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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

鱼玄机-第22部分

小说: 鱼玄机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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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绿翘正为众人端茶水进来,听了这话大吃一惊,颤声问道:“温先生被人害死了?”尉迟钧道:“是啊,你原来还不知道么?”绿翘摇了摇头,道:“前日有人来给炼师送信,炼师看了信后也没说甚么事,就说要出远门,然后便匆匆走了。原来……原来是温先生过世了……”咬了咬嘴唇,加重了语气问道:“是谁下的毒?”裴玄静摇了摇头:“目前还不知道。”绿翘急促地问道:“那炼师为甚么单独找李君到书房?”众人均摇头,也表示对此不解。
  绿翘愈来愈惴惴不安,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国香听过她曾为保护鱼玄机被主母裴夫人打瘸腿的故事,知道她与鱼玄机情若姊妹,便自告奋勇地站起来:“绿翘你别担心,我这就去书房看看鱼姊姊和李近仁谈得怎样了。”也不等众人回应,便一熘烟地跑向书房。
  书房位于咸宜观的最西侧,布置得颇为雅致。南面靠窗半桌上放置着一个盛满水的淡青色瓷器,里面斜插着数枝梅花;西首摆着一张琴桌,上有一张梅花断纹的古琴;上首摆着一张长案,案上堆满了书本、诗笺、扇叶,及文具。几个古锦斑斓的坐垫散放于地上,悠然意远。
  房内二人却没有坐下,均凭窗而立,各自一脸肃色。鱼玄机缓缓地道:“近仁,承蒙你一年来关爱,多方照顾咸宜观,我一直很是感激。然而人命关天,我只想问你,到底是不是你杀了人?”李近仁道:“原来炼师怀疑是我杀了西门坊正。”他话虽然如此说,却是丝毫不觉意外,不动声色的态度反而更加令人起疑。
  鱼玄机却道:“不……不是……我没有想过你会杀了王老公。我是说,飞卿的死……”她开始有些局促不安起来,实在不愿意直接质问李近仁是不是凶手,她知道眼前这个人默默为她做了太多,她实在不该怀疑他的。
  李近仁却依旧温和平静,问道:“炼师是想说,是不是我下毒害了温庭筠,对么?”鱼玄机道:“原来你早知道飞卿死了。”心中的怀疑不由得又加重了几分。李近仁却自有一套说辞,解释道:“我前日听绿翘说炼师匆匆出门,昨日在咸宜观等炼师一整天,依旧不见人影,甚是牵挂,所以今日一早赶到京兆府,想求熟人打探,却意外听说了温先生被毒杀的事情。”
  既然话头已起,鱼玄机便不再忌讳,直截了当地道:“可是你半个月前去过鄠县温府!当我听昆叔说你去过时,你不知道我有多惊诧!我知道你对飞卿一向有很深的偏见。”说到后来,她的情绪明显激动了起来。李近仁问道:“所以炼师就怀疑是我杀了温庭筠?”
  她惊疑不定的目光审视在他脸上,他出人意料地平静,没有任何不安。她似乎也受到了感染,感到了一种安慰,起伏不定的心神开始平静了下来。
  国香已然悄悄溜到书房外。她好奇里面二人到底在谈些甚么,因而到了门外便刻意放轻了脚步。只听见李近仁道:“既然炼师认定我有动机,一口认定我就是凶手,我也没有办法。”语气甚是平和。鱼玄机道:“你不是一直很讨厌飞卿么?”李近仁答道:“嗯,确实如此。”
  国香听了大吃一惊,心想:“难怪鱼姊姊一开始就怀疑上了李近仁,原来他跟温先生早就有宿仇。”再凝神静听,又听见鱼玄机道:“我想亲口听你说——你没有杀飞卿。”李近仁深深叹了口气,道:“就算我说了,在炼师内心深处,真的会相信么?”
  国香只觉得这二人对答甚有玄机,她心思简单,也想不明白这些。但书房里面再无动静,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这沉默有一种可怕的感染力,竟然带动门外天真的国香也黯然神伤了起来。她想了想,便离开书房往厅堂走去。
  昆仑与苏幕从胜宅取来一些食物和酒水,送到咸宜观厅堂。众人早已经饿了,也学着尉迟钧的样子,各自将尖馒头与肉干用木箸夹了,拿到炭火盆上边烤边吃,倒也香甜可口,别有一番风味。
  昆仑还带过来一个特制的酒炉,下有炉灶,可加入木炭,上有酒鎗,专门用来热酒。几杯热酒下肚,身子立即热了起来,尉迟钧甚至解开了外套。他又特别推荐大家吃一种被称为“银饼”的食物,说是乳酪膏腴所制,也是传自西域,就连当今皇帝都十分喜爱,一天要食用十几枚。
  黄巢听了很是好奇,便取了一枚银饼,只吃了一口,便觉得味道极怪,滑腻中有一股酸味,好不容易就着尖馒头才得吃完。他一直不见甘棠,早就十分诧异,特意问起,才知道尉迟钧预备返回于阗,而按照贞观二年太宗文皇帝敕书,胡人归国,不得携带汉妇女,因而尉迟钧已经事先做了安排,将甘棠送给了大将军张直方。
  黄巢听了大为惊讶,不由得多看了苏幕两眼。倒不是他对苏幕有意,而是那日他明明亲眼见到张直方与苏幕更亲密暧昧。不仅他奇怪,就是尉迟钧也甚为不解。以往张直方每每到胜宅来,总是与苏幕调笑,不见如何与甘棠亲昵,料不到他却只要了甘棠。
  尉迟钧又暗中品度着黄巢,心想此人性情不错,又志在功名,是个可以托付苏幕的合适人选,便道:“黄君若是不嫌弃……”黄巢当即会意,生怕他说出下面的话徒增苏幕尴尬,忙道:“幸得我是汉人,意中人也是汉人,可没有殿下这样的烦恼。”
  他如此说,尉迟钧只得哈哈一笑。苏幕心中明白,自感难堪。裴玄静正要圆场,却见国香走了进来,目光里显出了几许木然,几许迷乱,不由得十分纳闷,问道:“怎么了?”国香只是摇了摇头。又见李近仁与鱼玄机前后脚跟了进来,神色亦各见落寞,便不再追问。
  裴玄静仔细斟酌半晌,终于还是开了口,向李近仁道:“李君,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李近仁已经听鱼玄机提过她的身份,便点了点头。众人的目光一齐落在他身上,屋子里一下寂静得可怕。李近仁却是丝毫不乱,俨然流露出江东富豪稳若磐石的派头。
  裴玄静问道:“李君会武艺,对吧?当初我们在三乡驿有过一面之缘,你的僮仆丁丁曾经提过。”李近仁道:“嗯。我是商人,没一点武艺傍身,怎么敢走南闯北?”黄巢插口道:“凶手刚好是个练过武艺的人。”尉迟钧却辩解道:“这说不定只是巧合。”
  裴玄静道:“南门坊正昨晚看到李君来过咸宜观,时间大概就在坊正王文木遇害的时候。这一点,苏幕也可以证实。”苏幕点了点头:“我听府里的人提了。”又补充道:“不过,门房说李君只是出去走走,散散酒气。奴家也决计不相信他会杀人。”
  裴玄静道:“会不会是李君出来走走的时侯,刚好看到坊正王文木正在咸宜观墙上刷字,所以一气之下杀了他?”李近仁摇了摇头:“我没有杀他。”
  黄巢道:“那你为甚么深更半夜来到咸宜观?”言语颇有敌意。李近仁看了他一眼,还是平静地回答道:“昨晚夜禁后,我在尉迟王子家中借宿,不料王子殿下并不在家,幸好胜宅的仆人热情招待了我。本来我酒饱饭足后即刻睡下了,突然想到白日在咸宜观遇到的国香娘子很是可疑……”
  国香大诧:“我可疑?我有甚么可疑的?”李近仁道:“你自称是炼师的朋友,但绿翘并不认识你。”鱼玄机道:“国香确实是我的好姊妹。我们在鄂州时结识的。”李近仁点点头:“不过当时我并不知道,担心绿翘一个人在观里,便想来看个究竟。路上,我确实看到了南门坊正,不过却没有打招呼。到了咸宜观后,我本来是要敲门进去的,但又怕绿翘已经睡下了,就站在外面听了听,没有动静,便离开回胜宅了。”
  国香道:“可是我早上明明看到你匆忙离开。”李近仁道:“敲门鼓一响,我就起来了,再次来到咸宜观,结果看到了墙上的字……”黄巢道:“那西门坊正的尸首呢?”李近仁道:“当时我没有看见。昨夜雪下得很大,他的尸体可能被雪盖住了。”黄巢还要再说,裴玄静却点了点头。李近仁:“我担心绿翘遭了意外,正想进去时,却听见里面绿翘在跟国香说话……”裴玄静道:“所以你就匆匆走了?”李近仁道:“嗯。”
  国香道:“我猜李君你急忙外出,应该是赶着出去找鱼姊姊,对不对?”她在书房外偷听到几句话,已经感觉这个男人与鱼玄机有种不同寻常的亲密关系,她单纯活泼,心中容不得事,便径直问了出来。众人均大感意外,李近仁却沉默不答,显然已经默认。黄巢则莫名其妙地对这个男人产生了一种厌恶之情,心中竟然隐隐巴不得他就是杀人凶手。
  众人胡乱吃了一些食物,昆仑和苏幕收拾妥当了自行离开。绿翘重新提了一大壶菊花热酒进来,以助众人御寒。这菊花酒又称长寿酒,需酿一年之久。每每菊花盛开时,并采茎叶,杂黍米酿造,至来年九月九日始熟,才可饮用。
  绿翘身姿丰腴,自有一种动人颜色,只是瘸了一条腿,行动颇为不便。鱼玄机急忙迎上前去,欲接过酒壶。绿翘笑道:“还是让我来吧。你们继续谈你们的。”她走过去,最先为李近仁倒了一杯温酒。李近仁抬头看了她一眼,微微点头,以示感谢之意。
  绿翘已经知晓众人均怀疑是李近仁杀死王文木,又道:“请恕我多一句嘴,李近仁君一直关照咸宜观,他决计不会害我们的。试想如果真是他杀了坊正老王,他为何还要将尸首留在咸宜观后墙外?”这句话甚是有力,众人听了心头均是一凛,暗暗称是。
  裴玄静想了想,便道:“既然李君说没有杀王文木,那么这件案子暂且放在一旁。李君,我想问你,你为甚么在半个月前去鄠县温府?”李近仁:“我是特意去拜访温先生的。”裴玄静道:“是出于甚么目的呢?”李近仁道:“当然是仰慕温先生的才学。”他特意加重了“才学”两个字,反倒听起来很有些牵强附会。
  裴玄静又问道:“李君是第一次拜访温先生吧?”李近仁点了点头。裴玄静道:“李君到长安经商两年有余,为甚么温先生在长安任国子助教时,你不去拜访,偏偏在温先生被贬后,才去偏僻的鄠县温府拜访呢?”李近仁一呆,头一次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鱼玄机一直缄默不语,在目前的情形下,她虽然焦灼万状,却实在不便开言。她已经强烈地预感到,真相就要浮出水面。那么,如果眼前这个人真是凶手,她又该怎么做呢?
  李近仁沉默了片刻,终于道:“我一直来往于江东和京师之间,忙碌于生意。半月前,我再次来到京师时,突然听说温先生早已经被贬出了京师,心想若是再不去拜访,等他去随县赴任了,便来不及了,所以才临时起意。”
  他的口气很平稳,如同叙述别人的故事一般。只有鱼玄机从他那淡漠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哀伤和无奈,正是这一点,再一次令她本已经暗淡的疑心再一次浓厚黏稠了起来。
  裴玄静道:“就李君一个人去的么?”李近仁道:“我那天没有骑马,而是乘车,同去的还有车者万乘。”这万乘,裴玄静原也认识,正是当日驾墨车到河南迎亲的专业车者。
  裴玄静先看了一眼鱼玄机,这才道:“这件事……我是说李君去鄠县温府的这件事,还告诉过别人么?”李近仁立即会意了裴玄静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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