羔羊-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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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员们几乎是立刻睡着了,别西卜却一点睡意都没有,他在黑暗中平心静气地等了半个小时,睁开了眼睛,不意外地在黑暗中看到了另一对银色的眼睛。
他们从睡袋里爬出来,没有惊动任何人,包括睡在他们必经之路上的队员们。
“我们去哪儿?”撒沙问。
“一个洞穴,我在钓鱼的时候看到的。”别西卜说。
这个位于山壁上的洞穴距离营地并不远,旁边还有很多小和浅的洞穴,但它很深,往下凹,像个埋在地里面的壶,有一个房间那么大,河水漫过浅滩,把它淹没了三分之二,经过沉淀后变得更加清澈的水既清凉又温柔。里面还有数之不尽的小鱼,当两个男孩潜进去的时候,它们急急忙忙地涌过来,啜着他们光裸的皮肤。
“嘿!”别西卜喊道。
“别吵醒别人,”撒沙悠哉地浮在水面上:“尤其是宝儿。道格拉斯,他准会嚷嚷着我们是来偷情了。”
“那就让你的小宝贝儿离我远点呗。”别西卜说:“它们弄得我痒痒的厉害。”
撒沙没回答,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脚,小鱼们向他聚拢过去。
道格拉斯搞的这出戏真是既滑稽又令人作呕,他大概还不知道比起查理来他自己更像一个小丑,另外作为异能者,今天的活动量还不足以让他们亟需睡眠,别西卜认为自己应该出来走走,撒沙也是这样认为的。
海神岛上也有很多这样的洞穴。它们是被海风和海水腐蚀出来的,这儿大概就是河流——他们所触碰到的每个地方都很光滑,露出水面的石头也是这样,别西卜探出手臂。只在顶端能够摸得到苔藓,这个洞穴在大部分情况下应该都是被格兰德河彻底占领的。
但这里真的很安全,在河水没有暴涨的时候,大鱼绝对游不进这个洞穴,呆在里面的小鱼能够安然成长,到洞穴无法容纳下所有小鱼的时候,它们也已经长大到能够独立面对外面那个险恶的世界了。
“我们可以在这儿待到明天吗?”别西卜问:“那两个家伙打起鼾来就像是两股小型台风在帐篷里较劲,我觉得我的睡袋都在震动。”
“团长会扣光我们的分,”撒沙慢悠悠地说:“然后申请撤销我们的露营徽章。”
既然撒沙这么说,别西卜也只有同意。和朋友一起潜入陌生的洞穴里逗逗小鱼们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一个人在这儿对着黑黝黝的水面简直就是个傻瓜。
他们出来的时间很合适,回去的时机却选择的不对。
两个人,一大一小,就在他们预备离开洞穴和小鱼的时候涉水走了过来。
“是团长。”别西卜用口型对撒沙说:“还有查理。”
别西卜敢向圣母发誓。他绝对不是想要有意偷听的——团长选择的地方是在是太不凑巧了,他就停在洞穴的左前方。
格兰德河奔流不息,流水有规律地击打着河边与河底的卵石,发出低沉的訇訇声音,别西卜和撒沙依然能够听清楚他们的对话,但无论是两个中的哪一个,说起话来都是断断续续的。
最先是团长在责问查理。他认为查理不该就这么承认下来,有关于——他有点不正常的事情。
查理则激烈地反驳,他不认为自己有什么不正常,同时也不认为自己需要隐瞒,如果真的要隐瞒,他就不会在自己的博客里承认并在公开场合上公开向一个男孩示爱了。
“人们并不歧视同性恋。”查理说:“你的观念仍然停留在战争年代。”
“但他们可以把你赶出帐篷!”团长咆哮道,但他注意着音量,没让它超过格兰德河。
“并不是所有人都这样。”查理说:“我可以去别西卜的小队!”
“想也别想!”团长喊道:“别靠近撒沙。霍普金斯,他是个正常的好孩子,我不想看到他被你影响!”
“噢。”查理讽刺道:“你在一小时前还在说我不是个同性恋,现在你却在隔离我,就像我得了大麻风。”
“麻风并不致命!”团长发出嘶嘶的声音:“艾滋却是!”
查理一下子闭上了嘴,别西卜和撒沙都能听到他清晰的喘息声:“我很健康,”他哀求道:“你明明说过我很健康,爸爸。”
别西卜眨了眨眼。
“你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团长说:“迟早会的。”
“吸毒的人和*的异性恋里面的艾滋病人要比同性恋里面的多得多。”
“但你从不吸毒……也不*。”退役的海军陆战队队员哽咽着说:“为什么,查理,你一直是个好孩子——我一点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从不和我说?——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吗?我本来以为这种事情绝不会和我的儿子扯上关系,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变成这个样子?”
“……求你,爸爸,”查理说:“求你,别这么说,我很正常,我很好。”
“不,”他的父亲痛苦地说:“你一点也不好。”
(待续)
第两百三十二章 童子军(4)
别西卜和撒沙的身体沉在冰冷的水中,只露出肩膀以上的部分,他们眼睛的闪光和月光投在涟漪上的反光非常相似,查理和查理的父亲并未察觉到他们的存在,又或者说,他们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悲伤与愤怒占据了。
查理站在那儿,许久一言不发,“你以我为耻,”最后他以一种这种年龄的男孩所不会有的冷静态度说道:“你一直想让我成为一个和你一样的硬汉,我却成了一个娘娘腔。”
“我并没有这么认为。”团长说,只要是个人就能听出其中的虚软无力。
“我该回去了,”查理说:“团长先生。”
他头也不回地走开了,只留下团长一个人。
别西卜以为团长也会很快离开,他等了几分钟,团长只是一动不动的站着,垂着头,就像是被人套上了一个沉重的枷锁,当他终于有所动作的时候——他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了一包香烟。
打火机口喷出的火焰照亮了它本身和团长的脸,打火机是军用防风型的,并不小巧精致,看上去还有点古板的,方方正正,和它的主人异常相似。
团长抽的烟别西卜一闻就知道,白色万宝路,因为海神岛也有人干走私活儿,这是种不加香精,纯烟叶烟草的香烟,劲道十足,男人们很喜欢它,但在联邦四分之三的大区里,此类香烟会被课以重税,于是海神岛人就开着卡车到轻税区弄烟,然后打通关节把它们运回重税区,拆散后分售给信得过的便利店与小型超市,利润虽然比不上毒品,但给年轻人试试手还是很不错的。
“你觉得他还会在这儿待多久?”别西卜问。
“不知道,”撒沙说:“不过我们还是出去吧——水有点凉了,我来解决这件事情。”
一群白色脊背的小鱼从团长的脚边急匆匆的游过,原先只是在低着头看着自己制造的烟灰一节节被水流吞没带走的团长立即警惕起来。夜晚也是鱼儿睡觉的时间,是什么把这群小鱼从它们栖身的巢穴里赶出来了?蛇,还是水獭?
两者对于孩子来说都很危险,蛇可能有毒。而水獭可能带着危险的狂犬病毒。他抬起一只手,搭在自己的枪套上。
然后他看见了别西卜和撒沙。
团长的第一反应是去看两个孩子是否受伤,随即他意识到这两个看似沉稳的年轻人并不像他以为的那样循规蹈矩,当他们向他走过来的时候,他才想到,刚才他和查理所说的每一句话也许已经被他们听见了——不过,那又怎样呢?就在今天晚上,他的儿子,他的查理已经在所有人面前承认自己是个同性恋。
而他是个同性恋的父亲。
他知道自己应该严厉地训斥这两个胆大妄为的小家伙,但他发现自己的脑袋里空无一物。极度的沮丧让他什么都不想说。
撒沙靠近团长,伸出手,按在他裸露出来的,毛茸茸的手臂上。
一种……感觉,奇妙的。美好的,从他所接触到的地方往更广,更深的地方蔓延,疲惫、苦涩的冰块飞快消融,戒备的栅栏被逐步卸除,感官与思想上的愉悦就像是埋伏在皑皑白雪下的植物那样缓慢而真切地苏醒,你的世界纯洁无暇。五彩缤纷,有那么一瞬间,你会想要即刻死去,好让自己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切加勒。比桑地曾经将它形容为比毒品更可怕的东西,一点也没错。
撒沙并不想更改团长的记忆,让他以为自己从未在今晚见到他们*地从水里窜出来实在是很愚蠢。但他可以调整一下记忆的顺序,将团长看到他们的时间提前一点,晚餐后他们有半小时的空余时间——团长的记忆会很高兴地迎接这个变化的,不管怎么说,他和查理的对话都不适合被第三个人知道——只要他愿意。记忆会自动为他补足不合情理的部分,比如夕阳下波光粼粼的金色水面和月光下闪烁跳跃的银色水面之间的差别。
他在皮条客,艾比和教练身上就用过这一手法,那两个孩子是“到货”之后被替换的,他在他们的思想上砸了一个小小的钉子,强迫他们本能地憎恶那两张面孔——在每天的报纸上,牛奶的包装盒上,电线杆和墙壁上的寻人启事上,只要稍微擦过他们的眼角都会让他们止不住的烦躁不安,谁会去故意记忆让自己难受的事情呢?——艾比和他的手下自始至终都没能认出那两颗定时炸弹。
团长努力辨认着站在他跟前的两个人,是格兰德的学生,比桑地和霍普金斯,他被河面反射的阳光照进了眼睛里,他的眼睛睁不开,热乎乎的。
“你们在做什么哪?”他说,蜜蜂在他耳朵里嗡嗡叫。
“只是想在睡觉前弄干净点儿。”撒沙说。
团长有点迷惑,因为他记得他们已经去睡觉了。他是在确认所有人都去睡觉才和查理……对了,他想要和查理谈一谈。
“我们可以回帐篷了吗?”别西卜问。
“查理呢?”团长问。
“查理在帐篷里。”撒沙说,小心地不去唤起团长关于谈话的记忆。
“我很爱查理,”团长说,“你们呢,爸爸爱你们吗?”
别西卜握了握撒沙的手,撒沙回握了他一下:“当然,团长先生,他们很爱我们。”
“那么……”团长有点迟疑地动了动自己的脚:“你们会骗他吗?骗自己的爸爸?”
这次轮到撒沙沉默:“……会的,”他说:“会的。”
团长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为什么儿子要欺骗自己的父亲呢?”
“也许他会因此受到惩罚,”撒沙说。
“可我从未因为任何事而惩罚过他,”他想了想,眼睛里流露出的是货真价实的痛楚:“我爱他,他是他母亲留给我唯一的东西,我们除了彼此一无所有,我给他换尿布,喂牛奶,抱着他出去晒太阳,教他骑自行车……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骗我,实际上我很早之前就有预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