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鱼的伙伴们-苇-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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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什么跟什么?难道我用反光的咖啡水面把自己也给催眠了吗?
我苦笑,弯下腰把另一个温暖的纸杯也拿出来。
三月应该坐在那里等我很久了……
明知道必须快点回去,却自私地放慢了脚步。
易岚说得对,像我这种小孩子般的情绪模式一点也不专业,我不可以在得到满意成果时欣喜若狂、在病人表现不理想的时候仿佛世界末日,这种明显的行为表现会令病人也消沉下去的……
但比起三月还不能说话,我深切明白,我是为了艾莉儿的离去而难过。
这更糟。
烟花秀已经结束有段时间了。
年初二,晚上的节目永远都不会太晚,看完烟花的人们极快地离去了,赶赴下一个节目。
我跟三月又拖磨太久,现在海边大概只剩清洁人员吧……
老实说,我循着一堆又一堆的垃圾就能找出回去的路。
明明叫三月坐在那边的椅子等我的。
回去的时候,一眼尽览,那里没有那男人的身影。
「三月……」
仿佛三月不是走开只是变透明了,我走到椅旁,把咖啡搁下来,用掌心试试椅子的余温。
谁来告诉我三月是真的隐形了,我也会相信,现在我觉得那个男人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椅子上只有一个又一个的脏脚印,刚刚有人踩上去看烟花了。
「三月?三月?」
如果是阿密的话就罢了,三月绝对不会抛下我走掉的……
我原地转了一圈,极目四望,只有满地的食物跟饮料的残骸。
冷冷清清,整个世界只剩铁罐子滚动的声音跟我的声音:「三月——三月你在哪里?」
用尽气力地大喊,才喘了口气,腹间突然袭来一阵抗议的刺痛。
……该死的!我不该留三月一个人在这儿的……他压根儿不熟悉这里,也不知道从这里回家的路,更重要的是,那个疯女人已经走投无路,她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找人去刺我一刀只是警告,她是要阻止三月上法庭!她很可能会再派人攻击三月的……我怎么能如此大意?我不应该离开他身边的!
「三月——」
不要……拜托你……千万不能有事啊!千万不要出事!
如果是因为我没有在你身边,没有保护你提醒你所以你才出事的话,那我要怎么办啊……
我像个疯子般乱转着,在偌大的海边跑来走去。
想跑去远点的地方寻找,又怕三月在原本的地方等待,于是没了主意,心神纷乱地跑了一段路又走回去,在已经看过的地方再三徘徊……只有椅子上那两杯咖啡是我熟悉的东西,其他一切看起来都那么陌生,白天的海边跟晚上的像两个世界。
直到一次因为腹间的剧痛而换不过气,景色包围着我开始旋转,我才受不了地倚着电灯柱……「三月……你到底在哪里……求求你千万不要……」
突然,离我十步远的草丛无风自动。
我像只被惊动的兔子般,站起来,死死地盯着那草丛,就怕自己眼花了。
那……是三月吗?还是那疯婆娘指使来攻击三月跟我的人?
草丛又一次动了,这次是剧烈的晃动,发出「喀沙喀沙」的声音,除此之外,还有呻吟声……
我立即跑过去,打算跳过草丛。
草丛比我想像中的宽,我右脚先跨,左脚球鞋绊到了,整个人非常难看地摔在对面。
一只脚被灌木缠住,膝盖狠狠铲过石地,这次换我痛得呻吟:「啊……」
我挣扎着坐起来,才发觉自己刚跌在男人身边……男人也躺在地上。
戴着的假发不知哪去了,此刻,男人的头发像给谁狠狠抓过般乱糟糟的。
借着微弱的月光,我看见他的脸,他的脸更惨,眼底、下巴、唇角都有血……
浴衣被扯得乱七八糟的,一边衣襟滑了下去,露出肩膀跟胸膛,手腕跟胸膛也有红红的印痕。
日式草鞋有一只飞得老远,绳子还断掉了。
「妈的……好痛……」
男人像撒赖的孩子,赖在地上不肯起来。
他试探性地碰了碰眼角,很快,又因压到了伤口而吃痛拿开:「嘶——」
才因为找到这男人而松一口气,又因为他的狼狈而揪心。
我抓住他遮掩脸蛋的手臂,惨不忍睹的伤势展现在眼前,「阿密,为什……为什么会这样?你被三月前妻的人打伤了吗?她派人来伤害你吗?嗄?说话啊!」
阿密不想显露脆弱于人前,他用力甩开我的手,把脸撇过一边……
他的手指压上唇角,痛得皱起了眉,这次却没有发出一声呻吟,紧抿起的唇线满是倔强。
我才不想明白他那种不想被别人看到、不想被别人照顾的别扭心情跟他囗的自尊心!
因为他现在的样子就是很难看、很弱、很蠢、不堪一击!他竟然将三月的身体弄成这样!
我伸手出去,用力地将他的衣襟拉起,把松脱的腰带解开,再狠狠打结……
「……被打了……」
良久,我以为他今晚不打算再多解释一句时,温热的气息洒在我头顶。
并不是三月的前妻找人来威胁他了,我早该知道,阿密是因为打架而……
但要他承认打不过别人或被打了,是多么的困难,对他这保护者来说是多么的屈辱。
他只是保护者,他很强,没错,但他毕竟是血肉之躯,并不是铁甲人或超人,会受伤会痛。
「……他们……那群混蛋!那群死小子只有十多岁吧……有七、八个人……三月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他们对三月吹口哨,又扯着他的手臂不让他走……他们又笑又闹不知怎么的就……发现了三月不是女孩子,大声叫他人妖又说要打他,然后我出来了,我当然要出来教训一下那群人渣!」
我默默无言地听着,手下没停地整理着他的浴衣。
之后的事,即使阿密不说我也知道,那群小子肯定是堵住三月的路不让他走,三月既害怕又愤怒,也不能说话,难得遇上了哑的女装癖,那群小子怎么会放过?肯定是对他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又威胁要教训一下不男不女的人妖之类的,逼得阿密冲出来还击,但他一个人又怎么够打八个人?
那群小伙子被他那股不要命的狠劲给打退了、吓跑了吧,但他也没好到哪里去,遍体鳞伤得像只被石头打伤的流浪狗般窝在这儿,连最狼狈、最不想让我看见的窝囊样都被发现了……
我何曾看过阿密如此可怜可悲?
他们……只是这一晚偶尔、不幸地受到无理的对待而已吗?不是的。
他们在遇见我之前,肯定是一直陷于这种不知何时、因什么理由而被伤害的恐惧之中,别人要攻击他们太容易了,甚至不用刻意制造理由,因为多重人格是种精神病、因为三月是个哑巴、因为艾莉儿会在受到伤害跟惊吓时出现,即使那不是他愿意的,但艾莉儿出现了,就给别人很好的借口说他是人妖、弱智、娘娘腔或套上任何难听的用词……他没有做错事,但任何人都可以因为他奇怪的行为而突然去打他骂他,那已经太够了。
像今晚一样,他做错了什么?他只是去完成艾莉儿最后的心愿而已,却在碰巧经过一群比他年纪小、看完烟花秀而兴奋地想找点乐子的少年仔时,毫无理由地被挡路、被拳打脚踢成这样……
这男人……从小到大经历过多少这样的鸟事?看过多少副难看的嘴脸?他看尽了人性的丑陋黑暗面……他是怎样活到今时今日的?他是怎样活到今晚、现在就坐在我身边的?
忽然,强烈的怜悯跟难过汹涌而至,我的喉头哽得像动脉硬化。
我站起来,走了几步,把鞋带已经断掉的草鞋捡回来。
我们再一次把寂静还给夜晚,阿密没有说话,我看到他怀中的洋娃娃毫发无损。
流动在我们之间的尴尬、悲伤、无能为力太过明显,我们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拿着草鞋回去时,阿密正若有所思地看着无意识拿着的洋娃娃。
我注意到他的手非常轻地一下又一下抚过艾艾的长发,也许连他都没发现。
草鞋已经不能用了。我坐在他身边,开始把自己的球鞋脱下来。
「……不见了……」
他说得很轻弱,但夜晚太静,我听得见。
我抬头,阿密疑惑地皱起了眉心,盯着洋娃娃的蓝眼睛。
我以为他说的是那日式小圆袋,的确是不见了,大概在他打架的时候不知丢去哪了,但那不重要,里头没放什么贵重的东西,顶多就是镜子跟面纸。
「……不见了……我找不到她……到处都找不到她……」
阿密的下一句推翻了我的假定。
我解开鞋带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阿密说的是艾莉儿。
他说的不见了,是在体内无论哪个位置他都找不到艾莉儿,那曾经生活在一起的小人鱼。
我粉饰太平地继续手上的动作,老实说,在艾莉儿跟三月融合之后,阿密的控制权仍然比我想像中的强,而三月还是没能说话,一切似乎都白费心机,牺牲了艾莉儿却没有令他有丝毫好转……
我好想大叫。
阿密的低喃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烦躁,隐隐透着恐惧。
「不见了……真的……找不到她!她消失了!」
我把脱下来的两只球鞋都套在男人的脚上,男人仿佛毫无知觉……
突然,阿密一把揪起我的衣领,拉近他自己。
「嗯——」
「那小鬼不见了!她消失了!」
我静静地看着他濒临疯狂的、不停晃动的瞳仁,说:「她融合了,跟三月融合了。」
说穿了,阿密由始至终都不相信我真的办得到、三月跟艾莉儿真的办得到。
男人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瞪着我,仿佛要我把这句谎言吞回去。
但很快,他的眼睛微微眯起来,瞳仁的震动加剧了。紧紧扯着我衣领的手,一点一点地放松……
他是真的相信了,在他遍寻不获艾莉儿的时候。
阿密露出我从没看过的,欲泣的表情,仿佛在责难我的所作所为。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我真的不相信这男人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抓着我衣服的手完全松开,滑下我的大腿。男人垂下了头,凌乱的刘海掩盖着他的表情……
然后,他再抓住我的衣摆,扭着、越扭越紧……
他的手在颤抖。
他的肩膀在颤抖。
他像个即将被遗下的小孩子,用尽一切力气地扯着我的衣摆。
连那只紧紧抓着我的拳头,指节上也有擦伤。我很想抚摸他的头,可是我没有……
我知道什么是对的。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久,他的抖颤从未停歇。
死死地盯着我的衣角,他从喉头挤出声音:「……我不……我不想……」
我难以想像短短几个字可以包含那么庞大的恐惧、忧伤……和恳求。
男人抬起脸来,以极近的角度凝视我的眼睛,想从中找寻承诺。
他终于相信我握有他们的生杀大权了,而他也终于对自己的消失感到巨大的恐惧了。
仿佛我是下一秒就会砍下他的头颅、冷血地取走他性命的刽子手,他的眼神中蓄满恳求。
也许他早就相信了,也许他只是一直在自欺欺人,也许他只是一直不想向我示弱……
但此时此刻,在身心都受了相当摧残冲击的此刻,他的心中撞出了裂口。
我看着这个男人,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