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拼图-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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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强调电话吗?”
“不知道。”
“因为像我这样的人,有原则的人,只听电话有时会造成错误。”
斯科特想了想:“我还是不明白。”
“我从来不杀女人,这是我的第一原则。”
“你说过了。”
“所以,如果你要杀的人叫比利·史密斯,我会认为比利是个男人。你知道,我会认为名字的结尾字母是y(Billy,男子名。——译者注),而不会想到这也可能是个女人的名字,结尾字母是ie(Billie,女子名。——译者注),明白吗?”
斯科特安静了下来,史甘隆看出来他在仔细地听。此时,笑容从史甘隆脸上消失,声调柔和了很多。
“我们刚才谈到了你的妹妹,是不是,斯科特?”
斯科特没有回答。
“她的名字是洁芮,我说得对吗?”
仍然是一片沉默。
“你已经看出问题了,斯科特,是吧?洁芮就是这样一个名字。如果你在电话里听到这个名字,你会以为这个名字是杰瑞。十五年前,我接到了一个电话,就是方才我跟你提到的那个中介人打给我的……”
斯科特摇了摇头。
“他给了我一个地址,告诉我什么时间‘杰瑞’在家。”史甘隆用手指比划着给杰瑞加了引号。
斯科特听到自己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那被认定为意外事故。”
“只要你够小心,多数纵火案都会被认定为意外事故。”
“我不相信你。”
斯科特再次看着那双眼睛,感觉自己的世界摇晃起来,往日很多片断在他眼前交织、重迭:洁芮那能够感染每个人的笑声、自由奔泻的秀发和缎带,以及在家庭聚会中朝他吐舌头的样子。他还记得她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男朋友(一个叫布拉德的笨蛋)、她那没有舞伴的三年级舞会、她竞选学生会财务总管时所做的雄心勃勃的演讲、她的第一个摇滚乐队(实在很糟糕)、她的大学入学通知书。
斯科特觉得自己的泪水涌了上来:“她才只有二十一岁。”
没有回答。
“为什么?”
“我从来不管为什么,斯科特,我只是受雇于人……”
“不,我不是问这个。”斯科特仰起头,“为什么你现在要告诉我?”
史甘隆研究着自己在镜子里的影像,声音显得十分平静:“也许你是对的。”
“什么是对的?”
“你刚才说的话。”他转过头来看着斯科特,“也许在做了这样的事情之后,我需要制造一种自己还有人性的幻觉。”
。。
死亡拼图(一)(1)
三个月之后
天有不测风云,人生常常会遭遇突如其来的打击和不可预知的悲痛,好像一把尖刀猛然在你的身体里划出鲜血淋漓的伤口。或许你的生活本来平和宁静,可是突然一双看不见的大手粗暴地将其撕碎,让它完全变成另外一番景象,犹如大厦骤倾,让人肝肠寸断。接下来你的生活被残酷地摧毁,好像线头被抽出,裂缝越来越大。可是,这种裹挟着狂风暴雨的改变,最初的脚步却十分缓慢,甚至让人难以察觉。
对格蕾丝·劳森来说,改变是从一家照片冲洗店开始的。
这天她正要进入福特曼相片冲洗店,突然听到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你怎么不买一个数码相机呢,格蕾丝?”
00格蕾丝转向说话的女人:“我弄不来那些高科技的玩意儿。”
“噢,算了吧,数码只需要这么按一下。”那女人举起手来,做了个按快门的动作,好像害怕格蕾丝不明白按一下是什么意思似的。“而且数码相机和传统相机比起来,要方便多了。如果你不喜欢哪一张照片,可以直接删掉,就像删除计算机里的文件一样。看过我们为圣诞卡拍的照片吗?天哪,巴里不得不给孩子们拍无数的照片,你知道,要么是布莱克眨眼睛了,要么是凯尔的眼睛望到别处去了。但是不管怎么样,当你拍了那么多以后,就像巴里说的,你总能得到一张特别棒的,我说得对吗?”
格蕾丝点点头。她努力想记起这个女人的名字,但是费了半天劲也没有结果。这个人的女儿——布莱克,是这个名字吗?——是格蕾丝儿子的一年级同学,还是幼儿园最后一年的同伴?实在想不起了。格蕾丝一直微笑着,笑容仿佛凝固在脸上。这个女人很不错,但是在格蕾丝的头脑里,却把她和别的人混为一团,分辨不出谁是谁。格蕾丝不止一次地想到,自己是不是也和他们混为一团了呢?她的个性是否湮灭在这些郊区的人们当中,和他们完全一模一样了呢?
这种想法让格蕾丝心里很不舒服。
女人还在不停地描述科技时代的神奇之处,格蕾丝一直保持着微笑,脸颊都开始疼痛起来。她看了看表,希望这位“科技妈妈”能注意到她的暗示。两点四十五分,快要到接麦克斯放学的时间了。埃玛要参加游泳训练,不过今天轮到另一位母亲开车送孩子们去。
“我们要一起去啊,”女人说着,节奏放慢了一些,“叫上杰克和巴里,我想他们愿意和我们同去。”
“没问题。”
格蕾丝利用这个空隙赶紧和女人道别,然后拉开门,跨进了照片冲洗店。玻璃门“啪”地轻轻关上,还响了一声铃。一股化学药品的味道扑鼻而来,颇像胶水。她很怀疑长期在这种环境下工作对人会有什么样的影响,想了想又觉得既便短期待在这里也让人难以忍受。
一个孩子在柜台后面工作着——说他在“工作”实在是太宽容了。他下巴底下有一个白色的毛球,头发染成夸张的颜色,好像是蜡笔涂出来的一样,耳朵上穿了很多孔,仿佛还有兼作管乐器的功能。他带着一对耳机,把其中的一根线绕在脖子后面,音乐声震动着格蕾丝的胸膛。这个人身上刺有文身,而且有很多处,其中一处是“石头”,另一处是“扫兴鬼”,还有一处格蕾丝辨认了半天,觉得似乎是“闲人”。
“麻烦一下。”
他没有抬头。
“麻烦一下。”格蕾丝提高声音再说一次。
死亡拼图(一)(2)
还是没有回应。
“嗨,花花公子?”
这次引起了对方的注意。他眯起眼睛,因为被打扰而显得很不耐烦,极不情愿地拿开耳机,说道:“票据。”
“什么?”
“票据。”
噢,格蕾丝把收据递给他。毛球问她的名字,这让格蕾丝想起了那些该死的客户服务电话,它们让你输入家里的电话号码,而一旦有人接了电话,又会再问你一遍电话号码是多少,好像第一次的要求只不过是练习一下。
毛球——格蕾丝觉得这个外号很不错——在一叠相片袋中翻来翻去,终于抽出其中一个。他撕去上面的标签,然后报出了一个贵得离谱的价格。格蕾丝把钱包翻了个遍,好像挖到了宝藏似的找出一张优惠券,在这个宝贝的作用下,价钱终于变得比较合理了。
他把相片袋拿给她,格蕾丝说了声“谢谢”,此时他已经把耳机重新塞回去了。她在他眼前挥挥手,说道:“你是不是该开一下尊口,让我欣赏欣赏你的好口才。”
毛球打了个呵欠,随手拿起一本杂志,是最新一期的《现代浪人》。
格蕾丝走上人行道。天气很凉爽,秋天已经迅速地抢占了夏天的领地,虽然叶子还没有开始变黄,但空气中似乎掺进了苹果酒的气息,商店的橱窗里摆出了万圣节的装饰品。埃玛,她读三年级的女儿,已经说服杰克买一个吹起来有八英尺长的“自作自受的霍默·辛普森”气球,她得承认,看起来真是棒极了。她的孩子们喜欢《辛普森一家》(美国系列卡通剧,霍默·辛普森是剧中的家长。——译者注),这或许能够证明,她和杰克的努力没有白费,把孩子教育得很健康。
格蕾丝很想现在就打开装相片的信封。欣赏一卷新冲洗出来的照片总是让人很兴奋,这种心情就像期待着打开一件礼物,或者急不可待地打开邮箱——尽管知道每次得到的都是账单,而数码照片虽然很方便,却无法带来同样的激情。不过目前时间很紧张,在学校放学之前她必须尽快赶去,只有稍后再看了。
格蕾丝驾着萨博轿车驶上海茨路。这条路由于海拔很高,有几处可以看到这座小城以外的风景。她稍微绕了一小截,以便经过其中一个瞭望口,从这里能够望见曼哈顿的地平线,夜晚的时候景色尤其美丽,仿佛黑天鹅绒上缀满了璀璨的钻石。渴望在她心中升腾,她是多么热爱纽约呵。就在四年前,那个美妙的岛还是他们的家,他们在村落区查尔斯大道拥有一套开放式住宅,杰克为一家大的药物公司做医学研究,她则在自己的家庭工作室里一边作画,一边嘲笑郊区的人们,嘲笑他们的多用途运载车、灯心绒裤子和孩子似的对话,可是现在,她却成为了他们中的一员。
格蕾丝和别的母亲一样把车停在了学校后面。她关掉引擎,拿出装相片的信封,将它打开。这是一卷上周拍摄的照片,摄下了他们一年一度到切斯特摘苹果的情景,都是杰克拍的。他喜欢给家人照相,觉得这是一项展现父亲气概的工作,好像拍照是身为父亲对自己的家庭应尽的义务似的。
第一张照片上是他们八岁的女儿埃玛和六岁的儿子麦克斯,是在游玩时坐的大车上拍的,两人缩着肩膀,风把他们的小脸吹得红扑扑的。格蕾丝细细凝视了一会儿,感觉一股暖流涌向心头。是的,那是一种母爱,源自本能而又在生活中不断强化的感情。孩子总会带给人这样的激动,他们是你生命中的小精灵。格蕾丝记得那天相当冷,果园里人也很多,她本来是不打算去的,可是现在看着这些照片,觉得如果为那些原因而取消这次活动,该是多么愚蠢的行为。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死亡拼图(一)(3)
其他来接孩子的母亲们都站在学校的围栏旁,彼此交谈着,约好下次到哪里去玩。这虽然是在现代社会,后女权主义的美国,可是在等着接孩子的大约八十个家长中却只有两名男性。格蕾丝认得他们,其中一位已经失业一年多,你可以从他的目光、拖沓的脚步,以及他没刮干净的胡须上看出这一点。另一位是待在家里工作的撰稿人,他似乎总是过于热情地跟妈妈们攀谈,不知是因为孤独还是有别的原因。
有人敲了敲车窗,格蕾丝抬起头,是科拉·林德利,她在这座小城里最好的朋友。科拉打手势要她打开车门,格蕾丝照做了。科拉钻进来,坐在她旁边的座位上。
“昨天晚上的约会怎么样?”格蕾丝问。
“糟糕透顶。”
“真遗憾。”
“第五次约会综合征。”
科拉是个离婚的女人,在敏感而保守的人眼里,显得过分性感了些。她穿着一件领口剪裁很低的豹纹宽松上衣、一条紧身裤和一双粉色的轻便鞋,在咔叽布和宽松毛线衫的人流里显得鹤立鸡群,别的母亲都向她投来猜疑的目光。生活在郊区的成人们有些地方实在很像中学生。
“什么是第五次约会综合征?”格蕾丝问。
“你的约会不多,是不是?”
“噢,”格蕾丝回答,“丈夫和两个孩子已经完全占据了我的生活。”
“多可惜。你看——不过别问我为什么——第五次约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