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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部分

梁启超文集-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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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夥颐,涉之为王沈沈者!”则淫侈之骤增也固宜。民已穷矣,而复朘削之以奉新贵族,诛求到骨,何以堪命?受祸最烈者,尤在前此素封之家,架罪构陷,屠戮籍没,视为固然。怨毒所积,反动斯起,革命之恒必相续,此又其一因也。

    其六,人之欲望,无穷尽也,常以己现在所处之地位为未足,而歆羡乎其上,而有所恃、有所挟者则更甚。畴昔读史,见历代开创之主,夷戮功臣,未尝不恨其凉薄。

    虽然,功臣之自取屠戮,又岂能为辩?夫挟功而骄之人,诚有何道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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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73梁启超文集

    以满其欲壑者?其意常曰:彼巍然临吾上者,非借吾力,安有今日?居恒既怏怏不自适,稍加裁抑,觖望滋甚,觖望至不可复忍,其旧属复有觖望者从而怂恿,则叱咤而起耳。故二次革命之主动者,恒必为初次革命有功之人,无中外,一也。

    昔法国当路易十一世时,培利公爵与孔特加洛侯爵同叛,传檄国中曰:“吾为国家扶义而起也。”路易降诏曰:“二子之叛,诚朕不德有以致之,使朕而徇彼等大贵族增俸之请,彼宁复为国扶义耶?”

    呜呼,国有巨子,而执国命者无路易之智,其欲免于革命之相寻难矣。

    其七,夫革命必有所借口,使政府施政而能善美,无授人以可攻之隙,则煽动自较难为力。

    然革命后骤难改良政治,殆亦成为历史上之一原则。盖扰攘之后,百事不遑,威信未孚,施行多碍,故一代之兴,其致太平也,动在易世之后。

    当其草创伊始,民志未定,政治之不满人意,事有固善。故新革命后二三年间。虽以失政为煽动再革之资料,固无往而不能得也。

    (附言:吾此文本泛论常理,从历史上归纳而得其共通之原则耳。

    即如此段,绝非为现政府辩护,现政府更不得借吾言以解嘲。盖现政府之成立,本与交代君主力征经营而得之者有异,一年以来,实有改良政治之余地,而政府曾不自勉,吾不能一毫为彼宽责备也。)夫革命前后,正人民望治最殷、求治最亟之时也。

    当其鼓吹革命也,鲜不张皇其词以耸民听,谓旧朝一去,则黄金世界,立将涌现。

    民也何知,执券索偿,夫安得不失望,失望则煽动者之资矣。

    其八,革命后之骤难改良政治,在专制国之易姓,则断然矣;而在易专制为共和,则其难尤甚。盖为政有本,曰正纪纲。纪纲立,然后令出必行,而政策之得失乃有可言。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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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革命相续之原理及其恶果573

    主国有其固有之纪纲,民主国又别有其固有之纪纲。以数千年立君之国,全恃君主人一之尊严,为凡百纪纲所从出。摇身一变,便成共和,(袭小说《西游记》语,形容最肖,读者勿笑其俚。)畴昔所资为上下相维之具者,举深藏不敢复用,抑势亦不可复用;而新纪纲无道以骤立,强立焉而不足以为威重,夫此更何复一政之能施者!

    以汉高之英武,苟长此群臣饮酒争功,醉或妄呼,拔剑击柱,如初即位定陶时,试问汉之为汉复何如者?革命之后,人人皆手创共和,家家皆有功民国,设官万亿,不足供酬勋;白昼杀人,可以要肆赦;有赏无罚,有陟无黜,以此而求善治,岂直蒸沙求饭之喻已哉!执国命者而有英迈负重之气,犹可以渐树威信,整齐严肃其一部分;而不然者,疲奔命于敷衍,既已日不暇给,纪纲永无能立之时,政且无有,遑论于良!

    夫承革命之后以从政,雄才犹以为难,庸才则更何论。雄才不世出,故酝酿再革命三革命者,什而八九也。

    其九,共和国之尤易倡革命者,虽自私之鄙夫,常得托名国家以胁人;虽极野心者,常得宣言吾非欲居其位也。只须煽动响应,不必其果服属于我,一革去其所欲革之目的物,则复得以统一共和等名义钳他人之口而制其命,而不复劳征伐。此真革命家之资也。

    虽然,初次革命之资,抑亦再次、三次之资也。

    其十,闻之,“有无妄之福者,必有无妄之祸。”成功太易,而获实丰于其所期,浅人喜焉,而深识者方以为吊。个人有然,国家亦有然。不烦一矢,不血一刃,笔墨歌舞于报章,使谍儿戏于尊俎,遂乃梦中革命,摇身共和。过来者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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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73梁启超文集

    于蒲骚,未试者见猎心喜。初生一犊,奚猛虎之足慑;狎潮之儿,谓溟渤其可揭。

    夫艰险之革命,犹足以生二次革命,而况于简易酣乐之革命也哉!夫既已简易酣乐,则无惑乎革命成为一种职业,除士、农、工、商之外,而别辟一新生涯。

    (水浒传)

    张横道:“老爷一向在之浔阳江上,做这安分守己的生理。”强盗之成为一职业久矣。)举国靡然从之,固其所耳。

    由此言之,革命之必产革命,实事所必至,理有固然。

    推究终始,既有因果之可寻;广搜史乘,复见前车之相踵。今吾国人见二次革命之出现,而始相与惊诧,宁非可悯?然则此种现象果为国之福耶,为国之祸耶?此有稍有常识者,宜不必复作是问。

    顾吾见夫今日国中仿徨于此疑问中者犹多也,故吾不得惮词费也。吾以为假使革命而可以止革命,则革命何必非国家之福;革命而适以产革命,则其祸福复何待审计者!今倡革命者,孰不曰吾今兹一革以后,必可以不复再革也。夫当初次革命时,亦孰不曰一革后可无复再革也,而今则何如者?今革而不成,斯勿论矣,假其能成,吾知非久必且有三次革命之机会发生,而彼时昌言革命者,其持之有故、言之成理如今日。其以为一革后可无再革亦如今日,而其结果如何,则非至事后言之,则罕有能信者。

    今欲征因知果,则且勿问所革之客体作何状,则先问能革之主体作何状。试问前所列举之十种事理,再度革命之后,其恶现象果缘此稍灭乎,抑缘此赓续增益乎,前列十种,有其三四,祸既未艾,而况于俱备者!循此递演,必将三革、四革之期日,愈拍愈急;大革、小革之范围,愈推愈广。地载中国之土,只以供革命之广场;天生中国之人,只以作革命之器械。试思斯国果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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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革命相续之原理及其恶果773

    何状,而斯民又作何状者?古诗曰:“公无渡河,公竟渡河,堕河而死,将奈公何?”而欲谚檃括其旨曰:“不到黄河心不死。”

    斯言虽俚,盖称善譬。

    昔吾侪尝有以语清之君臣矣,曰:君其毋尔尔,君如长尔尔者,君且无幸。夫彼君臣非惟不余听而且余罪也。吾侪言之十数年,其褏褎如充耳也亦十数C    C年,彼犹未到黄河也。

    吾侪明明见其疾趋赴河,愈趋愈迫,为之恻隐焦急不可任,而彼之疾趋如故也。中兴道消,穷于辛亥,及乎临河足三分垂在外,或庶猛醒,然既已一落千丈强矣。今之未到黄河心未死者,吾所见盖两种人焉:其一则兴高采烈,以革命为职业者;其他则革命家所指目而思革之者。

    兹两种人者,或左或右,或推或挽,以挟我中国向前横之大河而狂走焉,而跳掷焉,患其不即至也,而日日各思所以增其速力。

    呜呼!

    今为程亦不远矣。

    多尔袬入关,斯周延儒、李自成、吴三桂之大功成;伊藤开府,则金玉均、李完用、李容九之大事毕。满洲人不断送满洲至尽,满洲人之天职未尽也;中国人之不断送中国至尽,中国人天职未尽也。欲满洲人信吾非妄言,非至今日安能!

    欲中国人信吾非妄言,呜呼,吾何望此,吾何望此!

    今清以一言正告彼被革命者曰:“畴昔制造革命者,非革命党也,满洲政府也。满洲政府自革不足惜,而中国受其毒至今未艾。公等虽欲自为满洲,奈中国何;公等如不欲自为满洲,则宜有所以处之。更请以一言告彼革命者曰:公等为革命而革命耶,抑别有所为而革命耶?

    吾知公等必复于我曰:吾为欲改良政治而革命也。则吾更引谚以相告语曰: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革命只能产出革命,决不能产出改良政治。

    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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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73梁启超文集

    良政治,自有其涂辙,据国家正当之机关,以是消息其权限,使自专者无所得逞。舍此以外,皆断潢绝港,行之未有能至者也。国人犹不信吾言乎?则请遍翻古今中外历史,曾有一国焉,缘革命而产出改良政治之结果者乎?

    试有以语我来。

    虽然,吾言之何益,谁具听之者!莫或听之而犹不忍不言,吾尽吾言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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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吾今后所以报国者973

    吾今后所以报国者

    (1915年1月20日)

    吾二十年来之生涯,皆政治生涯也。

    吾自距今一年前,虽未尝一日立乎人之本朝,然与国中政治关系,殆未尝一日断。

    吾喜摇笔弄舌,有所论议,国人不知其不肖,往往有乐倾听之者。吾问学既谫薄,不能发为有统系的理想,为国民学术辟一蹊径;吾更事又浅,且去国久,百与实际之社会阂隔,更不能参稽引申,以供凡百社会事业之资料。惟好攘臂扼腕以谭政治,政治谭以外,虽非无言论,然匣剑帷灯。意固有所属,凡归于政治而已。吾亦尝欲借言论以造成一种人物,然所欲造成者,则吾理想中之政治人物也。

    吾之作政治课也,常为自身感情作用所刺激,而还以刺激他人之感情,故持论亦屡变,而往往得相当之反响。

    畴昔所见浅,时或沾沾自喜,谓吾之多言,庶几于国之政治小有所裨,至今国中人犹或以此许之。虽然,呈今体察既确,吾历年之政治谭,皆败绩失据也。吾自问本心,未尝不欲为国中政治播佳种,但不知吾所谓佳种者,误于别择耶?

    将播之不适其时耶,不适其地耶?

    抑将又播之不以其道耶?

    要之,所获之果,殊反于吾始愿所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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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83梁启超文集

    吾尝自讼,吾所效之劳,不足以偿所造之孽也。吾躬自为政治活动者亦既有年,吾尝与激烈派之秘密团体中人往还,然性行与彼辈不能相容,旋即弃去。吾尝两度加入公开之政治团体,遂不能自有所大造于其团体,更不能使其团体有所大造于国家,吾之败绩失据又明甚也。吾曾无所于悔,顾吾至今乃确信,吾国现在之政治社会,决无容政治团体活动之余地。以今日之中国人而组织政治团体,其于为团体分子之资格所缺实多。夫吾即不备此资格者之一人也,而吾所亲爱之俦侣,其各皆有所不备,亦犹吾也。

    吾于是日憬然有所感,以谓吾国欲组织健全之政治团体,则于组织之前更当有事焉,曰:务养成较多数可以为团体中健全分子之人物。然兹事终已非旦夕所克立致。未能致而强欲致焉,一方面既使政治团体之信用失坠于当世,沮其前途发育之机,一方面尤使多数有为之青年浪耗其日力于无结果之事业,甚则品格器量,皆生意外之恶影响。吾为此惧,故吾于政治团体之活动,遂不得不中止。吾又尝自立于政治之当局,迄今犹尸名于政务之一部分。虽然,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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