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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部分

一地烟灰-第42部分

小说: 一地烟灰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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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猪头惦念的薇薇,已经在一周前走了。

    来福建不到两周,薇薇就住进了省军区医院。等一个月后我去看她的时候,她已经住进了特护病房。

    薇薇罹患的,是传说中的白血病,

    我走近病床,薇薇惨白的脸上露出疲惫的笑容。

    “冯子,你来啦!”薇薇的身上,插满了粗细不匀的管子,心电图在她的旁边艰难跳跃着,一下一下让人触目惊心。她已经瘦得只剩下嶙峋的骨架和单薄的没有血色的皮肉了,看上去就像被抽干了水分一般。

    “是不是很丑,现在?”薇薇笑着看我。

    “没有,你永远都是那么漂亮。”我的眼神有些闪烁。

    “那你当初还把我让给小朱?”薇薇摆出惯有的一副刁难人的表情。

    我无语了,心一下子悬得老高。

    “呵呵,开玩笑啦,你这个人没别的,就是自我感觉过于良好,”薇薇笑着看我,问道:“到现在你还以为毕业晚会那首歌真是为你而唱吧?”

    我惊愕地抬起头,“什么意思?”

    “呵呵,本来是完了想跟你解释的,当时舒展不是在你身边嘛,再说我还担心你一不小心就跟小朱说了。”

    “现在,是时候告诉你了,”薇薇叹了一口气,“晚了恐怕就没时间了。”

    “今年4月的时候我去西安献了一次血,回来之后我就接到了血站的电话,说我的血有些问题,让我检查检查。没想到,查出来这个。

    医生说了3个月内必须手术,晚了会耽误更多时间。我想,再三个月就毕业了,索性毕业再做吧,趁着这时间,把该处理的处理好。

    我不敢让小朱知道消息,也不想他为我着急、难受,所以——

    我找不到别的理由,只好把你搬了出来”

    薇薇冲我扮了个鬼脸,然后又略带愧疚地看着我,“听说你们还闹翻了,不好意思啊。”

    “没事,已经好了”,我强颜欢笑着。

    “所以你不要误会我啊,我心里只有小朱一个呢,呵呵。”

    “你真是老谋深算啊。”

    “不过,他竟然选择了去那里,这是我没有料想到的,”薇薇刚刚还明媚的眼神一下子又黯淡起来,“不过那样也好,他就不知道我的事了。”

    “冯子,你们联系过吗?”

    “没有。”

    “那个家伙,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那边的条件可不是一般的艰苦呢。”

    她自己都这样子了,还担心着猪头。

    “冯子,答应我两件事。”

    我的嗓子被堵住一般发不出声来,只能用点头来回答。

    “第一件,你不许跟猪头说我的事,包括咱们今天说的话;第二件,如果有他的消息,你一定要告诉我,如果——”她的声音有些哽咽,眼神里尽是弥漫的悲伤,“如果我还在的话。”

    

    9月14日,也就是猪头来信的前一周,薇薇因为没有找到适配的骨髓,永远地闭上了她那双明媚的眼睛。她没有等到猪头消息送达的那一天就结束了22岁的生命,像毕业晚会时的烟花一样璀璨过后就陨落在无尽的黑暗中。

    50年一遇的冰雪,30年未见的地震,还有,还有火车相撞,还有手足口病2008年像被谁掀开了潘多拉魔盒一般,灾难接踵而至,粉墨登场,一次又一次让人心惊肉跳、悲恸哀伤。我的兄弟、我的朋友还有我的数以万计的同胞们,他们以一种让人措手不及的方式告别了这个世界,告别了牵挂他们惦念他们的人。

    来不及心痛,来不及悲伤,收拾好眼泪打点好感情继续活下去,好好活下去。活着的人好好活着,便是对逝者最好的祭奠。

    尾声

    时间到了2008年11月17日凌晨2点。

    中尉冯牧云站在群山环抱的兵楼上,入神地看着夜色像丝巾一样盖在巍巍武夷山上,他的食指和中指老练地夹着他的“蓝白沙”,指尖已经被熏出了两个黄澄澄的如同家乡腊肉一般成色的晕。

    冯牧云白天刚收到老马寄来的结婚照片。佛靠金装人靠衣装,新郎倌老马胸前别着红花指上套着婚戒,硬是给收拾得威武英俊,看上去比冯牧云年轻多了,新娘子更是笑得春光灿烂几乎都辨不出眉眼来。

    相片背面有一段老马摘抄米兰昆德拉的话:

    爱上一个灿烂、完美、优雅的女人是件很容易的事情。这只是美丽偶然在我们心里自然激起的微不足道的反应,但是伟大爱情所希冀建立的爱的客体,恰恰是不够完美的生灵,正是因为不够完美才更加人性化。

    老马说,胳膊上挽的这个女人,不知风花雪月、不懂时尚潮流、不明白“ILOVEYOU”是什么意思,她甚至连婚戒戴在哪个手上都不清楚,但她会喂猪做饭,会死心塌地服侍自己的男人和公公,会全心全意维护、支撑着自己的家,这就够了,相比那些为婚姻头疼,为爱情神伤的男人,他是幸福的。

    冯牧云借着月光温习完信和照片,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剩下的几个兄弟们也混得不错:邱爷在黑龙江顺利当上了排长,小B也找了个云南妹子,赶在23岁之前开始了他的轰轰烈烈的初恋,耗子在P大的研究生生活自然是悠哉游哉,不过他对舒展的事只字不提,不管冯牧云旁敲侧击还是直奔主题,这小子都是三缄其口讳莫如深。

    也许,她是找了男朋友吧,冯牧云想。

    舒展那略带稚气的脸庞一下子拥到了眼前,变焦一样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着,往事像剪辑过的电影片段一般来回播映着,一遍一遍让他感动让他忧伤。

    冯牧云曾以为时间可以冲刷掉记忆,可以让他忘记舒展,忘记那段充满了无奈和痛心的往事,然而他错了,记忆就像浪淘沙,无足轻重的东西渐渐流逝在时间的波涛里,可最最珍贵的却在脑海中愈发熠熠生辉。

    冯牧云掏出最后一根“白沙”,用前一根的烟嘴点着它,深深浅浅地吐纳着。

    形影相吊的时候,他习惯用香烟来陪伴自己,用飘渺的烟雾来包裹他漂泊的灵魂,用成瘾的尼古丁来麻醉他那被无休止的孤独噬咬着的心。

    今天,是冯牧云的生日。

    一大早,通讯员递来一个小包裹,里面盒子套盒子装了几层,冯牧云按捺住激动一一打开,里面只有一包拆开的520香烟,每一根都留着熟悉的娟秀的笔迹:

    第一根:生日快乐

    第二根:《晨钟报》记者,想起第一次相遇时你以这样的身份来搭讪,我就忍不住想笑。

    第三根:《朝拜》,那篇你看中的稿子就像一颗扔在我心底的石头,激起的涟漪到现在依旧荡漾。

    第四根:《忆秦娥娄山关》。那个残阳如血的傍晚你朗诵的诗,我清晰的记得你的每一个音调和每一个神态。

    第五根:暑期强化的最后一天,我攀在你的背上,决定就这样跟着你到老。

    第六根:“云舒斋”,我们曾经的“幸福小巢”,现在成了我一个人的纪念堂。

    第七根:“小爹”,能当着你的面叫你一声“小爹”的日子是多么幸福。

    第八根:黄巢堡,曾想着此生别无他求,只要能跟你厮守在山上,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就够了。

    第九根:部长的女儿。很多时候,我多么希望这个身份对应的不是我。

    第十根:我家。我最后悔的莫过于,让父母介入了我们的爱情。

    第十一根:300公里。我曾想,这么远的距离这么大的考验我们都经受了,还有什么困难是我们趟不过的。

    第十二根:2006的最后一天,你在我们楼下摆的蜡烛,你义无反顾的那声“舒展,我爱你!”依旧让我沉醉。

    第十三根:实习。你走的那个暑假,我的心被掏空一般。

    第十四根:曾以为,爸爸已经为我们规划好了一切,只需要我们按部就班就好了。而我却疏忽了:你不是个按部就班的人,你不是个愿意接受别人安排的人。

    第十五根:紫茹。这个好听的名字成为了我为自己的失败辩护的借口。其实我知道,她是无辜的,你更是。

    第十六根:“分手吧”。当这三个字从你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我觉得我的天一下子坍塌了,亲爱的,你怎么说得出

    第十七根:你走了

    第十八根:记得你曾说过:“爱情不是天堂,而是炼狱。”那时我还笑你卖弄文采故作深沉,现在我终于理解了。

    第十九根:让我再叫你一声“小爹”吧,明天的明天,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第二十根:天天快乐,永远快乐

    冯牧云转过头去,他的眼里刹那间被一个魂牵梦萦的身影填满,那个身影被泪水包裹着,义无反顾地走向冯牧云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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