的突兀的出现在北军大营,上官倒是不太吃惊,他不待我试探他,就又开口:“元君宙胜了,我们也料到了。不过,长安的风大,他能否吃得住……?”
“你是说,有人要趁元天寰不安的时候,谋策皇位继承人?”我压低了声:“但阿宙绝不会……”
“他不会,但未必朝廷别人不会……”上官说:“不过,只要我们与柔然决战后,拥立谁当皇帝的潮骚一定会平息。元君宙这个人要担心的:绝不是被人推上皇帝位。而是他会不会被被某些人损害男人最重要的东西:名誉。他自幼过分受宠,又是天之骄子。别有用心的损害他,一定会激怒他……”上官还没有说完,一匹骏马驰来, 骑马的兵丁将马拽到马车前:“禀报军师,方才南麓激战,我军向南转运的最后一部分粮草被夺。”
上官毫不吃惊,神清气静:“唔,知道了。”
我猜他必然是有玄机。不然粮草为兵家要事,哪能如此泰然处之?赵显看不到我们,听到消息,不禁“呀”了一声,转头道:“上官军师,给赵显一千,不……五百兵马,赵显将粮草夺回来!”
上官笑道:“夺回来做什么?”他声音低缓,也只要我们几个人才可分辨。
赵显看了一眼我,我移动眼珠子,摇摇头,问:“先生方才那一战足以卡住柔然。有那般算计,粮草会在意料外吗?先生是要有胜有败,这样胜也不足以让柔然怀疑,败也不会让柔然丧胆。不知道本公主所言对否?”
上官的眼睛在刚刚降临的夜幕里黑白分明:“那部分粮草,掺杂了特殊的东西,所以本不能吃。柔然军队大约要两天以后才会用得着它们,那时候……战场上少不了你赵将军。”
赵显会意,浓眉顿时疏解,加紧赶马,我悄悄问上官:“你是不是在粮食里下毒?”
我本来一直觉得用毒是怯弱的行为。但是上官用了,我就认定没错,无毒不丈夫,战争本来就该采取一切手段。但上官抿嘴,好像觉得好笑,又为了风度忍着:“对阵他们,下毒不痛快。我是须眉男人,不会学秘史里禁宫女人的做法……”他好似想到什么,断了话头,挑起眉毛问我:“……秋天以来你身体还好吧?有什么特别难受的时候吗?”
我心想:你的胡子长在哪里呢,瞧不起女人?我不用毒,一样可以写一本我光华公主的传奇……我道:“要是人心里的难受也算,那还是有的。”
上官没有笑,似乎难以启齿,憋了半天,还是吐出来:“……月信是否准?”
我大窘,但他给我医治多次,我不能忸怩作态,垂眼:“啊……没什么不好的。”
他唤了一声:“孙照?”
“先生?”
上官用手一撑马车,在孙照的扶持下去,他的膝盖不知道绑了什么,给人沉重的感觉,他对我道:“公主,你才来大营,待会儿直接有人护送你去皇上的大帐。我还有事处理。”
他的腿果然是犯病了……元天寰要是不重病?为何又只让他一人担当?我疑惑间,上官引袖,又对我道:“你见了他,自然就明白了。”
孙照扶持上官走了几步,神色有几分为难:“先生,那几个人真的要砍头?小的不敢乱说话,但他毕竟是六王殿下的奶姆之子,您要三思……”
上官琼瑶鼻里哼了一声:“王子犯法,都要以发代首。何况是王子的奶兄弟?我掌握全军,言出必行,不然何以树威?我有军令:战士皆不可脱离十夫长,军官也不得随意牺牲自己的下属,战场上的每一个我军伤兵都要带走。他们这几个,明知故犯,不杀不足以凝聚众人之心!”
火炬下,他从自己的指缝里抽出几根方才所抱幼豹的毛儿,坚定说:“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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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洒进辕门,大营内,却静得出奇。远处的荒野上,狼群的嗥叫惨烈雄壮。
元天寰的帐前,守卫森严,乃是几十个我在四川蓝羽军所见的亲兵面孔。
见赵显陪伴我悄然走入,为首的一个立刻跪下:“……殿下?”
“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我注视他问.
他迟疑片刻,低头说:“小的齐炎,河南新野人。”
“好!”我点头,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齐炎你听着,本公主从四川跟着皇上到长安,又从长安行千里到此地,本公主即刻要见皇上,赵将军带刀在你身边,与你并排守卫。”
“……是!”他起身扬戟,示意众人让开路:“殿下请。”
大帐内还跪着三个小宦官,我也脸熟,一个告诉我:“桂宫殿下,皇上……”他用手掌枕着脸,做了一个安歇的动作。我微微笑:“嗯,知道了。你们别跪了,去弄些吃的给我。”
我拨开一张巨大的毡子,确定大家都瞧不见我了,才踮起脚,慢慢走进内帐。内帐整洁,在中央摆张朴素的行军榻,上面有个人一动不动。幽暗的光线下,只有此人还在散发光彩。他的皮肤像大理石一般雪白莹洁,但几乎没有血色。我小心的靠近他,却听不见他的呼吸,我陡然紧张起来,蹲下身来,更近端详他,那正是元天寰。他的鼻息轻而文雅,足以说明他是最高贵教育下成长的人。
他好像沉睡许久,疲惫极了,穿着一件黑色的战袍……制作精良,并不是我所制的。
此人睡觉的姿态……我曾觉得,他睡起来像一幅水墨画,那是他在皇宫之内。而此刻草原军营内,他入睡模样,就像一头毛色雪白的美丽神狼。随时可以为了目标而出发,但依然保有原始的天真。我正揣摸他到底哪里有病?他居然张开了眼睛,那双眼睛在恢复清醒的瞬间,又是水雾萦绕,总让人觉得玄妙万分。
他对我足足看了一百个瞬间加起来那么长的时间,好像才认出我:“公主,你来了?”
“你好了没有?你好像不会死,也病得不厉害。”我口气有点艰涩。
他的眉毛动了动,重复:“你来了?”
我点点头:“你不是说让我给你殉葬?我都不见你死活,又怎么履行承诺。”
元天寰仰头望着天:“傻!……胡闹……罗夫人,五弟,中山王,赵显,都不拦着你?”
看来我不受欢迎……但我的脸皮也给北风吹厚了,我拨了拨他帐子内铜盆的炭火:“我来都来了,你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