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岁书-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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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别喊我二呀,那是骂人的话。”施洋一只手吃东西,一只手拿着食物在桌子底下喂妹妹。
“你出远门?”薛润又问了句。
施洋点点头:“昨天看报纸,有条消息说是我爷爷住院了。”
薛润点点头:“那确实要回去看看。”
施洋恩了一声,随即解释:“我悄悄帮着看下,立刻就回来。”
“没事,你跟家住几天,陪陪父母,我跟你师兄都不会想你的。”薛润摆摆手。
“我没打算叫他们看到我。”施洋推开面前的餐具,站起来扭脸对妹妹说:“走吧。”
妹妹有些不舍得看看自己只喝了半盆的牛奶,还是喵了一声,上了施洋的肩膀随他一起出门。她现在身躯肥大,就像一只摆在玩具店橱窗里做工夸张的玩偶猫。
“我觉得妹妹该减肥了,还有,买个滚子吧,家里每天猫毛乱飞。”薛润从自己的睡裤上摘着猫毛。
杨向子没有理师傅的调侃,只是担心的看着远去的那辆车,昨晚,施洋穿着拖鞋在屋子里转圈,鞋底摩擦地板的声音,凌晨才停止。
施洋开着新买的奔驰越野车上了高速,这车是大师兄托李国平给买好上的户,每次开出去,都能引一堆羡慕的眼光。可现在这辆车,对于施洋来说,无所谓了,以前一直为之努力地社会环境与生活,现在触手可及,但是那种普通人的虚荣感却再也没有了,这就是一辆工具。
从正梁市上高速,一路疾行超速被拍照无数次,施洋毫不在意,只十二个小时便穿越两省到了帝都,到达帝都后,他直接将车停在距离一家部队医院两条街的商场停车场,开始等待天黑。
爷爷以前生病,最信任的就是这家医院的一位中医大夫,这次住院估计也没跑,一定会住在这边的病房。施洋靠着车位,拧开收音机听着久违的充满京味儿的广播电台主持人得瑟。
时间慢慢过去,地下车场的角落无比安静,透着一股子电影里特有的凶杀现场的味道。施洋取出那部老手机看了一会,鬼使神差的开了机。大师兄总是做这种奇怪的事情,几年了,这手机一直帮着充着电,护养着。今天上车,它安静的放在车座边。
调了静音的手机,一直震动不止,铺天盖地的广告,夹杂着各种短信一条一条的出现着。
施洋看了一眼最早一条短信的日期,大约就是在他“死了”几个月之后的春节。
“洋洋,晚上全家吃饭,你去那里了?回来跟你爸爸好好解释,记得要诚实,诚恳的承认错误。”
又过了几天……
“洋洋,赶紧回家,你爸爸生气了。”
“洋洋,你动家里的户口本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祖宗你妈来公司,叫我交人呢,你到底在哪祖宗,赶紧回家,不然哥哥交待不了了。”
大段,大段的道理,每一条都说的很恳切,有人在检讨,有人在生气,有人在训斥,有人在摆事实,有人是白脸的,有人是黑脸的,还有唱红脸的……他们说的都有道理,就是没有一个人发现,那个人“死”了半年了。
后来,短信的语气越来越和软,最后几近哀求,再后来……手机内存不够了……
正在沉思的施洋,被手里手机的震动吓了一跳,现在可以吓到他的事儿越来越少了,但是一部关了几年的手机,突然有人打进来,还的确是很吓人的。
施洋看下号码,嘴角无奈的牵出一丝笑,接通:“喂?”
“徒弟啊,我都忘记说了,给我买点京八件回来,上次网购买的那个小包装的糖葫芦也挺好吃的,对了,你大师兄说那边书店书籍全,我给你列张单子,你记得都买……对了,你现在到那儿了……你师兄可傻了,做饭,放了三套碗……妹妹呢……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帝都热吗?他们说那边空气不好……”
师傅安排了成堆的事儿,施洋一一记下,记完了,那边又开始唠叨,说是如果徒弟有空,据说帝都那边有个周边店,卖游戏各种玩偶,徒弟要是有空就去给买几套……
原本挺抑郁的心情,被搅得的一团糟,施洋啼笑皆非,一一应了,师徒一直打到手机没电,施洋放下滚烫的电话,心里妥贴不少。
帝都的夜比白天更热闹,原本很安静的地下车库,一入夜,便开始热闹起来,这楼上有几家夜店,看样子已经开始营业。
施洋锁了车门,慢慢的沿着车库角落往外走,妹妹跟在他的脚边徘徊,对陌生的都市充满好奇。
解放军第XXX医院住院部后院,施洋仰脸站在小楼区的围墙外,这里的地形跟几年前没区别,唯一有区别的是,几年前他走正门,现在他跳墙。
施洋跳进院子,慢悠悠的沿着路边的车位在院子里溜达,家里那几辆车的车牌号他心里有数。可是,当他在院子里转了第三圈之后,他没找到一辆熟悉的车,那么,怕是真的就像报纸上说的那样,情况危急了,施洋扭脸,看着二十多层高的医院主楼。
他突然想起,花园里那颗凤凰树,树下那张藤椅,被风吹的翻页的报纸,还有老花镜,那老头看到他从来没有好脸色。
站在电梯里,施洋对着电梯不锈钢面看着自己现在这张脸,没错,他舍弃了自己那张原有的,在再次塑形的时候,他早就埋葬了过去。现在这张,如果不是仔细的端详,每天跟他住在一起,根本不会觉得他是施洋。
电梯门缓缓打开,有两位警卫站在电梯两边:“抱歉,这一层不能进来。”
施洋冲他们笑笑,伸手按动了上去的按钮。
果然在这里,看样子,那老头是真的出事了出事了……
午夜一点,一道身影,笔直的犹如跳楼自杀者一般,从医院二十四层高的楼顶急速坠落,这道身影坠到第九层的时候,瞬然顿住,开始横着一扇一扇的查房。终于,他来到拐角的一扇窗户前停止了。
妹妹有些不耐烦的想乱动,施洋悄悄对她说:“嘘……我有恐高症,你小心我掉下去。”
猫顿止,紧紧伸出利爪,勾紧他的衣衫。
各种仪器延长出的管子插在老头身上,身边的仪器,象征活着的信号有气无力的蹦着,有家属,一家一家的被召唤进来呼喊哭泣,几年没见的那些人,熟悉却又陌生,这么近又那么远。
施洋安静的看着,看到几位医生站在门口对这些人轻轻的摇头,接着一起离开……
有人嚎啕大哭,有人傻乎乎的靠着墙,嘴巴喃喃自语,老头子的一些部下,上面派来的人都聚在门口,拥挤的十分热闹。
后来护士进来,拉起视窗前的帘子,调低屋内的灯;很多小辈被赶到走廊里。屋里就剩下老人的几个儿子。
黑猫的眼睛在黑夜里闪着吓人的光,施洋隔着玻璃看着屋里的几个男人,他还是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看到父亲哭,原来,他也有泪,也会脆弱?
“爸……”施卓征握着父亲的手,心里一片凄楚,医生说,这是最后一夜了。
“哥,王部长他们来了。”房门打开,大弟施卓祥在门口叫他。
作为确定的新一代家里的主心骨,施卓征只好站起来,领着其他两位弟弟一起去门口接受慰问,施家现在根基还不稳,老爷子去了,不知道要面对多少各方面的压力。
紧闭着的窗户缓缓的自己打开,施洋飘进屋子,当他脚踏实地,人猫都松了一口气。
慢慢走到老人的病床前,施洋伸出手想抚摸下那张苍老的面颊,他的手停顿在半空,又缓缓地落下。他低着头,端详了他片刻,在记忆里来回翻找他慈祥的一面,闭着眼想了很久,却一面也找不到。
“老头,你说这辈子对人笑过吗?”施洋哧笑,伸手取了桌子上的杯子,取出一个小玉瓶,倒了一些丹药进去,顺手摇晃加速开水冷却。
“你看,你要死了,外面那些人有那一位是为你真心哭的?嗯……也许施卓征会,他向来是你的好宝宝,你说我是个小混蛋,他就觉得我是混蛋加三级,你说我这辈子不会有出息,他就不会再多看我一眼。那是……多么听话的好儿子啊。”施洋伸手取了大号针头,吸了药汁慢慢的往老人的食管里注射。
“我想过不管你,可惜,人伦天道,我必须来,其实,我挺感谢你的。没你,就没施卓征,这个世界就不会有我。人的关系就是如此的纠葛复杂,这一点我真感激,你看,我大清早的千里奔波,也算是……还了你们对我的恩吧。”
老头的双颊慢慢布上一些红润,施洋从怀里取出一个扁盒子,打开,在盒子里取出一棵树,一颗跟打火机差不多大的一颗微型盆景树。
缓缓催动双掌,一股力量将那颗树推到老人身前两尺高的地方开始急速旋转,一边转,一边发出耀眼的光,终于那树快速的经历四季,抽芽,发绿,开花,结果,最后它吐出最后的生命之光,慢慢缩小开始枯萎。
一直躺在那边就要死去的老头子,突然睁开他的双眼,先是迷茫的四顾,接着紧紧的盯着施洋。
施洋打开盒子将那颗微型的树收了回去,妹妹喵的叫了一声,蹦到他的肩膀上。
施洋侧脸看着老头子笑了下:“醒了?”
老头张张嘴,脸上的肌肉快速的抽搐。
“喂,我刚把你救回来,你要想再死过去,可真没办法了。你脑袋里那些栓塞,身体里的一些老病根我都帮你调理了,你就舒舒服服的祸害人间吧,你会长寿,活的比他们更加长久,你会像高山,永远的压在他们头顶。你会发现,他们对你的情感,其实不是舔犊情深,只是因为权利。
因为对权力的敬畏而去畏惧你。活得久远,其实并不是好事,可是我就愿意你活的久,你在意的,你看重的,你喜欢的,你欣赏的,其实都是假的。这才是真正的人生不是吗?老头,你要谢谢我,当然,我对你的谢谢是不在乎的,真的,欢迎回来。”
老头的眼神充满疑惑。
施洋笑了下,拽过椅子坐下,侧脸笑眯眯的看着老头子的脸,看了一会他疑惑的叹息:“其实,你就是普通的老头,跟老胡同里夏天拿蒲扇,下象棋的那些老膀爷没区别啊?我……以前怎么会那么怕你呢?”
老爷子惊了下,瞳孔剧烈收缩。
门外传来转动门把手的声音,施卓征,施卓祥走了进来,
手里抱着一盆花篮:“爸,王部长来看您,还送了花,您看这花多新鲜呢,毕竟是您一手提拔起来的老部下……还算有良心……”
施卓征故作轻松,放置花篮,他的手突然停顿,扭脸惊讶的看着自己的父亲,接着惊讶的浑身颤抖。
老头慢慢的坐起来,并不看他,吊着点滴的手挣脱了几下,指指开着的窗户,咝咝半天之后,涩声喊:“喝……喝……洋洋……洋……”
施洋漫步在帝都街头,医院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