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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一路走来一路读-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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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消失了,后来她们都正常地长大、出嫁,正常地度过了一生。当人们不再一根筋地认定有巫婆作祟的时候,那些不能解释的现象也消失了。
  可是,塞勒姆审巫案在北美历史上留下的阴影却一直没有消失,300多年来,人们一直在探索和思考,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得清教徒这块平静的英属殖民地上,会出现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到底什么地方出了错。
  人们无法不沉重,为什么会在一个公认有法治的地方,设立了正式的法庭,经过正式的司法程序而处死了几十个绝对无辜的人?
  人们检讨了当时的社会状态,指出清教徒的宗教执着,在相对封闭的社区环境下,会变成一种意识形态的偏执和狭隘,只承认自己认可的东西,只信任自己相信的东西,不见容于任何不同于自己的异端,并且把一切异端都视作邪恶。当年,清教徒在欧洲受到残酷迫害,他们怀着坚毅的宗教信仰,逃离欧洲,来到新英格兰建立殖民地。在他们有了自己的生存空间以后,他们也会像当年迫害他们的人一样,不能容忍和他们不一样的人。这种要纯洁自己心灵,纯洁世界的理想主义的执着,一瞬间就会变成残酷迫害异端的可怕动力。对神的追求,会变成同魔的舞蹈。正是基于这一教训,现在的人们把司法独立、政教分离,看作是现代国家的重要标志,把多元和容忍看作一种必须的进步。
  对于塞勒姆少女的奇怪症状,长期来比较一致的认识是,这是一种集体歇斯底里,多发于比较紧密而孤僻的少女群体,和环境的压抑也有一定的关系。这种歇斯底里症状通常会在一段时间以后消失。一直到20世纪70年代,人们才发现,真正的祸首很可能是一种寄生于黑麦的真菌:麦角菌。这种麦角菌会产生一种类似于现在的毒品LSD的毒素。吃了这种受麦角菌感染的麦子以后,抵抗力较低的人会产生幻觉。塞勒姆少女的奇怪症状,其实是一种麦角菌中毒。但是塞勒姆审巫案后来演变成一场大规模的迫害,其根源却在于当时司法体制和程序的缺陷,在于新英格兰的社会状态,和当时人们的不安全感。
  塞勒姆审巫案留给后世的最重要遗产是法庭证据的严格认定原则。在塞勒姆审巫案中,被告和证人的互相坦白、揭发和道听途说都可以作为证据,逼供信是塞勒姆审巫案法庭失控的主要原因。300年前在塞勒姆发生的事情给了人们一个严重的教训,只有经过一定程序认定的确切无疑的证据,方能在法庭上作为陪审团判断的依据。法庭必须排斥那些不经呈证程序检验的证据,排斥非法取得的证据。被告必须享有专业律师为之作辩护的权利。
  至于很多人在法庭内外的坦白、认罪和互相揭发指控,其原因虽然很复杂,难以用一句话讲清,这种现象却并不是我们所陌生的。原本无辜的弱者互相指责、互相迫害,大规模地残害同类,是很多地方多次发生过的事情。这种事情在局外人看来十分荒唐,事后也显得不可思议,身处其中的时候却几乎无人可以逃脱,大部分人都会像吃了迷魂药一样,身不由己地参与互相迫害。
  300多年过去了。那条从审判法庭通往绞架山的路,还在马萨诸塞州塞勒姆镇的地图上清清楚楚地标着。当年牺牲在绞架山上的几十个无辜者,用他们的生命奠定了后世美国司法的一个重要原则:宁可放过十个,不可错杀一人。
  三、历史的验证
  在塞勒姆审巫事件中,有一个人,只有一个人,逆流而行,公开谴责这种审判。他叫约翰·普洛克特(John Proctor)。普洛克特是一个普通的农夫,还开了一个小酒店。审巫事件一开始,他就公开表示反对,谴责那些歇斯底里的少女是胡说八道。不久,有人揭发他的妻子就是一个巫婆,他立即大声疾呼地为妻子辩护,尽管他知道这样做对他非常危险,引火烧身几乎不可避免。果然,他家的女仆出来揭发,他也是一个巫汉。
  1692年8月5日,普洛克特受到审判。当他被关在监狱里的时候,普洛克特写信给波士顿的牧师,要求他们干预,要么把对他的审判转到波士顿去,要么掉换审判法庭的法官,因为塞勒姆审判法庭的法官已经形成偏见,审判纯属形式。受这封信影响,波士顿的8个牧师举行了一次会议。后世普遍认为,这次会议是促使塞勒姆审巫风潮结束的一个重要事件。可惜的是,对普洛克特来说,结束得太晚了。8月19日,他被吊死在绞架山上。他的妻子,因为怀孕而挨到了风潮结束,幸免于难。19年后,1711年,他的家人获得了150英镑以作为他被害以及他妻子被囚禁的赔偿。
  260年后,1953年,著名剧作家阿瑟·米勒根据普洛克特被害而创作的《验证》(The Crucible)在纽约百老汇上演。观众和评论界都认为,这是米勒继《推销员之死》以后最出色的作品。对于那个时代的很多观众和评论家来说,毫无疑问,米勒就“重大题材”创作的这个剧本,是对“麦卡锡主义”和“国会非美活动委员会”的勇敢回答。
  塞勒姆审巫案和麦卡锡主义不同于历史上的民众私刑,它是在制度化的权力运作下进行的。恐惧和不安全感,是这种制度化的权力手里的工具,用来胁迫和挟持民众,冤枉无辜,迫害异己。塞勒姆审巫案的教训是,必须强调法庭程序,特别是有关证据的程序。麦卡锡主义造成严重后果的原因,也正是因为主持调查的是国会非美活动委员会,而不是法庭,因而回避了严格的司法验证程序。塞勒姆审巫事件警告所有的后人,即使在当时当地看来似乎确切无疑的事情,如果不严格按照独立的法庭程序和证据排斥方法加以检验,那么冤枉无辜的荒唐悲剧是随时有可能发生的。在制度化的权力的参与下,罪名是可以罗织的。
  1992年是塞勒姆审巫案300周年。马萨诸塞州议会通过决议,宣布为300年前塞勒姆审巫风潮中的所有受害者恢复名誉。当年的人,不管是迫害无辜的人,还是受迫害的人,都早已在世界上消失了,历史却牢牢地记住了这一迫害无辜的事件。在当年审巫的法官中,有一个人叫约翰·霍桑。霍桑家的后代里,出了一个大作家,那就是写了《红字》的那塔尼尔·霍桑(Nathaniel Hawthorn)。在说到他这位先祖的时候,他说,在约翰·霍桑的身上,那些受害者的血迹,是再也洗不掉的了。
  第二部分 走路(二)美国的摇篮(1)
  ——访殖民时代威廉斯堡
  如果有人问,什么地方是美国的摇篮,相信大多数人都答得出来,那是“五月花号”靠岸的地方,是清教徒们在马萨诸塞建立的殖民地。这个回答不错。著名的《五月花号公约》,就像我们的凤阳小岗村农民的民约一样,表达了民众自治的理念,那就是相信,普通人集合在一起,有足够的理性和智慧管理好他们的公共事务。这种信念和随之建立的地方自治的制度,是美国政治制度的核心之一。这种信念至今没有中断。
  不过,这个答案只答对了一半。在美国政治制度中,还有一个传统,一条从来没有中断的线索,那就是尊重以往的制度设置,重视过去的政治管理经验和政治智慧的保守主义传统。这一传统在美国的政治制度中非常稳定,究其来源,就不得不追溯到北美大陆最早的殖民地——弗吉尼亚。
  1606年冬天,在伦敦的弗吉尼亚公司,得到英王授权,组织了一批商人,分乘3条船,前往北美大陆。次年5月13日,他们在如今弗吉尼亚州的詹姆斯镇上岸,建立了英国人在北美的第一个居民点。13年以后,普利茅斯公司组织的“五月花号”才抵达北方的新英格兰。先来的这些商人,在弗吉尼亚的殖民地几乎是照搬了故乡的法律制度,建立了早期北美殖民地最正规的政府。
  以后,为了安全,他们把政府所在地向内陆迁移,建立了一个小镇,叫威廉斯堡。1693年,就在这儿,他们建立了北美殖民地仅次于哈佛大学的最古老的学院:国王威廉和王后玛利学院。从1699年到美国革命成功后的1780年约80余年里,这个小镇是弗吉尼亚殖民地的首府所在。在这80余年的时间里,就是在这个小镇上,美国最早的一代既有理想又具务实精神和操作技巧的政治家成熟了,包括乔治·华盛顿、托玛斯·杰弗逊,派屈克·亨利,等等,如果一一列举,几乎就是美国革命时期最重要的政治家的名单。
  如今,这个地方叫“殖民时代威廉斯堡”。这儿是美国政治制度的真正的摇篮。
  一、北美第一镇
  威廉斯堡在弗吉尼亚东部靠近海岸的地方,在一南一北詹姆斯河和约克河怀抱下的一个半岛上。这一带集中了殖民时代早期的遗迹,如今被划为国家殖民时代历史公园,但是殖民时代威廉斯堡这个小镇,却是一个民间非营利的历史遗迹保护机构的财产。
  访问殖民时代威廉斯堡,交通十分方便。无论从那个方向,按照指示牌下了高速公路,跟着标志走,很容易找到。在小镇外面,先碰到一个十分现代化的旅游服务中心,有电影和录像介绍,有书面资料。汽车一律停在这儿的停车场上。殖民时代威廉斯堡恐怕是美国惟一的一个不允许汽车进入的小镇。
  我们在进入威廉斯堡的旅游中心,观看介绍录像影片的时候,一个细节让我感到震动:这里是美国革命的摇篮。影片描述在独立战争之前,两个威廉斯堡人在讨论动荡的时局,一个说,“我最近打算回家(英国)去了,你呢?”另一个回答说,“我已经在家里了。”而正是这样的一种心态的变化,为流亡情节划上句号,以主人翁的姿态热爱这块土地,才是威廉斯堡所象征的英属北美殖民地,最终步入美国的前提,也是此后成千上万的各国移民逐步成为美国人的前提。
  一旦进入殖民时代威廉斯堡,就好像科幻电影一样,你穿过时光隧道进入了200多年前的弗吉尼亚。漫步在殖民时代威廉斯堡,感觉是非常奇特的。这种奇特感一开始说不上来为什么,只是一种感觉,就是觉得这地方和其他地方不一样。这种感觉倒不是来自那些打扮出来的18世纪殖民地警官、铁匠、市民或村妇。他们虽然扮演得非常道地,兢兢业业,说起当年的历史来,都用第一人称,好像时光倒流,又回到了过去一样,而且一个个都十分的专业,有问必答,好像他们真的在那个时代生活过一样,连说话的语音腔调都是模仿当年的殖民者。可我们知道这毕竟是一种表演。这种感觉也不是来自于那些保护得很好的建筑物。镇中心的大街两旁,几乎每一栋房子都有一番讲究,都有一连串大名鼎鼎的历史故事。例如前面提到的小小的“国王威廉和王后玛利学院”,就曾走出过三名美国总统。在独立战争期间,小镇上一栋被称为魏兹公馆的小屋,曾是华盛顿的独立军队的司令部,而这栋房子原来的主人魏兹,不仅是《独立宣言》签署者托玛斯·杰弗逊的老师,还是美国的第一位法学教授。
  好半天以后,我突然明白了,这种感觉来自于这儿给人的独特的视觉印象。你走在殖民时代威廉斯堡的大街上,放眼出去,你就是看不到最近200年里“新”发明的东西。这儿没有水泥铺地,没有电线杆子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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