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呐喊-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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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儿子被送往前线了。他们在柏林的家被盟军炸毁,他们夫妻间又有一场生死对话:
霍夫曼惊呼着扑向满脸血污、已经处于弥留之际的妻子,痛心疾首地喊道:“亲爱的,我来了,你快睁开眼睛看看我……”
米丽亚:“瓦尔加……我的儿子……真的是你吗?”
霍夫曼:“亲爱的,我是霍夫曼……”
米丽亚:“啊,是你?拜托你……”她艰难地张开一只手,只见手心里握着一张沾满血污、皱皱巴巴的纸团,嗫嚅道:“这是我留给儿子的最后一份礼物……”
霍夫曼:“亲爱的,你会好的……”
米丽亚:“我们的家没了……”
霍夫曼:“没关系,我们还会有家!战争结束后,我们可以盖更好的房子……”
米丽亚:“我等不到那一天了……请把它交给儿子……这是我为他……最后一次祝福……”
米丽亚死了。霍夫曼打开那张血迹斑斑的纸团,只见上面是米丽亚创作的一首歌曲《母亲的祝福》,他顿时老泪纵横。这时,天地间回响起米丽亚深沉而哀婉的歌声:“孩子,你走了。你走向战火纷飞的战场,请带走母亲的祝福,祝你平安地归来!母亲将为你拂去硝烟的尘埃,抚平你心灵的创伤!这是天下母亲永远的祝福,永远的期待……”
而霍夫曼脑海里却闪现出米丽亚嗔斥他的声音:“我宁愿要我的儿子,也不要什么欧洲!因为欧洲并不属于德国,而我的瓦尔加却是我的……”
我觉得从一名纳粹将军妻子的嘴里唱出这首《母亲的祝福》,很深刻,也很耐人寻味。
我们今天写二战,不仅要写出纳粹的残暴及战争的血腥,而且要写出对那段历史的反思。在剧本中,我借用两位纳粹将军的对话,道出了他们极其矛盾的内心世界:
霍夫曼:“我现在的处境很难。元首要我疯狂地镇压、杀人、掠夺!游击队那边又要我放人、挽救生命、施以人道!而我内心整天陷入一种良心与道德、职务与信仰的矛盾之中!我无力抗拒希特勒的命令,又无法保护那些无辜的生命,我只能祈求上帝的宽恕!这种痛苦就像炼狱一样天天在煎熬着我!”
斯普林特将军:“前线战场上接连失败,希特勒就像疯了一样,连连向许多将领开刀……他甚至对几位将领大开杀戒,所以你我要小心,不要成为疯子的刀下鬼!”
霍夫曼:“斯普林特将军,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忙。目前,比利时监狱里关押着大批反战人士,按照希姆莱将军的旨意,要全部处死。我想请你以柏林缺少劳动力为由,把这些人全部押送到柏林……”
斯普林特:“霍夫曼将军,我不得不提醒您,我们所以反对希特勒,是为了拯救德意志,但绝不是反战分子的同盟者,更不会参与挖掘德意志坟墓的事情!”
霍夫曼:“可我们别无选择!目前只有两条路,要么继续为魔鬼助虐,要么与反抗力量为友,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斯普林特:“不!我绝不能背叛德意志!”
霍夫曼:“可你已经在背叛了!”
斯普林特:“不,我背叛的只是一个希特勒,而不是整个德意志!”
霍夫曼:“可你知道,希特勒并非是孤立一人,他背后有一个曾经包括你我在内的庞大的狂热支持者。如果不是这些支持者在疯狂地助纣为虐,帮他实施着残暴的侵略计划,他一个奥地利的流浪汉,即使有恺撒大帝、拿破仑的本领,也不会把德国推到今天这种绝境……”
当然,最终促使霍夫曼彻底转变的还有越来越严峻的战争形势,以及他那没有泯灭的人性……
当霍夫曼被关押在监狱里,以绝食来拒绝接受审判时,他与金玲有一场深刻的对话:
霍夫曼:“我已经不需要审判了,对我的审判不是今天,而是早在几年前就开始了!审判我的不是别人,而是我自己的良心。我的良心很早就开始审判我了,审判我良心的不是别人,恰恰是你金玲……”
金玲十分惊愕:“怎么会是我?”
《生命的呐喊》 第一部分 《生命的呐喊》 第十节(2)
霍夫曼:“是的,你的每次到来无形中都在审判我,还有我死去的妻子和儿子,他们都在审判我……现在,我成了德意志的叛徒,比利时的罪人。我已经看不到任何希望了。我曾引以为自豪的德意志,曾引以为自豪的大日耳曼民族,全完了,全都成了千古罪人,成了人类的公敌……我的国家成了百孔千疮的废墟,我的民族被送上了历史的审判台,我这个德意志的将军,死与不死,存在不存在,还有什么价值?我早已一无所有,没有亲人,没有财产,没有自由,我这个死亡之躯,已经不需要任何人的审判了。我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尽快解脱自己!”
金玲:“霍夫曼将军,我一直认为您是一个坚强的人,一位令我敬佩的将军。尽管您干了许多罪恶之事,可我一直敬佩您。我觉得一个人无法选择国家,也无法选择时代……可现在,您不敢面对审判,而是用绝食来美化自己!您不敢上法庭,不敢用接受审判来净化您的灵魂,不敢面对千百万被你们残酷镇压过的群众……”
然而在法庭上,金玲却不顾众人的唾骂与谴责,挺身为霍夫曼出庭作证,这一举动使万念俱灰的霍夫曼老泪纵横,连连向法庭谢罪:“法官先生,我对比利时人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我以沉痛的心情向比利时政府和人民真诚地道歉……”
两个月来,我如醉如痴地沉浸在我的世界里,跟我的主人公一起流泪,一起焦急,一起欢呼胜利……
我先生除了一日三餐保证我的吃喝,还帮我查阅大量的资料,把我所需要的资料一一筛选出来,供我使用。
自从创作以来,我一个人一直在创作的道路上艰难地跋涉,每当遇到困惑时,总渴望能找到一位名师高人请教请教,可是命运始终没有赐给我这样的机会。
这次创作这部《盖》剧更是如此。我几次想给初次相识的刘扬体先生打个电话,因为老先生在上次会上给我留下了极好的印象。他对剧本看得非常认真,做了笔记,发言时,并不像推土机那样发表一番破坏性的高见,猛轰一通就完事了,而是对剧本提出许多建设性的宝贵意见,使我在一片废墟上能找到一份重建大厦的希望,保留一份振作的信心。
但我一直顾虑重重,怕打扰人家,怕大评论家不肯施舍宝贵的时间和智慧。后来才意识到,在《盖》剧剧本的创作中,我最大的幸事就是结识了这位中科院文学研究所研究员、著名影视评论家刘扬体先生。我觉得无论他渊博的学识,还是对作品高屋建瓴的见解,无论他对作者的满腔热忱,还是他不媚上、不卑下、不看风使舵的高贵品格,都堪称文艺界的楷模,人生的典范。
这天晚间,我终于鼓起勇气拨通了老先生的电话,老先生温文尔雅而又热情的话语,就像窗外夜幕中的一盏灯光,顿时驱散了我心中的惴惴不安……
“雅文,以后有什么问题尽管来电话好了,千万不要客气。”
于是,这位只有一面之交的老先生成了我的恩师,成了我《盖》剧剧本创作中的精神支柱。他用渊博的学识和智慧点拨我的灵感,启迪我的思路,丰富着我剧作的内容。
他嘱咐我,对剧中的每个人物,都要找到他行为的思想根基。尤其对男女主人公,千万不要概念化,不要用中国的观念去图解他们,一定要找出他们行为的内在根基。金铃的成长应该随着战争的推进,随着比利时人民反抗德国法西斯的推进而渐趋成熟,不要一开始就把她写成反战女英雄,写成“高大全”式的人物。她的作为要符合一个中国留学生的身份。他说,文艺作品不仅要符合生活真实,而且要符合艺术真实,不仅要符合生活逻辑,而且要符合艺术规律的内在逻辑。他告诉我,德国人喜欢音乐,是音乐家的摇篮,出过巴赫、门德尔松、贝多芬等许多著名音乐家。他让我在剧本里体现这点,这样能增强剧本的文化氛围。在《盖》剧中许多有关音乐方面的情节,都是老先生指点我的。
总之,这位只有一面之交的老先生,给了我终生难忘的恩泽。
2000年12月24日,我按照合同及双方约定,满怀信心地用特快专递给周先生寄出了第二稿剧本,同时把剧本也寄给了刘扬体先生。
12月30日,我从哈尔滨专程来北京听取制片方对剧本的意见。可我几次给制片人周先生和央视影视部的A先生打电话,问他们对剧本的意见,他们却说:“你不要着急,等黄健中导演介入以后一起谈意见!”听到黄健中导演接手这部片子,我很高兴,觉得这样的大导演一定能推出一部力作。
阴历二十九这天上午,我捧着鲜花第一次来到刘扬体先生的家。老先生的夫人刘芳老师是一位翻译家。两位满头白发、谈吐高雅的老人,热情地接待了我。
刘扬体先生开口就说:“雅文,没想到你在短短两个月时间里,竟然推翻了原剧本的全部构思,重新创作出一部全新版本的剧本,而且比原剧本有了质的飞跃。这是我没想到的。当时,我还担心你接受不了那么多批评意见,改不好剧本呢。一个编剧要否定自己,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听说你当过运动员,我想你这种拼搏劲头,大概跟你运动员的经历有关吧?”
老先生跟我长谈了四个多小时,对这一稿又提出详细的修改意见。
第二天是大年三十,我对先生和孩子说:“明天,你们找个地方玩去吧。我在家里改稿能安静些。”
先生和孩子都瞪大眼睛,不解地看着我……
我这个人最大的悲哀就在这里,对创作太执著,执著得只长了一个心眼,只要天没塌下来,只要天塌下来没砸到我头上,什么年哪、节呀、生日啊,一概不感兴趣,一概忘得一干二净!
大年初一,先生和孩子都被我打发到密云水库度假村了。我一个人留在家里,遵照刘扬体先生提的修改意见,继续修改剧本。
从2000年12月24日交稿后,我每天都抱着热火盆似的心情期待着导演的介入,期待着制片方对剧本的意见,从元旦盼到春节,从隆冬盼到春暖花开,苦苦盼了三个多月,一直盼到2001年3月29日……
“黑色星期五”——把我推到生死边缘
有人说:生命可以承受无边的苦难,但承受不了无足轻重;生命可以承受贫病交加,但承受不了同类的冷落;生命可以承受失败,但承受不了尊严的失却……我也要说:生命可以承受无尽的苦难和付出,但却承受不了太大的不公和轻蔑!因为人格、尊严、权利是一个人的立足之本。
《生命的呐喊》 第一部分 《生命的呐喊》 第十一节(1)
2001年3月29日——一个令我终生难忘的黑色星期五。
四天前,我把修改后的又一稿剧本交给周先生以后,跟先生一起来到南戴河放松几天。
这天,天空晴朗,阳光明媚,一派万物复苏的景象。我刚从拼得天昏地暗的屋子里走出来,来到海滨,漫步在银白色的沙滩上,眺望着浩瀚的大海,心情感到格外舒畅。
可是,一个电话却突然结束了一切……
下午四点三十分,忽然接到制片人小C打来的电话,说有重要事情要立刻见我。我问他明天行不行,他说不行,今天必须见我。没有火车,我只好乘最后一趟大巴连夜赶往北京,到北京已经是深夜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