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他说他是神明-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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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沉默着清醒着,度过了这个压抑的夜晚。
……
白天,谢伊的病床前,所有人都一脸灿烂地笑着,连常常面无表情的陆生也微微含笑,像是对谢伊无言的祝福。“那孩子可可爱了,小小的,眼睛还睁不开……”阿休绘声绘色地描述着,这些,都是众人早就说好的串词。
谢伊笑着,眉眼温柔,带着身为一个母亲特有的慈祥。
修文坐在一旁,满脸父爱光环,像是幸福无比。他伸手帮谢伊把散落的头发撩拨至耳后,“孩子这几天有小感染,还在隔离室里,不过没什么大事。你啊,这一个月先好好休息,什么都别担心,我会处理好一切的。”
谢伊依旧是笑着没说什么。
十三岁到二十六岁,十三年的时光下来,有些时候,连她,都比修文自己更了解他。他的强颜欢笑,还有时而的眼神涣散,无不在表明着——
出事了。
这个傻瓜。
她早就看过那个孩子了……
当时虽然痛的晕了过去,但眼睛半睁半合的迷蒙间,她还是看见了……
本以为只是眼花,或只是梦,现在看他们的反应,出乎意料的热情,总有一种戏剧的浮夸,所以,那不是梦吧?
谢伊依旧笑着,内心里却是下着窗外的大雪,无声无息,湮灭呼吸。
剖腹产后的两三天她就被要求忍着痛下床走动,而今已是五六天过去,谢伊每天都会下床在医院里走一会儿,有时是众人陪着,有时是修文陪着。
现下,所有人都被她支到外面去了,她一步一步慢慢地走着,前往婴儿室。
无论接下来面对的是地狱,还是天堂,至少让她看一眼,那是她的孩子,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有权知道真相,哪怕所有人都希望她听假话。
婴儿室前,她的目光焦急地寻找着自己的孩子,E307……啊,在那……
随即,她的微笑凝固住,像是碎裂剥落的水泥。
熟睡的孩子安静得像个天使,小小的嘴巴,小小的鼻子,是啊,多么可爱啊,他的眼睛呢?是像陷落地一样陷落了吗?……
谢伊盯着那个孩子,眼中有依稀的泪光。她隔着玻璃,对那个孩子呼唤,“宝宝,宝宝,妈妈在这……”孩子翻了个身,像是在应和她的话语,“是妈妈对不起你……”强忍多日的眼泪终于在此刻落了下来,她本以为自己已做足了心理准备,但视觉的冲击还是让她浑身一颤,“是妈妈没照顾好你……对不起……对不起……”
从洪荒席卷而来的潮流吞噬了一切,心中只余汹涌的澎湃,还有那起伏下残缺颓废的废墟。这里是诸神的黄昏,是岁月的荒野,是被上帝抛弃的伊甸园。
曾经那被所有人寄予希望的孩子,而今带给众人的却是无尽的痛苦。
可她能怪谁呢?怪孩子吗?他还这么小,他什么都不懂,就这样出世了。怪世界吗?可世界这么大,她只不过其中的一颗沙粒罢了,世界会理她吗?……
“对不起……”谢伊瘫软在地,泣不成声。
身旁是永不停歇的嘈杂的脚步声,如此纷乱的人世,有谁会在意即将升天的一个幼小灵魂?人群中,似乎在有谁赶至了身边,带着焦灼,带着不安,带着恐惧。
修文把谢伊抱在怀里,“别看了,会没事的,会没事的。”他语无伦次地安慰着,像是个笨拙的少年。
“修……文……呜……”她哭着,为孩子,为命运,为这个家庭。
男人把她抱回病房里,满眼都是温柔,但也难掩多日的疲倦。泪眼中,谢伊抚摸上修文的眼睛,鼻子,嘴巴,还有扎手的胡茬,“对不起,没有给你一个幸福的家庭。”
修文只是紧紧地抱着谢伊,“没事的。我不在乎。我们日子还长呢,只要有你在,我就足够了。”两人的额头相贴,似是想互相安抚。“我在这里,你别想多。别担心了。”修文喃喃着。
谢伊想扯一个笑,跟他说自己没事的,但那个笑容,怎么也扯不出来的。这小半生,她很少哭过,现在,倒像是要把以前的份给补足了。
“修文,修文,让我睡一觉吧……”她疲倦地看着他,透过了十三年纷扰的尘埃。
“好,你睡吧……”男人的手掌阖上了她的眼,“等你醒了……一切都会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开虐了。
不过是小虐。
在写这个孩子之前,我去查了些受日本核辐射泄漏影响而身体变异的小孩的图片。
心里当时就崩溃了。
真正的末世,不是丧尸遍地,而是从根本上毁灭了人所有的希望。
无脸人=不要脸233
☆、48 末世与噩梦
谢伊沉进睡梦里,身体蜷缩,像是回到了母亲的子宫中,记忆浮在羊水里,隔绝一切的疲惫、苦痛、焦灼、不安,只余满满的安心感。
修文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一如十多年前的少年在安抚自己的女孩。
只是,得到安全感的同时也伴随着阴影中的死亡。
这个梦,她终究还是没有醒过来。
夜里,监测着谢伊各项身体数据的机器发出“嘀嘀”的警报,“异常、异常、异常——”,病床旁待机的机器人也被紧急启动,把谢伊送进了急诊室。
修文自机器发出警报后就被惊醒了,这几天他睡得很浅,总怕出意外。他看着谢伊,一脸惨白,满脸汗水,心里一阵惊慌。
“谢伊,我是修文啊……你看看我……”他握着谢伊的手,却再也感受不到一点力量。
大出血的女人陷入昏睡中,嘴唇干裂惨白,没再睁开眼,也没说一句话,像是就这么丧失了生的气息。
修文呆呆地看着她被送进急诊室,心里失落落的,像是回到了那个阳光正好的下午,男孩背着腿受伤的女孩,走在回寝室的路上。“喂,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女孩趴在他背上脆生生地问道。而男孩,背着在他心里有整个世界那么重的女孩,穿过木桥,穿过草地,穿过树荫,却渐渐觉得女孩在慢慢变轻,轻得像张随时会被风吹走的纸。。
他茫然地回过头去,却发现女孩变成了只剩幻影的一团空气。她,那个来自十三年后的女人,就这样抱歉地对他笑着,“对不起啊,不能让你背到终点了……”
幸运儿终究没敌得过不幸。
他伸出手去触摸,抓在手中的却,只有一团空气。
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终究还是走失在命运的森林里。
遗失的遗失了,相逢的却不再相逢。
一如七天前的那个夜晚,众人赶到了医院里。“怎么样?”阿休急急地开口。
修文摇摇头,两眼无神,像是他的灵魂在今夜已然死去。
急诊室的灯没有亮多久就灭了,但众人都希望它能再多亮一会儿,就好像,多亮一会儿就多一分生的希望似的。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穿白大褂的医生沉声说道。多么可笑呀,来来去去,他们也只会有这么一句,可就这么一句,就能掌锢住人的心。
修文像是早就预料到这样的结局,没有大喊,也没有像上次那样大打出手。他只是木着一张脸点头,半悬着的灵魂终于能够没有阻碍地奔向消亡。
一月十二日,谢伊大出血死亡。
一月十五日,孩子感染急症,不治而亡。
这个冬天的大雪,把一切都冻住了,血液和回忆一起冻得硬梆梆的,心里的那座坟,也被大雪湮没了痕迹。
呼啸的寒风中,劈天盖地的雪花砸在行走在雪地里的男人身上,一身雪水,反冻成泪滴。
后院的不远处,立了三块碑。修文在寒冷中笑着靠上去,抱着墓碑,闭目安详,像是一家三口,终于在此刻亲密无间地聚在了一起。
孩子……
这是你妈妈,我是你爸爸,我们是一家人……
永远不会分开的一家人。
现在,我来带你回家了。
我们,一起回家。
……
修文最终是被众人找到了,扶回了屋里。他发着烧,陷入噩梦,情绪不稳。
“还好吗?”风尘仆仆从帝庭赶来的Joe打开房门,问道。
众人都摇着头,脸上木然,像是也被冻住了所有情绪
“没想到会变成这样……”Joe不安地看着修文,问了问长秋,“几度?”
“40。”
“那我从家里叫几个医生过来……”
长秋按住了他的手,蓝眸中一片死寂,像是大海终于被精卫用枯骸残石填满,干得再也流不出一滴水。“没用的。”他摇着头,重复着说道,“没用的。”
“你们……”Joe惨然地看着他们,但最终还是说不出一句话。
整个屋子里都像变成了僵尸墓,众人行尸走肉着,面无表情。
夜晚,陆生把阿休抱在怀里,轻拍着他的背作为安抚。
阿休这几日,又开始做噩梦,“不要……不要……”
又是医院的梦,又是白大褂,又是打针,所有的惨白和死寂,和前几日的影像叠在一起,加深了恐惧。
“阿休,别怕,我是陆生,我是陆生……”似乎有谁在轻轻唤着,安抚着他。
陆生?那是谁?
画面一转,他突然深陷在黑暗中,四周是无数个隔离地,把他和世界隔成两边,独留他一人在罅隙中。对啊,陆生……记起来了,陆生……
但是那些人是谁?那些隔离地中,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被陆生抱在怀里,亲吻、交合的人是谁?
陆生,我在这啊,我在这啊,他们不是阿休啊……
一声比一声高的呼喊,永远无法传达到被隔离的世界中。即使不停地敲打,不停地哭喊,最终还是会被弹回原地。
而原来的那个原地,也成了陷落地,直直地把他往下拖,拖进无尽的深渊里,没有阳光,没有声音,没有星河,没有陆生,没有未来,也没有他自己。
忽然,像是扑通一声落到了底部,他睁开眼,看见面前的陆生,想要开心地抱上去。
只是,有什么不太对?
为什么他的手里拿着一把刀子捅在陆生腰上?为什么陆生身上是数不清的血色伤口?自己又在说着什么话?
“你骗我。”这个声音,像是自己。
“噗”又是一刀捅了进去。
“你骗我。”不是,不是我捅的,我并不想伤害陆生,我怎么忍心伤害他!
又是一刀。
少年不停地说着“你骗我”,每说一句就捅一刀,面上没有表情,就那样冷冷地看着陆生。陆生的伤口虽在快速愈合,但仍比不上少年的手速。无边的鲜血就这样喷洒蔓延出来,点点血珠沾在了少年脸上,少年却不觉。
最后一刀,他终于捅进了陆生的心脏——
不不不不不不不!!!!!!!!!
此时,时间停止,末日到来,火山爆发,地龙翻身,“轰隆隆”的响声把这一大片梦境轰得破碎,然而阿休仍在尖叫着,像是灵魂在爆炸。
陆生!!……
陆生……
被轰炸的梦境中,开始下起了雪,与外界并无二异。阿休瘫倒在一片黑暗中,大脑停止了思考,只剩下了等死的呼吸。突然,眼前的黑暗中,似乎出现了一个人影,不住地往前走着,离他越来越远,背影也淡得几不可见。那个人,是陆生吗?
阿休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他起身,揉了揉僵硬的膝盖,开始向前狂奔。
陆生,陆生,等等我啊!
面前的黑暗被冲破,雪下得越来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