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情缘-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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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的一只虎头鞋遗落在关狼崽的铁笼旁,湿漉漉的,武石拾起来,一股浓烈的尿臊味直冲他的鼻孔,他不由得打了个寒战,浑身的汗毛刷地立了起来,似要刺破衣衫。凭这味道,武石就知道女儿是被他一直在捕猎的那匹仇狼噙走的。这回女儿凶多吉少,怕是完了。
武石的心霎时间像冰锤子一样寒冷。
仇狼是一匹母狼,已经和他斗了快一年了,几次交锋,武石都没有成功地将其捕杀,战果最辉煌的一回,是他抽刀仅仅划了一下母狼的屁股,这对于自认为身手不凡的猎人武石来说,真是莫大的耻辱。武石知道,母狼是冲着狼崽来的,狼崽被他死死地锁在铁笼里,母狼在无法救走狼崽的情况下,顺嘴噙走了女儿,这完全是对他的报复。
武石真为自己和婆姨的粗心与松懈而懊悔啊!
婆姨似乎还有所预感,在她刚刚褪下裤子蹲到茅坑,心里就毛躁起来,后悔自己咋没把女儿也抱来,咋就连大门也没闭一下?这样想着心里就越是急躁,越急越便不下来,直把脑门逼出一层冷汗,她的肚子还胀着。婆姨倒是想挽救一下自己的疏忽,就一边用力,一边喊正在场上磙米的武石。场在不远处的村道旁,婆姨一连喊了七八声后,隐约有了武石的应声,婆姨这才放下心来一心一意地便着。
等婆姨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提起裤腰赶忙跑回院子时,武石手里正捏着女儿的虎头鞋,愣愣地站着,婆娘心里咯噔一下,再看没有了女儿,又见院子里落下一溜狼踪,大惊失色,哇地尖叫了一声,随手提上砍柴刀便没命地向村外跑去,婆姨一边跑一边嘶喊着女儿的小名,凄厉的声音让寂静的山庄顿时有一种恐怖的味道。
武石也提起猎枪,紧紧地跟在了婆姨后面
黄昏时候,武石和婆姨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了,他们几乎寻遍了母狼在附近每一处可能出现的地方,但是什么都没有,连狼的味道都没闻到,更是没有女儿的蛛丝马迹。
身心憔悴的婆姨一踏进大门就轰然瘫倒在石板床上,她已经没有任何精力去喊去嚎了,只有悲伤的泪水在毫无光泽的眼眶里还打着转儿,不时绝望地抽动,像伤寒病人打摆子一样,传到乱如荒草的头发上,显得内心是那么的悲伤。
武石也困乏地蹲下身子,紧紧地抱着猎枪,灰头土脸地歪着,像一根扭曲的老木桩子。夕阳完全地打在他身上,红红的,但他的眼前却是一片漆黑,因为他心爱的女儿被恶毒的狼噙走了,死活不明。
这时,铁笼里的狼崽吱吱地叫唤了几声,亮晶晶的小眼睛怯怯地看着冷冰冰的武石。狼崽是饿了,也不知道有多长时间没给它喝口水了。狼崽见没人理它,就开始大声叫唤,一声比一声厉害。
许是听到狼崽的叫声,趴在石板床上的婆姨,又低泣起来。过了一会儿,婆姨艰难地爬起来,回到屋里拿来了半碗羊腥汤饭,走到铁笼前喂狼崽。不管怎样,狼崽是不该被饿死的。当婆姨正要伸手打开铁笼时,武石刷地站了起来,猛扑过去,挥臂打翻了婆姨手里端着的饭碗,碗啪地摔到地上砸得粉碎。武石怒视着铁笼里的小狼崽,仇恨的火焰霎时烧红了双眼,他哗地举起猎枪,对准了狼崽。狼崽似乎也意识到了眼前这个男人想要它的命,就十分恐惧地蜷缩到铁笼的一角,睁着如豇豆般大小的眼睛,恐慌地发出了几声吱吱的哀鸣。
婆姨见这情形,疯了似的一把扯住武石举起的猎枪,惊呼道:“别、别!孩子还在狼窝!”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了一声狼嗥,悠长而冷森。在婆姨的激烈阻拦下,武石最终没向狼崽动手,但这是迟早的事!
半个月过去了,武石和婆姨每天都要到笔架山上搜寻女儿,但每天都是失望而归,他们甚至连狼的足迹都没有发现过。武石和婆姨的眼睛都深深地陷进凄怆与绝望的容颜里,他们真不知道可爱的女儿还在不在世上,是不是早被那复仇的母狼吃到肚子里去了?
倒是婆姨对狼崽的喂养一天比一天精心起来,一日三餐,餐餐美食。有几次武石还看到婆姨竟然把饭在自己的嘴里嚼烂后,亲昵地用母指给狼崽喂,还嗷嗷地像哄自己女儿那样爱抚着狼崽,这让武石非常恼火,但出于对婆姨失去女儿悲痛的怜惜,武石还是咬着牙一忍再忍。他想,只要找到女儿的蛛丝马迹,证明女儿的死活后,他就会立刻把狼崽用最残酷的手段杀死,给自己的女儿报仇!
要说武石与母狼结仇,是在去年的冬天。
其实这笔架山上已经有好些年没出现狼的踪影了,但去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后,武石发现了狼。那天武石套罢野兔,正在月地里往家赶,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身后像有什么东西影影绰绰地老跟着,几次回头,朦朦胧胧的月地里只有灰暗的群山和重重叠叠的树影。
当武石就要走进自家院子时,一对绿汪汪、亮晶晶的眼睛,尖锐地刺向他,他突兀一惊,大喊:狼!随着喊声,那双绿汪汪的眼睛钻入草丛,再也寻不着了。过后武石对自己看到的究竟是不是狼起了怀疑,他想即便是狼也肯定不会大胆地呆在村子周围,恐怕是过路的家伙。可就在那天夜里,狼在不声不响中拖走了武石给女儿供奶子的大奶羊,还极藐视地在石板床上放着的奶碗里,撒了一泡臊烘烘的狼尿。
第二天,恼羞成怒的武石顺着狼踪进了笔架山,但是他什么都没有找到。整整一个冬天过去了,武石数次进山搜寻偷羊的狼,都无功而返,那狼好像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今年刚立了春,狼又来了,还多了个狼崽。
武石决心消灭这匹吃了自家奶羊的狼,几乎一有时间他都要到笔架山上转悠。他下过套子,挖过陷阱,但都没有用,狼还是时常出没在笔架山上,甚至在他的眼皮底下还成功溜进村噙走了两只鸡。
武石与狼第一次真正的相遇,是在半个月前的一个黄昏,他打了一只野鸡,套了几只野兔,返回到半路上时,一双绿汪汪的眼睛刷地从草丛中射过来,近在咫尺,狼的忽然出现让武石突兀一惊,四目相对,狼并没有急促逃走,而是定定地立在那里,悄无声息地看着他,好像并不把他放在眼里。
狼,偷羊的狼,你终于出现了!
武石已来不及举起打野兔的猎枪,他顺手拔出别在腰间的刀,猛一跨腿向狼砍去,举臂刀落之间,狼却从容一跃,嗖地立在了另一边,武石挥手又砍,感觉扫到了狼的屁股上,狼尖叫了一声,尾巴一甩,没入了草丛,只听一阵急响,狼已逃窜到了远处的高丘上,重新站在了朗朗的月色下,举头向这边窥望着,那目光里好像有什么牵挂,随即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嗥叫,惹起一片遥远的狗吠。
武石感到好生猜疑,他想这狼今天是怎么了,牵肠挂肚的,像有什么心事。这正好,既然撞到老子的枪口上,是再不会让你轻易逃脱的!武石这样想着,迅速取下猎枪上的野兔,压上了膛,举枪瞄准了高丘上立着的狼。但距离有点远,这样开枪没多少把握。为了给狼致命一击,武石屏住呼吸尽量向前挪动着。很快高丘上立着的狼十分清晰地展现在了武石的眼前。这是一条非常成熟的母狼,看上去似乎还有猎犬的某些特点。它肚皮松松垮垮地垂着,显得修长而清瘦,一条硕大而光洁的尾巴在皎洁的月光下轻轻一晃,整个身子似乎都要随风飘起来,真给人一种精灵般的幻觉。
狼竖起双耳,不停地扭动着脑袋,目光在远处逡巡着。
看得出,狼似乎并没有去留心武石的偷袭,都十来米远了,它依旧若无其事地立在那儿,眼睛里射出炯炯的绿光,没一点警觉,好像根本就不在乎猎人武石正端着枪靠近着它,它现在已经是大难临头,命悬一发了。这十分反常的现象,让武石手心都出汗了,他不禁被狼大胆的气度而震惊,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能不能征服这匹狼?但他手里的这玩意可不是烧火棍,是真正要命的家伙,任何凶猛狡猾的野兽,见到它都会闻风丧胆、死路一条,这无疑又给第一次同狼真正较量的武石增添了足够的信心。
当狼进入了足以一枪毙命的捕杀范围时,武石迅速地端起了枪,心里自言自语地说:孙子,你这次是完蛋了,你这光芒耀眼的眼睛很快就会熄灭!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狼嗥地大叫一声,一甩尾巴,闪电般一跃,草丛中发出一溜慌乱的沙沙声响后,复归了平静。狼在最后一刻,又一次在武石的眼皮底下成功地逃脱了。武石紧追几步后,发现狼早已随风而去杳无踪影了。武石提着猎枪,喘息在月地里,一脸狐疑与难看。武石感到自己又一次被狼给耍了,他恨自己为什么不早几分钟开枪,即便打不死它,也一定会伤它,那总比让它跑了强啊!武石懊悔着一连拍了几巴掌自己的脑门,转身悻悻地原路返回。
走着走着,武石忽然听到有吱吱的声音从草丛中传来,越来越清晰。武石被这陌生的声音吸引了,他停住脚步,仔细地辨认清声音传来的方位后,刷一提刀,拨开草丛寻了过去。很快他眼前一亮,月光中,像个狗娃子般的狼崽正在废弃的陷阱里瑟瑟发抖,一对小巧玲珑而又贼亮贼亮的眼睛紧张地盯着他。哦,一切都明白了,原来母狼舍着命迟迟不肯逃走,是丢不下它这失足的狼崽呀。
武石不由一阵欣喜,他插了腰刀,腾地跳进陷坑,把狼崽救了上来。武石一手提起狼崽毛茸茸的小耳朵,一手拔出明晃晃的刀,在狼崽的脊背上蹭了蹭,狼崽胆怯地尖叫了两声后,就簌簌地看着他,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武石呵呵一笑,把狼崽放在了自己的袄襟里,现在他还不想杀它,他要让婆姨和女儿看看,玩上几天,再剁了也不迟。
武石兴高采烈地抱着狼崽获猎而归。
狼崽的到来,让这个原本平静的农家不再平静。每到他们脱衣入睡的时候,总能听到从远处传来几声凄厉的狼嗥,引得铁笼里的狼崽哀鸣不止。
一天半夜,朦胧之中,婆姨突然把武石推醒,惊叫道:“武石,快看、快看!”正在睡梦中的武石突兀一惊,爬起一看,一双绿汪汪的眼睛从窗口射进来,武石跳下炕,顺手拉了一根顶门棍冲了出去,只听嗖一声,黑影已蹿过低矮的院墙,如离弦的箭,眨眼无影无踪了。
漫长的黑夜复归平静,天际的星星仍旧在眨着眼,周围是黑黝黝的大山,远处传来猫头鹰的怪叫,一阵阵地使人毛骨悚然,近处却又静得可怕。第二天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一双狼的眼睛又出现在了窗口,冷飕飕、寒森森的。武石又在婆姨的惊叫声中跑出了院子,黑影又在他的眼前嗖地一闪,无踪无影了。
这样两三次后,婆姨说:“这肯定是狼崽的娘。”武石说:“这回咱正好一网打尽!”婆姨说:“算了,看它们怪可怜的,只要再不来糟害,就放了吧,要不这母狼会和咱没得完!”武石轻蔑地哼了一声,他并没有听婆姨的话,而是开始实施自己的捕狼计划。
武石连续在狼必经的路上埋伏了四个夹子,三盘平口,有两盘还是锯齿型的,这些都是为了消灭母狼新添置的家伙,每一件都精钢细工,力量特强,一旦踩上,足能折骨断筋,插翅难逃。可说来也怪,自从武石设下这天罗地网般的埋伏后,母狼再没出现。武石对这奇异的现象百思不解,但婆姨似乎能理解。她说:“可能是母狼看到咱并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