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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美人鱼的伙伴们-苇-第6部分

小说: 美人鱼的伙伴们-苇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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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这句之后,她总算是有比较大的反应了。她瞪大了双眼,仿佛听到什么不可置信的事。
  她从外套口袋中抽出了纸条,那被指头弄得有些湿了,她递给我。
  我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写的,纸条的正面是地址,我看过的那个豪宅地址。
  我毕竟也学乖了,翻去后面,后面写了一句「Ariel;ask him to show u the way;P。S。 birthday present」,落款是三月,是昨晚写的,而那个「him」我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指的是谁。
  「等等!我不可能带你去的,你叫……艾莉儿是吧?我不管三月是怎样交代你的,可是我不能带你去……」什么跟什么啊,我又不是保姆跟司机!我不会带她去的!
  「可是这个Party对三月来说很重要!他说有个小女孩等着他去的!」
  她小孩子般不可理喻地发脾气了,她直接的反应让我也觉得生气了,「我有工作要做,我没时间跟你玩家家酒好吗?你就叫三月或阿密出来啊,都三十岁的成年人了该不会连找公车都不懂吧?」
  「但这是我的时间啊!我的!我好不容易才能出来,如果回去的话,我不知什么时候才可以再出来了……我等了很久的,三月也说可以的!三月昨晚跟我说的!」
  三月在搞什么啊?明明知道今天是他最宝贝的小女儿生日,他竟然让艾莉儿出来?虽然我还说不上了解他,也觉得毫无常识可言。「他既然跟你商量过了,那你应该自己一个人去也没问题的。」
  她还像只小动物般黏在墙边,头发一直滴着水,唇角像受了委屈般弯下来。
  我哪管得了这个精神病这么多,要准备上班了。我直接越过那男人进厕所,里头湿得一塌糊涂害我差点滑倒,我边刷牙边跟她你一句我一句的吼。
  「I have no idea with this place!」
  「到时候阿密跟三月就会出来接手了!他们知道怎样去!」
  「They won't;三月说到达大宅之前的时间交给我的,他说你会带我去的!」
  「好吧,那他是失算了,他是高估了我的同情心!想逼我陪你去?没门!」
  我明白了,三月让艾莉儿出来就是为了逼我陪她去!他一定是怕阿密会在生日聚会中出来捣乱所以才逼我一起去看顾他,哼哼,哪有如此容易让他得逞!
  我在房间边套上T恤、边吼回去,吼完这一句之后却久久没有回应。
  我顿感奇怪地朝走廊看去,墙边那生物竟然消失了,我心感不妙,数秒后,大门啪一声关上的声音传来,我冲出客厅,小小的套房一眼看尽,那个男人不见了、他出门了。
  「吱——」
  突然,窗外传来紧急煞车的尖锐吱声,像刀子划过玻璃,然后是此起彼落的喇叭声响。
  我立即探头看下去,竟然看见那个男人的身影,他正跌跌撞撞地退回路边……
  天杀的,他刚刚冲上马路了!他连红绿灯都没有看就冲上马路了!
  我连鞋子也来不及穿,三步并两步地冲下楼(幸好我家是二楼)。
  喇叭声传来,一片高高低低地吵杂的声海,人行道上的路人全都看过来了。我冲出去,赤脚踩在烫热的柏油路上,把那个男人拦腰拉回来:「你在搞什么!」
  男人随便套上牛仔裤就冲下楼了,连裤子拉链也没有拉上。
  我的手臂才接触到他的,便感到他用力地抓紧我。
  面临快被车子撞死的情况,阿密竟然没有出来接手,紧紧贴着我的仍是艾莉儿,我看她的表情、听她微弱的声音就知道了。她被吓得很惨,脸色发白:「……It is scaring……It is scaring!」
  我把这个死命往怀中钻的男人拉回人行道,很多人对着我们指指点点,当然,不是每天都「有幸」看见两个赤脚的精神病冲出马路讨死,那真是趣味十足的八卦。
  我将她拉进楼梯转角,唐楼的楼梯又狭窄又残旧,侧边贴满了不知有多少年历史的广告传单。
  踩在冰凉的石阶上,心跳如擂鼓:「你有没有脑子?看都没看就冲出马路?这样随时会被车撞死的你知不知道?」
  最有趣的是,他若被送去医院,没有拉上裤子拉链、外套下没有穿其他衣服、连鞋子也没有,救护人员送他进急诊室时就可以顺便拨去精神病院了。
  艾莉儿抓着我的手臂不放。
  让大男人抓住我的手臂、额头抵在肩膀上有点别扭,我注意到她在发抖,抖得还不是普通的厉害,我搭在她肩膀上,结果连我的手也在抖。
  她像想逃回潜意识之中让其他人来承受,但却遍寻不获,只能自己承受恶果。
  她紧抓着我,一直没有放松,直到我尝试抚摸她的头,她的头发像鸟毛般柔细。一下又一下的抚摸,纵然我也怀疑这样的安慰有没有用、纵然我也害怕会有人走下来看见我们在垃圾房门前不知在搞些什么,但她还是慢慢地平复下来了。
  「……It is scaring……I can't……I Can't get there by myself……」
  她语无伦次又急遽地说着,轻轻摇晃我的手臂,像催促我快认同她。
  「如果我去不了生日会,三月会讨厌我的……那个小女孩对三月很重要,我办不到的话,他一定会讨厌我的……他让我出来是为了挑选礼物给他的女儿,I can't let him down……」
  事实上,我心底也明白这个被吓坏的小女孩真的没办法再挑战那道川流不息的车潮了。
  她还不够我惨,我惨在看见了她的左手指节上那连掩饰都不可能的紫青淤伤。
  内疚突然淹没了理智,大比数取胜。
  啊啊老天爷,为什么我会如此倒霉?
  我抓抓头发,仰天无声地叹息,回应的只有斑驳的天花板。
  「先上楼把头发擦干吧。」
  我带她回家,她一直扯着我的T恤下摆没有放开。
  这次是我自寻死路。

  一个大男人蹲在又是红又是粉红的陈列架前,这样的景象真的很怪。
  尤其这男人怎样看也不像已为人父,看起来就更恶心了。我不想把场景弄得更变态所以作壁上观,光是站在远处看着三姑六婆对他的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她们以为声量很小),连我都要替他不好意思起来了。
  「三月、喂三月!」
  我轻轻叫他,踩在满是芭比图案的小走廊上,突然觉得自己像逛进了什么同志情趣商店。
  太沉迷在一堆玩偶中的艾莉儿根本听不见,我放弃了。
  我随便拿了件东西递给他,故意大声说:「嘻!这个不错,我觉得你女儿会喜欢!」
  擦肩而过的某太太给我一个微笑,我也以笑回应。
  「好了没有?」特意请一天假就是为了陪她站在这里半小时、不自在半小时,我真是个天杀的蠢蛋!我应该把她关在家中不让她出来的!「我们快迟到了。」
  艾莉儿站起来,两手都拿着书。
  老实说,我还蛮惊讶她不是抓着绒毛玩偶或是芭比娃娃的。
  她看起来有点疑惑,把两本书举起(书明明很轻巧,她却拿得颇吃力):「这是同一个故事吗?」
  「什么?」
  「它们是同一个故事吗?」
  她右手拿着儿童读本,书很阔,每一页都是彩图字很少;左手则拿着给青少年看的原文本。
  没错,两本都是同一个故事:《The Little Mermaid》。
  「是同一个故事啊。」只是结局不同。
  「那为什么会有两个版本?我记得三月说过最后公主跟王子结婚了,他们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三月之后会告诉你,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太多了。好吧,你想送哪一本?」
  我留意到三月跟艾莉儿的关系,他们的医疗经历丰富,早已发展出共存意识了,他们在脑内交谈、商量对策,共同应付生活。三月跟艾莉儿似乎处得不错,尤其艾莉儿跟他女儿岁数差不多,跟阿密的相处则相反。「我建议你选绘本,你知道吧?另一本的生字太深奥了。」
  我以为她下一秒就能作出决定——送一个小女孩原文书作生日礼物?开什么玩笑。
  但出乎我意料之外地,她仍然执着两本,这会儿向我吼叫的狠劲缩回去了,她在外套上磨擦一下手腕,「……你……可不可以……买这本给我?我会叫三月把钱还给你……」
  「当然可以。」我倒是蛮高兴她不再磨蹭了。
  我把书都拿去结帐,她一直跟在我身后,仍然背着那个大运动袋,袋中有她的玩偶,如果她在大庭广众之下抱着玩偶的话,我发誓,我绝对会抛下她以光速逃回家。
  我请服务台的小姐把两本书都包装起来时,发现艾莉儿的目光所在——
  她看着镜子,商场墙上随处可见的镜子。
  「……你在看的是谁?」
  她问,我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也看着镜子,而男人的视线在镜中与我交会。
  我并没有回答这样敏感的问题。
  「你只看见三月。这是之前的医生告诉我的……我以为……在别人眼中的我不是这个样子的,但医生们全都说,别人看见的我也只是三月……」
  男人的手指——像艺术家的手般又大又美——按在玻璃上,留下了浅浅的指印。
  「你……你在镜中看见的自己是怎样的?」
  她们注视着镜子,只是稍微瞪大了眼睛(我不得不承认这男人眼睛蛮大的)。
  「……三月没有给你看过我们的画?」
  「这是我认识你们的第二天,而且跟你们每个只见过一次……我还没跟他聊过深入的话题。」
  她的眉头皱起来一些,像觉得我有点古怪,大概之前的医生认识这男人不到一天就安排了二百个实验吧,这下显得我反而像个不专业的怪胎了。然后她的眉头愉悦地放松开来。
  「……三月的素描是我的照片。我的头发是红的、长的、卷的,眼睛是蓝的。看上去什么都对我太高了,像冰箱上的铁罐,那是我们储钱用的小铁罐。但每当我以为拿不到的时候,下一秒就拿到了……那时候我就有点认知,我所看见的自己跟真实的模样有点不同……」
  服务台小姐熟练地把书本包起来。
  在纸角完全掩盖书的封面之前,我看见了,封面上的小美人鱼——
  红发蓝眼。跟艾莉儿完全一样的红发蓝眼。
  「……对了,三月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母亲的事?」
  她转过来看着我,眼神带了点雀跃,还有点要说不说的神秘兴奋。
  难以想象在三十岁的男人脸上出现这样的表情,小孩将要分享秘密般的神情。
  我知道她下一句话一定是爆炸性宣言,我也知道所有人可以驳斥她或他的疯言疯语跟天马行空,唯独我不可以,唯独我得相信。因为我是他的医生。
  最该死的是。三月好像有说过,他信任我。
  「My mother is a mermaid。」
  她说得既快又轻,完全不像是戏弄我。
  然后她举起食指,抵在唇上,薄唇之间吹出风:「嘘。」

  我们要迟到了。
  这小女孩对那间豪宅连最基本的概念也没有,她说Larine搬家了,现在的是新家,她没去过。
  Larine就是三月的前妻,现在她跟男朋友还有女儿住在半山的豪宅中。
  对我这个半工半读的死穷苦学生来说,豪宅是只存在在广告中的商品,当然坐计程车去最快。
  艾莉儿是个小话匣子。
  虽然对我还是战战兢兢的,但努力不让气氛冷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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