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北京.冯唐-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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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你读书坏脑子,你读书虽然也长心眼儿,但是基本上长坏思想,你坏思想比心眼儿长得更快,你没救了。长肉,好。长心眼儿,别人也瞧不见,长肉实在。第二志愿就报B大,你和肘子缘分不大,人各有命,不能强求。但是毕竟是第二志愿了,专业你就挑不了了,要找些冷门的,越冷越好。别怕,行当不怕冷,热的行当,一万个牛屄,你即使牛屄了,也是万分之一,主席想不明白了,不会想到找你。冷的行当,就你一个牛屄,好事儿都是你的,你背的那个诗如何说的,宋朝的那个诗,寂寞中独自牛屄,描述的就是这种状态。核物理?算了,那都要到大西北去,一年到头见不到你,去看你还要被搜身。而且,死了之后别人才能知道你牛屄,活着的时候看着自己的牛屄飞上太空也只能憋着一句话不说。还听说,核辐射杀精子,你生的儿子,我的孙子,会长出独角,四蹄,犀牛那样,过去叫瑞兽,新社会叫怪胎。历史系不招理科生,选考古吧,扒不了铁路,扒古墓。没准挖出来个宋朝的东西,瓷器什么的,看看荒郊野外,你手举着一个瓦罐,是不是寂寞中独自牛屄?我们蒙古,我们老家,赤峰,巴林右旗,就出玉,什么形状都有,鹰啊,云啊,外星人啊,太阳啊,小鸡鸡啊,小时候我都见过。挖的大的都上交给旗政府了,旗政府交给北京了,小的都夹在裤裆里塞进屁眼里带回家了。玉好啊,比青铜器好,青铜器过安全检查要叮当乱响,那么大,裤裆屁眼怎么夹带啊?大的不交的,有的发财了,带电子表,骑凤凰自行车。有的被抓了,绑了,插个牌子,反革命盗墓贼,枪子崩了,砰,倒了,当时他穿了全身的棉衣,站着象个面口袋,倒下象一口袋地瓜。将来,你捡着大的不能不交啊。小的要挑值钱的捡,白的,润的,有雕花的。个头儿太大,弄坏屁眼。你觉得怎么样?你准备好了吗?”
我的阳具在我女友的掌握中,她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合围成铁环,在我阳具根部锁住耻骨阴茎海棉体肌和会阴浅横肌,尿道海绵体被勒得喘不过气来。我的女友眼神平静,我早知道她临大事有静气。她仿佛抓住一把宝剑的剑柄,平静地等待着上天和宝剑告诉她是否要从地底下拔出,她可以负责拔,但是上天和宝剑要负责后果。她仿佛攥住小白杨的树干,平静地等待小白杨说,根被拔出来之后,它的苗儿会更壮叶儿更圆。
我二年级班主任问我要不要加入少年先锋队的时候,我在琢磨我第一次上身的圆领衫。我老妈五块钱给我买的,28路汽车站旁边的地摊上买的,第一次专门给我买的,以前我或者捡我哥哥穿剩儿的,穿上之后,如果叼根烟象小流氓,不叼烟象愤怒傻屄老青年,或者捡我姐姐的,穿上之后,叼不叼根烟都不象男的也不象女的。第一次圆领衫上带图案,一只五色斑斓的雄鸡,表情淡然地等着第一线天光绽放,然后高唱。以前的圆领衫都是白色的,至多有些奖励劳动先进等等的红色字句,穿旧了变成灰色的,永远变不成五色斑斓。我觉得这个雄鸡圆领衫应该是我外部存在和内心状态的集中表现,但是它太大了,雄鸡的胸比我的胸还宽大,不穿内裤,下摆也能完美覆盖我的下体,我耸一耸肩膀,它就完全掉下来,堆到我裤带周围。我在想,我穿着这只雄鸡,老师会觉得我象好学生吗?女生怎么看?班上有两个女生长得好看,一个是班长,短头发,她替班主任管理我们的时候,强悍易怒,她生气的时候,小脸绯红,额头渗出细细的粉色的汗珠,挂在她细细的黑色的发丝上,她如果出生在解放前,加入共产党会变成江姐,加入国民党会变成女特务,抽摩尔香烟。另一个是学习最差的那个女生,高个儿,长胸不长脑子,她好看到一个问题都回答不出,我还是喜欢看她,她如果出生在解放前,无论落到共产党、国民党还是日本人手里,都会变成文艺兵。我在想,我穿着这只雄鸡,她们会注意我吗?比我考双百分更容易吸引她们吗?班主任问,加入少年先锋队,你准备好了吗?《少年先锋队队歌》唱过千百遍了,“准备好了吗?时刻准备着!我们都是共产儿童团。将来的主人,必定是我们,滴滴嗒嘀哒嘀嘀嗒嘀嗒。小兄弟们啊,小姐妹们啊,将来的世界是无限好啊。”我回答班主任,我时刻准备着!女特务上下唇含住我细细的阳具,反问我,你准备好了吗?不用我回答,阳具它自己无限涨大,女特务的头发无限蔓延,森林一样,海一样,女特务含住的不是我的细细的阳具,而是我整个的细细的身体,阳具是吸管,我是一瓶可口可乐。身体和女特务的联系在柔软中瞬间建立,身体和我之间的纽带在无奈中瞬间消失。我对身体说,被单弄脏了怎么办啊?身体说,简单啊,我安排我的手去洗啊。我的眼睛透过香烟的烟雾,透过弥散的头发,看到女特务的眼睛。她的眼睛从我被她含着的阳具上移开,抬起对着我的眼睛,睫毛弯曲如刀。我的身体对我说,你丫自己看到了,我毫无抵抗。我说,好吧,你准备明天手洗吧,我的身体说,时刻准备着!我老妈拿出鸵鸟牌碳素墨水,灌满我的永生牌金笔。我写字用力,而且用力不均匀,金笔笔尖的左边已经磨秃了,露出银白的金属颜色,右边还是金牙般闪亮。她基本汉字都会,理也没理我,戴上老花镜,开始填写:第一批录取学校,第一志愿,仁和医科大学,临床医学系。第二志愿,北京大学,考古系。第三志愿,复旦大学,科技英语系。第四志愿,南京大学,天文系。第二批录取学校,第一志愿,针灸骨伤学院。我老妈放下笔,说,其他就空着吧,要是这些都考不上,你就再补习一年,再考,咱们还是填这些志愿。我老妈望着窗户里盛着的星星,夜来香和茉莉花的味道从纱窗透进来,早熟的对自然界不满的虫子在叫,她的眼神坚定决绝,未来的不确定性荡然无存。我老妈从十四岁拉扯着我姥姥过生活,从来没有让别人替她拿过任何主意。她六十八岁时在旧金山的唐人街买了一本盗版的《狼图腾》,看完之后她电话我老哥说她开始苦练英文半年之后参加美国入籍考试,说她一定能在一年内把老哥带到美国,手段包括偷渡假结婚考MBA。她电话我说她留在北京的檀木匣子里面有几件祖上传下来的东西,包括和阗玉烟嘴,珊瑚耳环和一颗真正的狼牙,她说让我帮着在狼牙根部打个洞,做成一个项链,替代我送她的战国黄玉绞丝纹环,挂在脖子上映衬她的眼神,彰显她的志向。她告诉我,我出生之前,计划生育政策出台,最开始不是强制一对夫妻只生一个娃儿,而是全面消灭“老三”。所有的人都听党的话,包括哥哥姐姐老爸奶奶姑姑叔叔舅舅舅妈厂长书记科长组长,叫嚣着把我消灭在她的阴户之内子宫之中。第一次打胎,我老妈从垂杨柳医院二楼厕所的后窗户沿着围墙溜走,她说,多少年过去了,每当她想起替工厂党委书记死守厕所门口的我老爸警惕的眼神,她就觉得人类是由两类人组成的,一类是傻屄,另一类是混蛋,其中傻屄占百分之九十九,混蛋占百分之一,我老爸属于第一类。第二次打胎,我老妈结石位叉开两腿在妇科检查床上,仰面朝上,不弯脖子,已经看不见医生,但是我老妈说,我在她肚子里代替她非常准确地看到了那个医生的丑恶嘴脸,于是抬脚就把他踢出了治疗室。这一脚的踢法,在之后三五百次的叙述中变化巨大,但是中心思想一致,就是我的肉身是我老妈坚定决绝意志力的产物,这个不容改变。我听见虫声,闻到夜来香,我看见我老妈的眼神,只要不让我上数学系,我说,好,我时刻准备着。
我的阳具还在我女友的掌握中,阳具的马眼看着二十厘米外我女友的森林,我的龟头愤然扬起,它比我的大脑和小脑都更明确,我们要去向那里。它恶狠狠地对大脑和小脑说,你们脑子里有水啊?你们想不清楚啊?你们傻屄啊?赶快答应!
我点点头,对着我女友的瞳孔回答,时刻准备着!象生命中所有重要的时刻,我时刻准备着!
第七章 保卫祖国,八次列车
小红小学三年级就戴了眼镜,度数深,如果忘戴眼镜,课间偶尔梗着脖子撞进男厕所。同班小个子男生通常腼腆,坐在教室前排,一怕老师忘带假牙,努力口齿清楚,唾沫成瀑布。二怕小红忘戴眼镜,课间上厕所的时候,小鸡鸡还没收藏好,抬头见小红进来,晚上会反复梦见,同样不由分说地梗进来,同样让他们尿水长长。厚朴后来去澳大利亚进修人工授精技术,出了车祸。辛荑说厚朴那阵子满脑子都是交媾,MSN个人图标是精子电镜照片,签名档是“在高倍显微镜下看到单个卵子都能想起邱淑贞”,不出车祸才奇怪。厚朴说,那是敬业。厚朴说,撞他的人扔下车就逃窜了,他一动不动,怕加剧内脏或者脊椎损伤。他看着面前的气囊鼓起,一个白人警察走过来,驴子一样高大,用英文问,你叫什么?厚朴。你哪年出生?1971。你多大年纪了?厚朴忍不住了,“我操你妈,今年1999,我脑袋都被撞得震荡了,屎尿都被撞出来了,你丫就不会自己算一下吗?你们国家的小学教育真的这么差吗?”厚朴唯一一次喝多了,因为辛荑说他1995年的夏天,坐在魏妍旁边听神经解剖课,魏妍穿水绿无袖低领棉衫儿,仿佛露点,厚朴仿佛汗出如浆。厚朴说辛荑污蔑,和辛荑拼酒,胆汁都吐出来,然后自言自语,撞他的是个新款奔驰,仿古典的凸起的大车灯,远看象大奶近看象没睫毛的大眼睛,犹豫不定地迅速地梗进他视野,厚朴马上想起了《无脊椎动物》课间,梗着脖子闯进男厕所的小红,他一下子尿了。
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小红妈妈跟她说,不要读闲书了,一本都不要读了,对身体发育不好,对思想进步更不好。
小红爸妈都是清华大学六五年毕业的。和解放后文革前的大学毕业生一样,除了俄文、中文和英文的通信技术书籍,小红家里只有小红爸爸长期订阅的整套《啄木鸟》和《法制文学》:江西山区某农民睡了老妈虐待老爸奸杀亲妹妹,美国某华裔少女人生理想是创造连续性交世界记录至今为止是二十小时三十一分一百零八个男人,云南边疆某镇长大面积种植罂粟工业化鸦片炼制一边接县委书记电话讨论防止耕地流失问题一边接受两个女秘书口交。小红爸爸看完之后,反复给小红讲教育意义:坏人真坏,封建社会真愚昧,资本主义社会真腐朽,社会主义社会,如果不好好管制,依法治国,提高国民素质,有比封建社会还愚昧比资本主义还腐朽的危险。后来,我见到了小红的爸爸,他右半拉脑袋明显大于左半拉脑袋。带动着右眼明显高于左眼,右嘴角明显高于左嘴角,右卵明显高于左卵。我想,那些俄文、中文和英文的通信技术书籍一定装在右半拉脑袋,《啄木鸟》和《法制文学》和大盆的水装在左半拉脑袋。这一现象,除了右卵明显高于左卵,和我学习的《神经解剖学》和《大体解剖学》不一致。
小红说她的脑袋没装那么多词汇,所以平常话不多。和我们混在一起的时候,我们说三句,小红经常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