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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戊戌变法的另面-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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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锐、刘光第的密谋杨锐的门人黄尚毅在《杨叔峤先生事略》中称,袁世凯的幕僚徐世昌致信杨锐,称日本下野首相伊藤博文来华,而李鸿章坐困,“欲求抵御之策,非得南皮入政府不可”,杨锐遂与乔树枏“说大学士徐桐,并代作疏荐张,得旨陛见。”黄尚毅的这一说法,背景并不准确,第三次伊藤博文内阁的时间是1898年1月12日至6月30日(光绪二十三年十二月二十日至二十四年五月十二日),而其倒台而后来华的时间是光绪二十四年七月,是后来的事情。但黄的说法也有很大的提示意义。

    由此可看当时的国际形势。光绪二十三年十月德国藉故占领胶州湾(青岛)之后,俄、法、英、日本先后提出了各自的要求,清朝受到了极大的压力。士大夫不再像甲午时力主战议,而是对国家的前途感到了担心,其中的一些人,感到中枢无力。杨锐与刘光第正是在此背景下密谋对策的。光绪二十三年十一月初四日(1897年11月27日),刘光第在私信中道出了此中的内情,称言:

    “事到于今,然后我军机大臣、总理大臣等,始皆面面相觑,束手无策,坐待分裂而已。

    前月刑部主事吴某(荫生,提督吴长庆之子,号燕甫)递一条呈,乞堂官代奏,不过谏止办庆典之事,而各堂官变色伸舌,以为语有违碍,断不敢代奏。吴君遂具呈,力请开缺还家。(兄不愧此人多矣)数日来,工部主事南海康有为亦作有条呈欲递,但不知彼部堂官曾肯与代奏否?(其意痛发兼弱攻昧、取乱侮亡八字)吾乡绵竹杨叔峤内阁亦作有奏折,现尚与兄商订,意欲请徐荫轩相国奏上,不知何如。
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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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之,此时下手工夫,总在皇帝一人为要,必须力除谄谀蒙蔽,另行换一班人,从新整顿,始有起色转机。然识者以为此决无可望之理。然则为之奈何耶?惟有发长叹已耳,积肝气已耳,吞泪珠切齿握爪而已耳,如兄之不肖无似,有何补哉,有何补哉,有何补哉!

    兄近于古文颇有进境。今秋八月湖督张公六秩寿辰,同乡京官因张公于川东赈捐甚得其力,故尔公同作寿屏一架,请杨叔峤舍人撰文(须骈文),而公门下士之官京外者,另为寿屏,请兄撰文(系散文)。张公于其他概不肯收,惟于川人士及其门人所送者皆收(川人之作湖北官者则多不收)。叔峤赴鄂祝寿归,言香翁颇欣赏兄所作序文。此文大意,欲其入京来作军机大臣,吁谟远猷,匡诲吾君,用以延我圣清之休命,且能使吾周孔之教流出海外,覃及敷天,尤为不朽盛事云云。且又以卫武公能文章、听规戒为况。盖闻其颇有自是之心,故藉此以规也。”

    刘光第(1859…1898),字裴村,四川富顺人。光绪六年(1880)为生员,八年为举人,九年中进士,连捷而至,以主事发礼部学习。张之洞为四川学政(1874…1876)时,刘虽未入学,但也可以此为渊源;他曾于光绪二十二年(1896)在武昌面见张之洞,“痛谈时事”。刘中进士时,正考官恰是礼部尚书徐桐,为门生关系。杨锐与刘光第为同乡,两人多有交往。从上引刘光第的信中,可以看出几点:一、张之洞六十寿辰,刘光第代表四川京官等撰寿屏,其文表达“欲其入京来作军机大臣,吁谟远猷,匡诲吾君”之意,很得张之洞之心,杨锐为此特告之。二、德国占领胶州湾之后,刘光第对军机处、总理衙门之处置,颇有不满,心情也十分忧虑。三、杨锐此时拟有奏折,前来与刘商订,两人一拍即合。刘在信中也概略披露了该折的内容,即“此时下手工夫,总在皇帝一人为要,必须力除谄谀蒙蔽,另行换一班人,从新整顿,始有起色转机”;也就是说,要让新人来主持朝政,尽管刘光第也听到了反对意见,即“识者以为此决无可望之理”。杨锐、刘光第出于维护清朝的长远利益,以微员的身份,直接干预朝政。

    徐桐的用意杨锐、刘光第所运动的徐桐,其出发点当然与杨、刘大不相同。徐桐(1820…1900),字豫如,号荫轩,汉军正白旗人。道光三十年进士,入翰林院,同治帝师傅。此时以体仁阁大学士管理吏部事务,兼翰林院掌院学士。他在当时属思想守旧一派,在政治上与李鸿章、翁同龢、张荫桓等趋新趋洋派人士格格不入,思想上又能认可清流党。此时的中枢,以徐桐的眼光来看,已是大成问题:他所认可的李鸿藻已去世,他可依赖的奕訢将不久于人世,世铎力弱且少见识,刚毅、廖寿恒难与翁同龢相敌。也就是说,奕訢若一旦去世,权力将落在翁的手中,由此需要一位新人以抵消翁的力量。徐桐此时不满翁同龢外,更嫉恨当时的权臣总理衙门大臣、户部侍郎张荫桓。张荫桓虽未入军机,但频频入见,对光绪帝的影响力极大。在多人出奏参劾张荫桓未果后,徐桐又于光绪二十四年闰三月二十七日(1898年5月17日)亲上“请将张荫桓严谴折”,明言攻张仍暗中稍涉及翁。然此折上后,张未能撼动,光绪帝依旧优宠有加。在徐桐看来,奕訢过世后而翁、张联手,政治局势的发展更不知伊于胡底。徐桐正是在这种背景下,推出张之洞的,其目的在于平衡政治。而这一用意,慈禧太后自然是知情的。

    由杨锐起草、与刘光第商订的徐桐荐张之洞奏折,已在档案中捡出,其文曰:

    “为时局日亟,请召洞悉洋情疆臣来京面询机宜,以襄危局恭折具仰祈圣鉴事。

    “臣窃见数月以来,俄、德两国日益恣横,强踞北洋海口,要挟情形,层见叠出。英、法各国群起效尤,或相争竞,皆为我切肤之患。此次德人占踞胶澳各情,实中外通商以来所未有之变,只以势处万难,不得不隐忍完事。然谓德人并不侵占土地,则非也,且俄人并无端可藉而亦索我旅大矣。将来俄人西伯利亚铁路造成,祸有不堪设想者。
第23节,
    “此正求贤共治之秋,而并非万无可为之日也。臣思待外国之道,但可令有均沾之利益,不可使有独占之利权。在枢廷、译署诸臣躬任艰难,固已心力交瘁,然事机至危,变幻莫测,尤当虚怀博访,庶几共济时艰。

    “查湖广总督张之洞久膺沿江沿海疆寄,深悉交涉情形。闻昔年在湖北晴川阁上宴俄太子,礼仪不卑不亢。去年四月,德人遣人游历湖北,皆意存寻衅,张之洞悉察其来意,从容遣之。皇上轸念目前艰危,可否电召该督迅速来京,面询机宜。现在交涉情形顷刻万变,多一洞悉洋情之人,庶于折冲御侮之方,不无小补。”

    这篇奏折说得很圆滑,并无直接点出让张之洞入值军机处与总理衙门,但“在枢廷、译署诸臣躬任艰难,固已心力交瘁”一语,也隐隐道出对当任军机大臣、总理衙门大臣的不满,也暗含了其中“求贤共治”的意思。

    此时以总理衙门大臣留在北京的李鸿章,当然有其消息来源,闰三月初十日(4月30日),即徐桐奏折上奏后十一天,给其子李经方的信中称:

    “徐荫轩以时事日棘,疏荐张香涛熟悉洋务,请备顾问。两宫密商,迭有电旨,催令北上。恭邸病笃,恐不能久,香涛必兼枢、译,空谈无补,况彼素不满意于汝耶。樵野恃宠而骄,闻香来,岌岌不自保矣。”

    李鸿章指出调张进京,是“两宫密商”的结果,并以他的政治经验,判断张将入军机处与总理衙门,以替代此时病重的恭亲王奕訢。

    张之洞的反应杨锐与刘光第的密谋,当时并没有告诉张之洞;杨锐等人也知道,若先告之,张必阻之。由此,张之洞奉到闰三月初三日朝廷召其入京的电旨后,一头雾水,最初将“面询”之“事件”,竟当作此时正在兴起的学堂教育之事,下令正在日本考察的姚锡光等人立即回国。闰三月初五日(4月25日),他发电给杨锐:

    “急。京。乔:此次入觐,两宫意若何?政府有何议论?速示。仆衰病不堪,所言必不能行,且亦不能尽言,此行于时局毫无益处。瞻觐后即乞罢矣。钝。歌。”

    “两宫”,指慈禧太后与光绪帝。“政府”,指军机处。电文中的“衰病不堪”,当然不是真话;但张之洞却因此感到危机,并准备觐见后以病乞休,退出政坛。与此同时,张之洞又发电时在北京的其侄张彬:

    “急。京。楼:奉旨陛见,闻慈圣意及上意若何?政府有何议论?众人有何议论?速电闻。经手要事太多,拟二十日后行。初到京时,西苑门外附近有何处可住?速看定。事毕后,住化石桥宅。我衰病日甚,此行于时局必无益。拟事毕后即告病。权、检、彬同览,并告仲韬、叔乔。壶。歌。”

    在这份电报中,张之洞也让张彬打探京城上层的消息,虽表示二十日以后方动身,并预定在京时的住处,但其不愿来京的倾向,又是十分明显的。“权”,张权,张之洞之子。“检”,张检,吏部主事,张之洞之侄。他还让张彬将该电传给张权、张检、黄绍箕、杨锐同看。第二天,闰三月初六日(4月26日),张之洞再次发电杨锐和其侄张彬:

    “急。京。楼、乔:闻徐相奏请召仆入京,接待德王,怪极,原奏究何措施,务速确询详示。复电务加急字,不然须四、五日方到。壶。(乔。钝)”

    直到此时,张之洞还不知道徐桐奏折的内容及清廷调其入京的用意,而听到了由其负责接待来访的德国亨利亲王的传闻。杨锐与张彬的回电,在“张之洞档案”中皆未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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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
    也就在此时,安徽布政使于荫霖上奏弹劾李鸿章、翁同龢、张荫桓。于氏此折的背景今天还不能说得很清楚,但非为个人的举动。光绪帝于闰三月初八日(4月28日)收到,将此折留中,也未上呈慈禧太后。此时光绪帝正与慈禧太后同住于颐和园,于荫霖奏折的内容有无向慈禧太后当面报告,今限于材料,无法得知。当日,光绪帝再发电旨给张之洞:“奉旨:昨谕令张之洞即日来京陛见。该督何日起程,著即电闻,毋得迟滞。”这一道催张入京的电旨,很可能经由慈禧太后批准。

    张之洞收到后一道电旨后,于闰三月初九日(4月29日)小心翼翼地发电总理衙门代奏:

    “电旨恭悉。奉旨陛见,亟应钦遵,迅速起程。惟湖北现奉新章,开办之事甚多,纷纭艰难,骤少一百数十万巨款,众情惶急。减营、筹饷两端,尤为棘手。必须与抚臣、司、道等筹酌大概办法,务求地方安帖。而洞自冬腊以来,即患咳喘、不寐,颇类怔忡,精神疲敝,阖城僚属共见。以时势艰难,不敢请假休息。现在部署一切,尤为艰苦,实无一毫欺饰。惟有力疾昼夜赶办,将经手事件略为清理,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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