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策-第1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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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逢春镇上,全是南朝的士兵。虽然我记忆里的南方人是柔婉的清秀的,但在战争这样的洪水猛兽面前,人们都不能以常规自视视人。大部分的百姓都逃散了,留下的大多是老弱病残。
我在路边的茶馆里,喝着只飘有几片树叶的茶水。士兵们用得意的口气谈论着女人和其他的战利品,在他们的世界里,似乎并没有皇庭和种族,只有简单的利益。我不禁想:这么没有理想的士兵,何来巨大的战斗力呢?
夏天里,暴雨时常偷袭而来。不一会儿,乌云翻滚,我压了斗笠的边沿。
我早已换装成一个农夫,样子更像是逃难的少年。在我的左脸,我用上官先生给我的药,画上了真正烧伤的痕迹。有个小士兵鼓足勇气瞥了眼我的那边脸颊,露出不知道是厌恶,还是可怜的神情。我淡淡一笑,背起竹筐,朝旱桥下走去,为了避雨。
旱桥下的桥洞,像是镇上的小贩们卖东西的好地方。可是现在,也就没有什么生意可做了。那桥洞里三三两两挤着一些从远处逃难来的难民,这些衣衫褴褛,为辛苦所折磨的人,组成了一个长廊。因为雨越下越大,桥洞下光线晦暗,地上的肮脏混在灌进来的雨水里,让人没有一个干净落脚处。
有一群士兵也跑了过来,他们操着长江沿岸的口音,粗鲁的彼此玩笑着。
“滚,滚。”南方人对于北方人,总是难以做到伪善的。
因为这些士兵的到来,大家只好继续向溢出的臭水沟处挪动。我身边的一个病重的老人,躺在破席子上,他的家人很无奈的让我借个地方。我点了点头,干脆向外走去。
我一步步地小心从人群里穿过,满脸都被汗水湿透了。我的下摆被躺着的病人狠拉了一下,我使劲一拽,才逃出生天。我心里想:就快熬过去了,明天我将变成光华,出现在南军的大营。即使看不见阿宙,我能去,他也能熬过去的吧。我念念有词,不知道是不是给自己安慰。
我打算不顾大雨,走出这座旱桥去,正在此时,有个孩子大哭起来,他哭得特别伤心,我心弦一动,不禁关切:孩子怎么了?得病了?家人死了?我怎么都放不下了,我想起了我的太一。我鬼使神差般回过了头,这时,我看见一个人。
他满身污垢,像是个乞丐。蜷缩着躺在一团瞧不出本色的毛毡里,那毡子为污水浸透了。我记起来方才似乎是这乞丐拉了一下我的下摆。乌云挡住了微弱的光线,可我发现那个人,似乎在某个缝隙里,隐约里迫切的注视着我。
沙漠里坠入唯一的星子。污垢里,尘埃里,有光一瞬。
我脚下生了钉子,那满天的乌云碎裂开来,倾泻的雨水打湿了肩膀,我快步向那个角落走去。
我弯腰,想要掀开毛毡,但我的手被先抓住了,那双手带着股血腥味,还有一股超常的热度。
我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脑海里无数个念头,肯定,假定,设定?那双手慢慢的送开了些,将我的手指往上请拉,直带到更加温暖的地方。我的眼睛模糊,老老实实地把手掌放平在那地方,感觉着另一个人的心跳。
我准备好去冒险,我也想到了可能会死。我担心过他,不原谅他,最后不愿抛他不顾。
谁能料想,他居然在这里。活生生的,是自由的,和我手拉着手。老天是可怜我们的。
雨水从宽大的笠帽上灌落到他的脖子。披头散发的人,张开了凤眼,平静道:“小虾。”
我没回答。我把帽子脱下,盖好他的头,毡子里的身体,不仅满是血污,还有难闻的腐臭味。
他极虚弱,瘦得难以辨认。最明艳的脸庞,因为憔悴,日晒雨淋和肮脏,也几乎认不出了。
阿宙受了重伤,他怎么能到这里来的?四周都是南方军人,我怎么把他送到平安处?
这点愁绪对我,只是一闪而过。等我眯起眼睛,我已经能对阿宙保证说:“放心,遇到我就好了。我们能挺过去的,阿宙。”阿宙孩子气的攥着我的手,昏昏欲睡,他嘴上露出点笑容。
我等到雨过天晴,众人散去,也不敢轻举妄动。又等到黄昏天暗,才混到街上,花高价问人买了一辆独轮车。将昏昏沉沉的阿宙拉到车上,裹好毛毡,摸黑超城外走去。
逢春镇外的人家,十室九空,我顺利找到一户农家。将阿宙放到炕上。
惠童要明天早上,才能在逢春城门口等我,此时此刻,指望不到他帮忙了。
我自己生火,弄了一大锅水,又将中午买的饼撕碎了,拌着药给阿宙灌下去。
阿宙身上有六七处伤口。他自己定然也处理过,但此刻看上去,还是惨不忍睹。
他本来是个骨头充盈的男子,现在瘦得吓人,身体软绵绵的,完全像个少年。我借着烛火,都给他擦洗干净了,又上了药,我也松了口气。他应该熬过了最危险的伤情,只是太虚弱。
我担心他的头发会有虱子。因此等他安睡,我便用箅子调了些化草药的水,细细在炕头给他通。阿宙有时候微微的呻吟,我忍不住要跟他说洛阳城的一切,但终于还是让屋里宁静。天亮之前,我就愿意让他睡着。
“小虾。”我突然发觉,他睁开了眼睛,他幽幽道:“小虾,我丢了剑。”
“嗯。”我没有说剑在萧植那里的事,也没有解释我怎么孤身一人在这里出现。
我说:“丢了就丢了,你活着就好。”
阿宙闭上眼睛,他重复说:“小虾,我丢了剑,我输了呢。”
“你没输。看着吧,我把你的剑找回来。”我道。
阿宙似乎笑了,他的凤眼,和以前最快乐时一般明亮而美丽,他对我看着说:“我没输。要是重生一次,失去剑算什么呢。小虾,我方才想:重来一次人世,还是遇见了你,而我还是喜欢着你,你觉得可以吗?”我嘴唇一阵干涩。见鬼;这关节;谁喜欢谁;也不重要了吧。
一阵马蹄,军靴声响。有人非常急促粗暴的敲门。
我心口提到嗓子眼。到了现在,万万不能再失去阿宙。
急中生智。我扬起了脸庞,不慌不忙站起来。
………
第十八章: 凤胆
我将阿宙的长发拨乱,半遮着他的脸面,低声对他道:“你只管闭目养神,别发出声响。”阿宙握住我的手,唇微微动,意思是“ 小心”。我点头 ,顺手将自己的鬓边额角搓揉发髻。随后他乖乖的合起凤眼,刚被我刮洗过的下巴泛着青白玉色。
叩门声愈急,我应道:“ 来了,来了。”将靴子半褪,腰带扯散,打开了门。
数名身着甲胄的士兵蜂拥而入,为首的用马鞭子抽了一下我的肩膀,骂道:“北方佬也忒迟了,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我摸了摸生疼的肩膀,陪小心说:“军爷慈悲,实在是睡死了,才听见。”
那些士兵分明长着长江一带人的身形面容,可在北方战场的风沙里滚打一回,人也变硬了几成。我低头点亮了灯,将烧好的热水端上,蹲身道:“军爷们请坐。”
为首的突然伸腿绊住我,他用马鞭挑起我的下巴,捻开我面前的碎发,在昏暗的灯影里凑近我的面庞。我目不转睛的瞧着那张贪婪的脸,将满是“烧疤”的那侧转给他。他“哎”了一声,掩不住的失望厌恶。他推了一把我的肩,骂道:“这丫头怎么烧成这般田地,白白浪费了个好美人胎。”
其余士兵看清了我,啧啧称奇,七嘴八舌拿我的脸开起玩笑来,有一个说:“这小东西若洗干净打扮起来,光看一边脸,想连我朝公主炎皇后之美,也不过如此。但看她那一边,简直是活地狱夜叉,吓死人。”
另一个笑着说:“等我们攻下洛阳城,有的是女人。都说鲜卑女人皮肤白,我还没怎么见识过呢。”
我靠在角落听他们说,时不时打个呵欠,揉揉眼皮。阿宙在里间毫无声息。
为首的道:“虽然下雨,但前几个时辰先头队伍已经向洛阳进发了,洛阳守将赵显是有名的狠将,大将军此刻急于攻城,不知道是要怎么安置赵显?又听说皇后已失宠,现还在洛阳城内。北帝把大臣孩子都西撤,单只留下她,完全不顾她的死活。难怪人人说北帝残忍……皇后专宠,还是眼前的事情,可如今南方一占上风,他就不讲情面了。他要是打败了梅将军,腾出手到洛阳杀个回马枪,倒有场血战了。”
我眼皮一跳,为首之人在墙壁上的影子突然移动起来,他向内看了一眼,回头问:“里面谁躺着?”
我走到近旁,回答:“是我姐姐。”
那人朝内望了一眼,暧昧一笑:“ 你有姐姐?”阿宙发黑面白,瓜子脸型,此刻在昏暗的光线下远瞥过去,完全可以以男充女。他听到有人来,只转了头颈,动作甚是曼妙。
那人走了数步,低头,似看见了地上染血的棉布。我慢慢对他说:“姐夫跟着赵王军队去山东了。因为兵乱被吓着,姐姐昨日小产,血崩不止,可我没地方找大夫去,只要她能熬过这几天就会好的吧。”
那人肩膀一缩 ,往后退道:“怎么不早说?我们当兵的忌讳产妇之血,出征前,这个最不吉利了。”
我只摊开手,装出一副乡村姑娘见不得市面的样子。那人颇为恼怒,但也无可奈何。
他向外走,一边要他手下人上马出发,好像这屋子里满是晦气。我心里暗笑,但还扯了下势士兵的袖子:“ 军爷不坐坐了?”
那人举起马鞭,作势又要打我,我抱着头“哇”了一声,跳到角落里,士兵们哈哈笑着,摇头而去。月色从门前溜进农舍,门前的马蹄都想着洛阳的方向而去。
看来我猜得不错,萧植就在最近会总攻洛阳。赵显得病,皇后出城,他的细作已经报知他。他志在必得洛阳城,而用他得到的揽星剑骗我去他的大营,也是他的算盘……
我关上门,阿宙依然躺着,他好像睡着了,唯有眉峰不悦的皱起来。他这两年春风得意,逐渐成熟。而此刻孩子气的满脸不悦,却更显洒脱的俊美。月色爬上他的眉梢,农舍蜘蛛网的投影,捕捉住顽皮的月色。静谧安逸,战争似乎遥不可及。他张开凤目:“小虾?”
我笑了一笑:“阿宙 。”
“那些人要去打洛阳城么?我真想赶紧回去,可是我的伤…… 。”阿宙语气黯然,忽然笑了:“今晚月色真不错。你说呢?”
他和我想得一样。我踮脚打开了一扇天窗:“阿宙,我今晚给你服用了上官先生留给我的药丸,加上你身边的外用药膏,你的伤能很快好起来的。我都不担心,你还用得着担心吗?你伤好些,就能与赵显一起,成为一道长城了。想想我要是你,反而会为这次历险高兴呢。”
阿宙用手理好乱发,哼了一声,笑着道:“你有心安慰我吧?虽然本王这次丢了马,丢了剑,落荒而逃。先是躲在山里养伤,后来精神好些,才一路混成乞丐流民,走到此地。但我竟然遇到了你,可见上天垂青我。因此我此时再不灰心。我才不需要你怜悯。”
我嗤之以鼻:“我怜悯你做什么?想想有多少人惦记着你,你的兄弟,手下,都是心向着你。一路顺风,总是你赢 ,还有什么好玩?有起有落,柳暗花明,才是男人该有的历程。阿宙你没有失败,只是再长大。倒是南朝大将军,利用你的失踪,你的揽星,说你被他们俘虏,要骗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