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玄机-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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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玄机一时呆住,不解地望着狱中的李近仁,李近仁则默默移开了目光。只在那一瞬间,她便明白了,他是想代她受过,脸上的疑惑登时变成了感动。
离开了大狱,鱼玄机并没有就此离开京兆府,而是要求杜智带她去见温璋。杜智拗不过她,只得带她去了大堂。一见温璋面,鱼玄机便力陈李近仁绝非凶手。杜智从旁劝道:“李近仁自己都全部招认了,鱼炼师何苦还要为他开脱。”
温璋何等精明,早看出鱼玄机心思,冷冷道:“少府,你还没有明白,其实鱼玄机想说的是,李近仁是为了替她脱罪,所以才自认罪名。对不对,鱼炼师?”鱼玄机一时默然不应。
温璋冷嘲热讽道:“看来,不光是本尹认为炼师有重大嫌疑,连跟你走得这么近的李近仁也在怀疑你呀!据本尹猜测,李近仁肯定认为是炼师利用李亿用美人醉毒杀了裴氏,再杀了温庭筠,接着鱼玄机又杀了李亿灭口。他爱慕鱼玄机,一心要为心爱的女人脱罪,听说鱼玄机被逮捕下狱后,立即跑来京兆府自认杀人……”
杜智道:“可是鱼炼师没有任何理由要杀温庭筠。”温璋道:“杜少府,你还年轻,又没有成家,哪里知道这世间的爱与恨、情与仇,其实就悬在一线之间。”杜智不敢再辩,心中却想:“我不知道,难道你就知道了?”
温璋道:“鱼炼师,你自己说,本尹到底要怎么处置你和李近仁?其实,你我都知道李近仁没有杀人……”却听见一个声音道:“不对,李近仁确实有重大杀人动机。”温璋一怔间,裴玄静等人已然走了进来。适才开言的正是裴玄静,当下说明了李近仁极有可能是被温庭筠逼迫自杀的李虞候的儿子。
鱼玄机听了便如头上炸了一个焦雷,过了好半晌,才颤声问道:“娘子是说李近仁与飞卿有杀父之仇?”裴玄静道:“我们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正打算去问李近仁本人。”众人一齐望着温璋,等他示下。
案情如此峰回路转,连温璋这等见多识广的老辣之人也措手不及,只道:“果真如此,本尹倒是对李近仁轻易服罪十分意外。”尉迟钧道:“也许他不想牵累他人,这符合他的性格。”
温璋冷笑道:“男子汉大丈夫,行事当光明磊落,若真要报仇,又何必用下毒这种卑劣的手段?他既武艺高强,为女人也好,为父亲也好,一刀一个岂不痛快?如此处心积虑地设计,只不过是想逃脱律法的制裁,还妄谈甚么不想牵连他人。”他虽然专横跋扈,但却洞悉世事,见解深刻,不由得人不佩服,众人一时无语。温璋又道:“这件案子既然已经交给李少府处理,便由你们几个去审问李近仁吧。”
几人出来商议了一下,决定由李言夫妇与杜智一起到大狱中直接询问李近仁。鱼玄机自然想参予其事,可她现时的处境,实在是有诸多不便,对此,裴玄静也只能抱歉了。
三人带着一名做记录的书吏一起进来牢房。进来时,李近仁正意态安详地席地而坐,见他们进来,问道:“你们是来审问案情经过的么?”李言道:“正是。但我们首先想知道的是你为甚么要投案自首?”李近仁道:“不为甚么,我就是看你们迟迟破不了案,还不断牵连无辜,所以忍不住站了出来。”裴玄静突然道:“我们已经知道你就是李虞候的儿子,与温庭筠有杀父之仇!”李近仁身子一颤,意外地望着她。他如此动容,自然证明裴玄静的推测准确无误了。
牢房一时陷入静默中。过了好半天,李近仁才“嘿嘿”了两声,连声道:“佩服!佩服!”他大概以为自己一直隐藏得极好,绝无可能被人发现,想不到这么快就被人查清了来历。
杜智问道:“你杀温庭筠是为了给父报仇,可你为甚么要杀李亿夫妇?真的是为了替鱼玄机报仇么?”李近仁道:“正是如此。”李言道:“既然你直认不讳,就请给我们讲讲作案经过,你是怎么杀了裴氏、温庭筠和李亿。”
李近仁叹了口气,道:“我在广陵有间很大的绸缎铺,兼雇有裁缝做衣裳。裴夫人经常来铺子里逛逛。有一天,我趁裁缝给她量衣衫的时候,偷偷将美人醉洒在了她的头发上……”他皱紧了眉头,眼睛不断眨动,话说得非常小心翼翼,似乎每一句都要经过慎重考虑。
裴玄静道:“那你为甚么不趁机在广陵将李亿一同杀了?”李近仁道:“噢,这个……我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李言道:“你杀温庭筠的细节我们已经很清楚了,你又是如何杀死李亿呢?”李近仁道:“我在长安城中遇到了李亿后,就想法将他诱到城外,用美人醉杀了他。”裴玄静追问道:“你是怎么用美人醉杀了李亿?”李近仁道:“我在随身带的水袋中掺入了美人醉,强逼着李亿喝了下去。”
李言刚要揭穿他说谎,裴玄静及时阻止了丈夫,又问道:“那你是如何得到的美人醉?”李近仁道:“我花高价从一名外放出宫的宫人手中购得。”裴玄静道:“宫人叫甚么名字?”李近仁摇了摇头,道:“我不能说。”
杜智突然问道:“是你杀了坊正王文木么?”不等他回答,李言又紧紧追问道:“你是不是就是飞天大盗?”李近仁露出了极为惊讶的表情,他虚起了眼睛,仿佛在回忆甚么,又仿佛在思索该如何对答,过了好半天,才道:“我没有杀王文木。我也不是飞天大盗。”
三人便不再盘问,让书吏如实记录了下来。从牢房出来后,李言道:“也许李近仁杀了温庭筠,但他肯定没有杀李亿夫妇以及王文木。他叙述经过的时候言语很不流畅,目光游弋不定,显然是边想边说,我认为他认罪完全是为了鱼玄机。”
裴玄静也道:“李近仁描述杀李亿的细节与李亿实况不符,如果李亿是喝了毒药,口中不该留有粉末。可见李亿肯定不是他杀的。裴氏具体死状尚不得而知,因而无法断定。”叹了口气,道,“可惜温先生被毒杀的细节大家都已经知道了,不然就可以知道到底是不是李近仁杀了温先生。这是我的过错。昨日在大堂上,我不该说出下毒细节的。”李言忙道:“你说出来,不过是为了试探各人的反应。当时也确实只有李近仁最为异常,只有他一人没有本能地抬头看屋梁。”
裴玄静道:“李近仁是杀温庭筠的凶手,但他并没有杀李亿,他却主动揽罪上身……”李言皱眉道:“莫非真是鱼玄机杀了李亿夫妇?李近仁这么做,是为了替鱼玄机脱罪?”裴玄静道:“绝无可能。鱼炼师一直没有离开过长安,根本没有机会杀死裴夫人。至于李亿,我想她并没有真正忘记这个人。之前,鱼炼师早就怀疑到李亿身上,却始终没有向我们提及,有意暗中维护,这便是明证。”
三人正议论着,一名差役奔过来道:“尹君请三位速速过去。广陵刺史已经派人将李亿妻子裴氏一案的卷宗及证物送来了。”李言大喜过望:“太好了。”
正欲离开,裴玄静道:“一会儿鱼炼师必然要进来探视李近仁,还请杜少府委屈一下,暂时留在这里。”杜智立即明白她是想要自己偷听鱼玄机与李近仁谈话,虽非君子所为,但也是不得已的权宜之计,当即应允。
李言夫妇重新回到大堂,果见尉迟钧依旧陪着鱼玄机在堂外等候消息,国香却已经离开。听到李近仁已然承认他就是李虞候之子后,鱼玄机的脸色顿时煞白如纸。虽然她实在不愿意相信,但事实就摆了眼前,李近仁就是毒害飞卿的凶手。裴玄静又告知并非李近仁杀了李亿,因为最重要的杀人细节并不符合,鱼玄机只是一怔,再无他话。
然而在仔细翻过广陵刺史送来的裴氏的卷宗后,众人才恍然明白李近仁就是杀死裴氏的凶手。卷宗中明确提到裴氏头发中有不明粉末,附在卷宗后的粉末一经比较,即确认为美人醉。而照李近仁所言,他毒杀裴氏的手段,即是暗中将美人醉洒在了她的头发上。如果不是李近仁所为,他根本无法编造出如此细微的细节。
如此一来,李近仁先后毒杀裴氏与温庭筠已经是不争的事实,那么李亿又是谁所杀呢?温璋冷笑道:“李近仁毒杀温庭筠,是为报父仇,事出有因。可他与裴氏无冤无仇,之所以要杀她,还不是为了讨好鱼玄机?裴氏既除,剩下的唯一眼中钉就是李亿。李亿如不是李近仁所害,必是鱼玄机下的手。”众人一齐向鱼玄机望去,只见她正露出了极为失望的表情,对温璋的话却恍若未闻。
温璋正待下令,裴玄静及时向他使了个眼色,走过去道:“炼师,我知道这对你很难接受,不如由你自己亲口去问李近仁。”
鱼玄机居然点了点头,转身便往大狱而去。然而她进了牢房后,却是长时间地不发一言。连躲在一旁暗中偷窥的杜智都着急起来,只觉得这二人充满玄机,高深莫测。
此刻,鱼玄机心中的伤痛与失望远远超过了她表面的痛楚。在她一生中,没有谁比眼前这个男人待她更好,他尊重她的一切,她的人格,她的才华,甚至包括她的过去,她已然慎重考虑过,有意要接受他。而现在,她只怀疑他不过是为了方便向温庭筠报复才接近她。她回想起当初戏剧般的邂逅,以及他后来不求任何回报的为咸宜观的付出,不免疑虑更深。他是如此坚忍,如此沉得住气,终于报了仇,现在还可以如此坦然,真是符合他的性格。
心中翻腾了许久,还是鱼玄机首先打破了沉默:“原来真的是你杀了裴夫人,亏得我还一直相信你。”
李近仁眉毛一挑,略带讶异地望着她,欲说些甚么,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不答话,她的悲伤便开始变得愤怒:“你先用美人醉杀死裴夫人,这样李亿就会以为是我做的。你又赶去鄠县用美人醉杀死飞卿,既报了父仇,还会引我最终会怀疑到李亿头上。一瓶美人醉,让我和李亿互相猜忌,真是高明。”李近仁紧锁眉头,表情越来越严肃。
鱼玄机又道:“不过,我知道你没有杀李亿,因为令我与他互相猜忌,正是你最想看到的结果。”李近仁依旧默然,脸上明明暗暗,没有惊诧,也没有难过,连一点表情都没有。
暗中躲在一旁的杜智却是若有所思,这李近仁面对指责,不动声色,心计如此之深,真可谓骇人听闻,令人心悸。只是这般,他又为何要主动来投案自首呢?莫非目的已然达到,便了无遗憾?
却见鱼玄机悲愤难以自抑,实在不愿意再见到眼前这个人,转身便往外走去。李近仁追出几步,叫道:“玄机……”鱼玄机头也不回地去了。刚欲离开京兆府时,正遇到公差陪着昆叔进来,不由得心中一动,又想起一些谜团,便跟随昆叔一道重新返回大堂。
杜智已然将鱼玄机与李近仁的对答告知了温璋等人,众人愈加肯定李近仁就是毒杀裴氏和温庭筠的凶手。可如此看来,鱼玄机并非杀死李亿的凶手。李亿又是何人所杀呢?既然他是死于美人醉,平常人根本无法得到这种奇药,看来还是要将视线集中到能有机会获得美人醉的疑凶身上。
李言说出早上去找韦保衡调查未果一事。温璋突然想了起来,道:“有件事,本尹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们。昨天晚上,有人到京兆府匿名投书,揭发韦保衡是找人代考作弊,才得以进士及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