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渝-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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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陵定定的望着恒越,垂眸问了句,“若换了是你,你要什么?”
恒越站在他面前,皎月清辉尽敛眼中,他笑,信手揽过了长陵的腰肢。不等怀中的人反应,就将双唇紧贴,对上的那双眼里全无慌乱,他便得寸进尺,将舌尖抵了进去。
长陵让他纠缠了好一会,才忙寻到了喘息的空隙,说,“这大街上,你也不怕让人看见。”
恒越一双手将他箍的更牢了,“这都什么时辰了?何况今夜中秋,就是打更的也过节去了,还怕什么人看见?”
长陵不理他,仍是问,“你还没说,若换了是你,你要什么?”
恒越握着长陵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笑意仍是那般玩味,“若有一日你不肯看我一眼,我便拿命去换你心下怜悯;若有一日你不见踪影,我就穷尽一生寻你千山万水;若有一日三生石前得知仙凡有别,我就泼了那盏孟婆汤,来世潜心修道也要见你一面。”
长陵听着,惊在当下,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万丈红尘(5)
天越加冷了,恒越不喜欢晚上还做生意,所以等日落就早早关门。
长陵一个人坐在屋里,稍稍伸出头去,就能看见厨房内亮着的灯,和那个忙里忙外的身影。按理恒越是北海里锦衣玉食的三殿下,做饭的差事怎么也轮不上他,可自来了人间第一日,他就揽下了这厨房里的活。不单是揽下,长陵曾想过要帮忙,却反倒让恒越嫌弃他添乱——可尝过了他的手艺,实在不得不说一句人间难得此美味。
长陵不禁想,恒越其实是很好很好一个人,于这天地间,难得这样好的一个人。不怪人都说,越是平日里好似什么都不会在意的人,越是有一颗不死不休的心。他转头,窗台前放了一面铜镜,倒映着自己那张不喜不悲的脸。
这一天清晨,长陵刚推门就只觉一股冷风迎面吹来,真是到了腊月,大约再不过几天就要下雪了吧。前一晚泼出去的水在院子里都结上了薄薄一层冰,恒越慢悠悠捧着暖炉走出屋子,瞅了瞅长陵说,“掌柜,这天这么冷,索性不开铺了吧。”
又说,“今日城西的梅园可热闹,一夜冷风吹得梅花开,正是赏梅的好时候,掌柜不去看看?”
既是他要去,长陵自然是陪着的。时辰尚早,街上来往的都是商贩走卒,大冬天里呵着手跺脚,缩在屋檐下张罗今天的生意。两个人买了肉包,不急不慢,边吃边往城西走,一路惹人注目。可不是,气度非凡的人物,锦衣华服轻裘加身,怎么看也像是宦官子弟,出行该是有人左右伺候、鞍前马后才是。
长陵忍不住问,“怎么非要穿这样?”
恒越把闲置许久的折扇把玩在手,说道,“那梅园是处私人的置地,城西李大富商的园子,平日里外人都是进不去的。三天前他特意放了话出来,说于今日广邀城内才子于梅园作画,附庸风雅——去那种有钱人的地方,穿的太寒酸随便,容易惹麻烦。”
到梅园时不料有不少人比他们更早些,李大富商大手笔,布了桌案与笔墨,园里还有专人奉茶。恒越他们走在人群里张望,园里布置的精巧,一看就知是主人花了心思。梅花也开得正好,静谧素雅,暗香浮动。
正要往里头走,就看园里的奴仆把几个衣着朴素的小哥挡在门外,几句为难话就让面子薄的读书人红了脸,扭头就走。长陵见了,不由说了一句,“你还真料见了。”
“即便附庸风雅也有高低贵贱,本不过是梅花罢了,还要讲究这赏花的人配不配进来看一眼。”恒越也念叨着,却也不甚在意,“反正我们是来观花,不管这些。”
碎石铺的小路,亭台回廊无一不雅致,因着是寒冬,别有一番清清冷冷的味道。恒越说,“这梅园论格调,与你无尘阁倒是差不多。”
长陵却摇头,“无尘阁怎么比得过这里四季轮换,一派生机。”
有机灵的奴仆忙迎上来,“看二位公子面生的很,衣着气度却与众不同,既然是来赏梅的,不如趁着良辰美景留些墨宝,也不枉费来这一趟。”
恒越想也不想就应下了,却又说,“我一贯是个不懂风雅的粗人,可没有写诗作画的本事,不如掌柜来试试?”
说着就推长陵走到了陈设的好好的案台前,画笔颜料一应俱全,正对的便是一株开得正艳的红梅。想来主人对这园里景致都了然于心,布置案台的位置也恰到好处。恒越立在边上,接了小厮递来的热茶暖着手,一面看长陵端正悉心的作画。
啧啧,画倒还是其次。
这雪白的轻裘一裹,倒更显得这个人身形纤瘦,那晚抱在他手里的时候才真是觉得他瘦,半点赘肉没有的腰。这些天相处的平平静静,倒好似那晚的事从没发生过,北海三殿下是什么人?万花丛中过,既然他不曾提起,自当照旧的过。奇的是,偶尔就这样隔着距离静静看他,就有股心情按捺不住——是什么呢?恒越扪心自问,不知。
待一盏茶凉,长陵就搁了笔。
恒越凑上去看,眼底景致尽在纸上,栩栩如生不说,何况他只用了这样短的时间。
长陵问,“如何?”
恒越看了看,笑说,“少了些什么。”
说着就往前上了两步,一把揽过长陵的腰,胸口贴着后背不留一丝间隙。又牵着长陵的手去执笔,把着长陵的手蘸着白色的颜料一点点落在这画上。
人声喧嚣,天地寂静。
长陵不说什么,悄然隐去了两人的身形。
不过须臾,画上红梅已覆上白色,石阶曲径素白一片。
有路过的人好奇围观,“这是谁留下的画?画的是好,可今日本无雪,不是画蛇添足吗?”
长陵让人扣在怀里,挣了两下,正要说什么,又让恒越封了口。
顷刻间,大雪纷纷。
施法回了铺子不过眨眼间的事,恒越一把抱起了长陵往自己的屋子里去。其实论起情欲的事,他自问可谓得心应手,即便是众人口中命无七情的长陵,让他稍稍纠缠了一阵,两个人也就只留一件里衣在床上相对。
火盆烧得“毕剥”作响,恒越却只觉得自己吻过长陵的那双唇发着烫,说不出什么缘由,只觉得脑海里突然一片空白。像烧了一场极旺盛的火,把他所有思绪情感都烧成了废墟,半点冲动也没残存下来。一双眼怔怔的看着长陵,好似非要将自己映入那双淡然清澈的眸子里,懵懵地拿长陵的手去碰自己的脸——微凉的指尖熨帖在唇上,说不出的感觉,仿佛混魄都出了窍,他只留了一具躯壳罢了。
他突然如同一只凶狠的猛兽将长陵压下,细细的啃咬在长陵精致凸起的锁骨上。摩挲着衣衫,交缠的发丝,心口贴着心口——停在这个姿势,恒越突然停下了。手指拂过长陵的发鬓、唇角、眼角、眉梢,继而用小心翼翼到近乎虔诚的方式落下轻吻。
不曾有半点的逾越,仅不过是这样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衫交叠缠绵。
一夜听雪。
☆、万丈红尘(6)
自那日雪晴,恒越就愈发的懒了,整日与长陵厮混在床上,店铺也不愿打理。还说是北海叱咤风云的一条龙呢,活像个缩在穴里冬眠的大长虫。
这天难得是肯出门了,照旧是去刘叔那吃馄饨,刚刚落座拿眼一瞥,就见对街处款款走来个风情旖旎的姑娘,眉梢带笑,引得路人都忍不住侧目。刘叔端了两碗馄饨来,忍不住打趣他,“漂亮吧?叫落月,胭红楼掌柜新买回来的,指不准过两天就当上花魁了。”
正说着,挑看着摊上珠花的女子对上了恒越的目光,视线相交时忍不住巧笑嫣然,又悄然低头拂发,不着痕迹。刘叔忍不住啧啧,“瞅她这眼神,八成是看上你长得俊俏了。”
恒越但笑,却见长陵唇带笑意,看得他无端端的心里一紧。
胭红楼的落月姑娘是真的有了心,第二日就带着侍女上门来酒肆打酒,话说的是恩客对公子的酒赞不绝口,她买酒只为讨恩客欢心。可一双眼就婉转在恒越身上,就是几枚铜板都是从丫鬟手里拿过来,亲自递给的恒越。
恒越那张口,生来就会哄人芳心,仿佛一眨眼就又是那个摇着扇子风流倜傥的北海三殿下,三言两句就让落月红了脸,提着裙子要走时还不由回头来要与他看一眼。
长陵将这些尽收眼底,抿着唇笑,事不关己的好似在看一出好戏。信手在账上添了一笔,也不问什么,将铜钱收在盒子里,说,“阿越,前天张婶不是说要一坛桂春酒备着过年吗?反正现下没什么事,我给她送去吧,雪天路滑,何况一坛酒也沉的很。”
恒越站在柜台外看他,神色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突然笑起来说,“不如我去吧,张婶那离胭红楼近的很,我也正好去见识一下。今晚掌柜的就早些睡吧,不必替我留门,要是玩的高兴,我就不回来过夜了。”
长陵浮起一抹了然于心的笑容,依旧是笑得如沐春风,没半点犹豫就点了头。
胭红楼,恒越是真去了,一掷千金的阔绰让不少显贵都比不得,钦点了落月的名要听她弹琴唱曲,还得一群莺莺燕燕跟前伺候着酒菜。他素来是风月场的老手,说来如鱼得水,可头一回这美色晃眼,他心下却如明镜,实在高兴不起来。
落月凑过来给他斟酒,一双杏眼里满满都是情意,“公子可是有心事?还是落月的曲子唱得不好?自公子来了,还没笑过几次呢。”
恒越自是不会唐突佳人,温言细语说一句“此曲只应天上有”更扯过落月手里的帕子轻轻嗅着胭脂香,闭上眼闪过的却是一袭白衣的倒映,一杯酒冷在喉中。
千年不过一瞬,人间天上,恒越不知与多少人结过欢、交过好。那一双双眼,嗔的、怨的、痴的、慕的,他都见过,心里但有些了什么感情,还真的瞒得住?至少他是不信的。可唯独那个人啊……欢笑是那般,怜悯是那般,眸子里除却静谧之外什么也望不见,清澈的让他心慌。
这一夜半点也没纵情,早早就回了铺子里,刻意装出来的食色餍足在对上长陵那细致温和的笑容后全然没了兴致。偏偏那个惹他不快的人还淡笑着问了一句,“阿越,怎么回来的这么早?若是累了就回屋歇着,铺子的事我一个人也应付过来。”
恒越本是存了一肚子话要气他,什么胭红楼的姑娘才貌无双,落月的曲子唱得婉转动人,如何一夜春宵,如何惜花折花,对着这个满目慈悲、笑如春风的人——什么话也说不出!
可愈想愈不服输,一个人在屋子里闷得几乎恨不得把那个言笑淡淡的上仙狠狠囚在怀里问他一句,可是当真不在意,可是当真不吃醋!心里焦灼的能烧出火来,最是怕再想起长陵云淡风轻的眼神,好似他抓在手里不过一把细沙。
夜不能寐的过了两三日,恒越又不知从何处领回来一只猫妖,不过百年的修行,堪堪化成人形。少年的模样却清秀艳丽,眸子里能滴出水来,两只手缠在恒越手臂上,胆怯而乖巧。恒越跟长陵介绍说,“路上捡到的小妖,非要跟我回来。”
长陵依旧是笑得静谧,眼底温柔,“好,那我去给他收拾个住处。”
恒越好似终于得逞了什么,扬着笑说,“不必了,他就跟我睡。”
“也好,先吃饭吧,我去给他添一副碗筷。”长陵说着,还不忘对猫妖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