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意莫倾城作者:妖三-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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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一天天,一点点,被那两个再熟悉不过,再真切不过的声音拉回,年轻的修者昏昏沈沈间,感觉如同身在母腹中般安心,因为知道生身之人衣不解带的守在自己身旁。隐约也能感觉到师尊九莲禅的存在,但多数情况下,牢牢把控著他身边,不准其他人动辄靠 近的那个,还是最霸道蛮横的那一位。
藉著自身强硬的修为和承袭自佛门高僧的纯正佛骨,陆小念挣扎游走生死关头。混沌意识中有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望支撑著他,昏厥前最後看到的画面,在意念的泥淖里载沈载浮;来自幽冥深处一声紧过一声的怆然的喊叫,字字句句都在唤他的名字。
那个人在找他,在拼命扑向他;那个人还怀著他的孩子,他允诺过会陪伴在他身旁,允诺过要握住他的手同他一起迎接他们孩儿的诞生。
发生任何事情,哪怕是生死,都不可以拆散他们──
苍白清瘦的手指,细不可察的在床被下轻颤了一下。趴伏在榻边,半寐状态的人猛然支起身,陆子疏掀开被角,淡紫色眼眸聚精会神察看仍在重度昏迷中的人十指状况,确然有略微的颤动迹象。
“晋息心──”惊喜的要转过身,去喊那屋外的人;屋外两人却早已有所感应般进到了屋里。
不用细看陆小念状况,紫龙面上的喜色已代表了榻上之人即将苏醒的事实,九莲禅微松了口气:“我佛慈悲,总算是见了些许起色。”转头看著眉头略展的僧人,“小念求生意愿相当强烈,或许正是这股执念,助了他关键之力。照这个进展看来,再过半月,应是能够 恢复意识了。”
白发僧人肃然回道:“想是他因果未尽,暂能不应天数。”
“也幸好如此,否则九莲禅忝为师长,不能照料徒儿安好,如何能对二位交代。”
“小念自有他不能回避的劫,与佛友无关。”晋息心正待再宽慰对方,陆子疏却已听得不耐烦,抬手捉住他袖尾,逼著僧人俯下身来。“要谈佛论经,讲因果说天命,你二人就再出屋去说个痛快,别鼓捣著来妨碍这边清静。”磨著牙狠狠的笑:“我只管我儿子性命无虞 就好,──待他回转,再将这笔烂帐算个通透明白,看教那事主如何偿债!”
看他目露凶光,晋息心叹口气,摸了摸紫龙抿得死紧的唇,试图安抚:“小念还未醒,你这般煞气冲天,留神又将他伤患引动了。”
“我本意不过是想探究一番小念传书中提及的奇症出自何人,谁知竟会撞上他自己性命攸关?你说,若不是我一时兴起,强逼著你同我来这花妖国,是不是孩子死在那腌脏山底,你也只会对著遗骨念生死自有分定阿弥陀佛?”打开他摸抚的手,切齿咬牙,显然是忍 了许久的真怒,“修劳什子佛,眼见著把性命都修没了!你们和尚一个个还在那里静心忍性!!”
“我并未说过要对小念放手不管……”
“那好,小念醒来後,你便替他报了这一箭之仇!”
“子疏……”再叹气,习惯性决定先顺毛再说,这时榻上昏迷之人发出轻微声响,成功将紫龙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撇下一脸苦笑的僧人,陆子疏执起终於是恢复了正常体温的手心,柔和了声音,絮絮在年轻修者耳畔轻语:“小念,爹亲在这里……爹亲不会让你有事。”
九莲禅低声对晋息心道:“小念应是卷入了花妖王系另一段血仇恩怨,我与留灯亦是始料未及。看来少不得还要查清这背後关窍。”
“嗯。”晋息心颔首。
眼望床榻昏迷不醒的儿子,不由想起陆子疏在烨姝山接到陆小念传书时,语露怪异的念出书函内容,再笑得贼兮兮的向自己看来,笑吟吟的不怀好意的问自己:“小念这传书中提及的奇症,怎愈看愈像我当年怀他时要命的害喜模样?莫非这花妖国内,也有他熟识的 年轻後生怀了身孕不成?──和尚,你同我走一遭,定要看看那孩子同他是怎麽一个关系。”
☆、第一百零四章 遗腹子
第一百零四章 遗腹子
被软禁的感觉并不好受。
花莫漪、花千秋、花树尘与花示君被毕染囚禁在精心打造的囚院中,只知尚未离开花妖国地界,却因为周遭都被封印,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系。尤其是花示君,被毕染单独关押在离他们三人很远的另外一头,彼此间难以获得对方的消息。
只是从来送饭的毕染手下谈话中,获悉关於毕染计划进展的一些讯息,但也都是非常琐碎的无甚大用的消息。似乎毕染手下若干族人,某一日由於不听毕染指示,轻兵冒进,被巡宫的当值禁卫军捉拿了下来,用以作为双方对峙筹码。两边僵持著,谁都还没有取得 决定胜负的那关键一步。
关於这些种种细节,花莫漪一概漠不关心。或者对於他来说,他压根就没有意识到外界发生的变动。
自从陆小念死在他面前,他整个人都沈默寡言了下去。任凭与他同在一室的花千秋如何逗他,都见不到他一丝喜色。从前不论发生什麽事情,都还能强打精神、强作欢颜的二皇子,这次连强作表面功夫都不做了,就好似错过花期般凋谢了下来。
但腹中孩子却恰恰相反,经历过险险流产的遭遇後,反而一天比一天茁壮成长。眼见著原本只是略略有轮廓的肚子,慢慢的大了,即便花莫漪几乎食不下咽,每日用不了多少饭食,那腹部也还是像吹了气的皮球般日渐隆起。
──或许正是因为意识到爹爹已不在人世,这个孩子才更加要精神抖擞的活下去。
七殿下花树尘经历了最初的震惊,想要问花莫漪孩子的父亲是谁,後来发现这根本就是个不言自喻的问题。七殿下接受程度很高也很快,陆小念的遗腹子现在看来,并不是花妖王脉的耻辱,而更像是花莫漪他们给予失去性命的人唯一能够的补偿。
更何况,现在导致他们所有人身处极端不利处境的,不正是上辈花妖王室愚蠢的骄傲,因为灭去毕染一族而最终引发的疯狂报复麽。事到如今,关於花妖王室尊严和脸面的那种无谓的坚持,还是忘掉好了。
毕染不知出於何种居心,并没有指使人在花莫漪膳食中下毒或落药,相反还派了族中颇有名望的大夫,每隔三日便来他房中看诊。
尽管大夫本人并不那麽情愿就是了。
“孩子长得很好。”硬邦邦的例行扔下这麽一句,大夫就开始收拾自己的随身药箱。
──少主也不知怎麽想的,竟然会对阶下囚这麽好;这个大肚子的青年可是我族的血仇对象!管他肚子里的小子三长两短,让它流了不是更好?难道还要帮著他生出来!
花千秋按住他收拾药箱的手:“孩子很好,大人如何?大人身子是不是过於虚弱了点?”
大夫不耐烦的想自她手下抽回手去:“大人也很好。”
花千秋死死按著他手不放,怒道:“你胡说,我二哥这几日夜间受了凉,睡得很不安稳,膳食也比以往少得更多!你身为医者,怎能昧著良心,对病人苦痛视若无睹?”
“这是心病,心病是无方可解的,懂吗。”瞟一眼半倚半躺在床榻上,目光木木看著前方,面上一丝表情也没有的花莫漪。“你如果有那个能力劝慰他,就让他多下地走走,这孩子长得太大,他又不肯走动灵活身子,到生的时候就要命了。”
“你给开些控制孩子长势的方子,”花千秋研读过人族产子的事宜,岂会不知大夫三言两语轻描淡写中蕴含的危险,“至少不要让我二哥负担过重。”
“世上哪里有抑制胎儿生长的方子?”终於逮著机会反唇相讥,大夫嘿嘿冷笑,“这孩子要长,人力是控制不了的;难道你要用压腹的办法把孩子压回去?我看这孩子生命力旺盛,你二哥每日不吃什麽饭食它都可著劲儿长──做好难产的心理准备吧!不一尸两命就算 平安的了!”
“你──!”五公主哪里受过这种窝囊气,被个外族下人这样冷嘲热讽。
她扬起巴掌就想要跟这个面目可憎的大夫打上一场,花莫漪却轻轻道:“千秋,让他走吧,太闹。”
五公主立刻噤声,转眼看见她二哥偏过头,似乎咬著下唇,一手抚在腹部。
“二哥。”顾不上跟大夫斗气,急慌慌跑过去,也将手心覆在花莫漪腹部。手掌刚一放上去,就感觉到从花莫漪小腹处传来的剧烈踢动,隔著衣裳都清晰感觉出胎儿的转身和拳打脚踢。
花莫漪攥著被角,白著脸色,一声不吭的咬住唇瓣。
好半晌,才松开微微咬出血来的下唇,低声道:“给我……拿安胎药。”
“好,好,二哥你忍忍。”花千秋比当事人惊惶多了,越过一脸看热闹模样的大夫,扑到桌案边倒温水,把药丸捏碎融入碗中。
心里一阵焦躁:在这里被囚禁了半个多月,孩子也过了六个月了,按理胎息早该稳定下来。可是这胎儿在花莫漪腹中,不仅努力的、不知餍足的拼命生长,还总是反复无常的闹腾,不分日夜的就开始动弹。寻常胎动也就罢了,偏生又动得厉害,每次都让花莫漪痛 得冷汗湿了一身。
这实在不是什麽好兆头。
花莫漪就著她的手,慢慢啜饮掺了安胎药物的温水,手仍紧紧抚在腹部。刚喝了一口,突然小腹又是一抽,花莫漪顿时呛咳:“咳、咳呃──”
刚刚咽下的药汤,随著剧烈咳喘溢出唇角来。他咳得厉害,竟然连继续饮药都办不到,微微弯起身子,侧过身,咳得胃里一阵阵酸水上涌:“恶──”
花千秋一手端著瓷碗,一手慌忙给他拍背顺气,看著花莫漪把早晨努力吃下的小米粥,全数吐到了地上。
那大夫眯著眼,在一旁幸灾乐祸:“可不是我唱衰气,瞧他这状况,虚弱得很,还不知有没有心力撑到瓜熟蒂落那天。不如趁著还不足七月,把孩子引落了,兴许还能救他一命──”
这家夥还在这里兴风作浪,花千秋恼恨得真想把手中汤药泼这个混帐家夥一脸,“庸医!!给本宫滚出去,叫毕染换个有本事的来!!!”
“‘本宫?’”对方不怕死的冷笑,“看清楚你们现在是何处境,少主是太好心,才赏你们这几间厢房住了,依我看,就得把你们都押到牢里……”
“噗啦”一声,花千秋终於还是没忍住,手中汤药连瓷碗一起,砸了那大夫一身。
“滚!”
那大夫被泼了一脸药汤,哪里甘休,还想借题发挥,忽然听外面的守卫道:“林大夫,少主请您过去他房里。”方才抹了一把脸,冲花千秋二人啐了一口,悻悻的离开了。
门方虚掩,花莫漪便撑不住身形,半歪著向榻边倒下来。花千秋唬了一跳,忙忙扶住花莫漪倾倒的身形,这一接,觉得二哥身子轻飘飘的,好似没有重量般。而看著他捂著隆起的肚腹,身上负担分明又很重,清秀的眉峰蹙得紧紧的:“呃…”
手紧紧的攥著她半边衣袖,只一个劲轻喘,却半天吭不了声。
花千秋急得快跳脚:“二哥,我这去找毕染,让他找个肯安心看诊的大夫来──你莫怕……”
“千秋……”花莫漪紧紧攥住她不放,捂著腹部喘息著,低低道,“你知道我……我决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