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保姆-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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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总说,你该不会是想回去了,这两天我也看出来了,你别走,我给你涨工资,涨两百,一千四,一个月一千四,你回老家能挣着那么多钱吗?
原来她早就察觉了。我们相处得那么近,我能感受到她的心情,她怎么感受不到我的心情。我急着想解释的是,呵,不,我不是想让您给我涨工资,若是真有那样的要求,我会认真给您提出来,我不是这意思,您别误会。
齐总说,我知道你不是这意思,只是我喜欢你,我从来没挽留过谁。
我打住了。齐总是个要强的人,我相信她说的话。我再辩解,让她再表白会更伤害她。其实我下定决心要走,什么也拦不着我。我只是不想看到她乞求谁,那不是她的性格。
齐总也不说话了,看着前方只管开车。她的样子在慢慢浸化我的心,心竟变得像水一样柔软。窗外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只有我们的车在高速路上飞跑。我想伸出手去牵她的手。突然我就觉得,我能和张胜华那样过,为什么就不能和齐总这样过。能和张胜华以夫妻的形式存在,为什么就不能和齐总以主仆的形式存在,谁能说哪一种就一定是永恒。我竟然动摇了和张胜华一起走下去的信念。
我和齐总一直没说话,直到车开进车库,直到我们上楼。我为她把门打开,她进去了,我插好门。齐总换了鞋,也不看我,径直往卧室去了。
我换了鞋,回自己屋里换衣服。脱外裤时,裤兜里抖出两枚硬币,掉在地上,分头向两个方向滚去。一个滚到保险箱下面看不见了,一个滚到墙角处被挡住,躺了下来。我走过去捡起墙角那枚,仔细一看,它的一面是一角,另一面是兰花。心里突然产生了一个奇异的想法。想看一看,冥冥之中,天意如何。一角在上,我回去,兰花在上,我是不是可以留下来不走。
天!我实在是太卑微、太渺小了,一个硬币就可以影响我的人生,指引在十字路口徘徊的我向左转或是向右转。
轻轻抛起那枚硬币。它在空中划了个漂亮的弧线,飘然坠落于地。又蹦跳起来,再坠落于地,唿唿旋转着,直到能量尽释,啪地倒下。兰花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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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总许下的承诺是算数的。尽管我跟她说不是为了涨工资,她还是给了我一千四。我还她两百块钱,急着解释,我不是这意思,您千万别误会。
齐总按住我的手说,我知道,这是我的意思,如果你想回去
呵,不,不,我没说我要回去
不,我说是如果,这两天我也想通了,我不强迫你,我得上公司了。
这两天我们俩都没说什么话,我一直在想回还是不回,她也一直在揣测我走还是留。她是真诚的,我放下钱,去为她开门送行。
插了门,回到屋里。那一摞钱因为多有了两张,看起来特别厚重,捏在手里很有质感。我那飘忽不定的心仿佛被捉住了。生活太艰难了,我需要钱,需要钱带给我安全的感觉。更重要的是,这钱还传递给我另一种情谊,让我觉得可以依靠。
我是保姆 第三部分(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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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跟张胜华说呢?开始我决定要回去的时候,他感到担忧和迷茫,怕负担不了。我一直跟他做工作,说我回来找活儿干,自己养活自己,只要人还活着,只要还在一起,比什么都好,我会和他一起面对债务,咬着牙挺过去。他渐渐被我感动,有了些期待。
因为犹豫不决,这两天我都不敢给他打电话。可是对回去的生活我确实没有太大的把握。当初就是入不敷出,只哗哗地往外淌钱,不见进,我害怕,才离开他独自出来飘荡。真回去了,就算如我所愿,找着一个孩子来带。热情一过,我是否有足够的心理承受能力。就算我有,张胜华是否能冷静地面对。他是有工作、有社交群体的人,老婆给别人带孩子,在朋友面前他能否抬得起头来。
电话一接通,张胜华就问,想好没有,什么时候回来?
我有点心虚,说,你说呢,你觉得我回来好,还是不回来好?
他说,你什么意思?
我说,我雇主不想让我走,给我涨了两百块钱工资,我现在一个月能挣一千四了,每个月除了给娇娇寄的钱,我多给你寄五百块,我们一起先把账还完,好吧?
张胜华不说话了。沉默让我感到害怕。我说,怎么啦,你说话呀行不行,你说话呀?
好一会儿,张胜华才说,那随便你,我不需要你帮我还钱。说完,电话就挂了。
冷漠让人不踏实。可是从心底,我还是浸出一丝轻松,他会慢慢想通的。以后每个月我都会给他多寄五百块钱。这时,我才发现,我压根就不想回去。我已经判断不出我是否又伤害了张胜华,他该不会再出什么事儿吧。我想我是不是该回去,我是不是贪恋北京的钱好挣。可想着想着又感到委屈,如果他足够强大,我会这么婆婆妈妈、患得患失吗。就因为他不够强大,所以他就应该和我一起承受所有卑微弱小的人都应该承受的屈辱和辛酸。真不知什么时候我们才可以厮守在一起,或许要等到把娇娇培养出来,或许要到把几个老人都送走。那时我们也老了,了无牵挂,打五角钱的小麻将,账都算不清了,没关系,其它老头儿、老太婆也有发晕的时候。晚饭后出去走走,遛遛弯儿。或许依旧贫穷,却安心了,踏实了,直到老死。
人生原来竟是如此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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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依旧空荡荡,只有落地钟发出单调的嘀嗒声。寂寞让我更加萎靡,我开始期待齐总快些回来。
纱窗在响动,起风了。天气预报说今天下午有沙尘暴,来得还真准时,上午还阳光明媚的,到这会儿天色突然暗淡了下来,浓云滚滚。远处酒店里旗杆上的旗帜已展开,方方正正,不偏不倚。每到春末夏初,北京会来上好几场。漫天飞舞的黄沙能到达每一个存在着的空间。即使隔着厚厚的双层玻璃,一样风过留痕,到处是土,连空气里也弥漫着土的味道。
我把窗户关上,屋里就更加寂静了。能听到自己呼吸的声音,百无聊赖。今天晚上我给齐总做点什么呢,这些天我总是想自己的心事,没心情去取悦她,我们好久没一起开心笑闹了。
我给她做菜团子。她爱吃,多吃一点也不会长胖。上厨房,用温水泡发雪里蕻。这可是做菜团子最好的菜料。又用玉米面、豆面、小米面和成面团,醒一会儿。面醒着的时候得做馅儿。来一点五花肉末,加葱、姜、香油、味精、酱油,和好,呆会儿雪里蕻泡发洗净之后切成末和在一起,包在面团里,捏成团,上锅蒸三十分钟即成。
干着活,期待着门铃响起,齐总一进门就会闻到满屋的香味儿。我都看到她的馋样儿了。
可是菜团子都蒸好了,门铃还没响起。一看都六点半了,齐总很少不按时回家的。今天怎么回事,塞车吗?我到窗口一望,外面昏黄一片,全是黄沙。风呼呼地吼着,狂野的声音让人心颤。远远的,街灯亮了,透过浓浓的沙尘只发出微黄的光。马路上塞着长长的一串,喇叭声隐隐约约,此起彼伏。回头我把餐具摆上桌。
我是保姆 第三部分(12)
好一会儿,门铃还是没响起。天渐渐黑了,远处楼房里的灯光一点点亮了,已是万家灯火。狂风沙土里奔波了一下午的人们都回到了自己温暖的家,在浴室里冲完澡,一家人围坐在饭桌前吃饭聊天,快快活活。齐总怎么还不回来呢?
我去给齐总打电话,却是关机。她这会在哪儿呢,不会出什么事儿吧?担忧慢慢爬上我的心头。才想起这些天我心神不定,想着要回家,是不是让她心烦了。她会不会重新去找一个保姆,把我炒了。怎么不会呢?谁愿意用一个三心二意的人呢。完了,她肯定是到保姆公司找人了。不会的,我们保姆公司早就下班没人了。可是她有陈经理的手机呀,她也可以有其它公司老板的电话呵,相中的人先带回家,第二天再去办手续。想着想着,更像是真的了。
有什么办法呢,都是天意,她要带人回来,我就回四川。
我在沙发上呆着,却看不进电视。猜测了一晚上,厨房里早就冰凉了。
门铃终于响了,总算回来了。我飞奔着去开门。却只有齐总一个人站在门外。我嚷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呀,都快十点了,电话也关机。
齐总说,哟,我忘了打个电话告诉你,公司开会。
原来是这样,我如释重负,说,您吃了吗,我都饿死了。
齐总说,你还没吃呀,怎么这么傻,不自己弄来吃?
我嗔道,等您呀,我做了菜团子等您回来吃的。
齐总说,有菜团子,我吃过了,可我还想吃个菜团子。
我说,那再吃一点吧。
齐总说,只一半,别让我多吃。
我们俩说着话走进屋里。
齐总冲了个澡出来,我把菜团子加热了端出。我们俩又坐在一起吃晚饭了。
我说,你们开什么会这么晚?
齐总说,我们公司新招了个经理,以后我轻闲一些了,可以到处去玩玩儿了。
我说,基本上就是说退休了。
齐总说,差不多吧,交给人一年也就十来万,我省多少事儿,哎,你做的菜团子真好吃,我还想吃。
我说,不行,得长肉了,明天早上再吃吧。回头时,发现她的眼角长了不少皱纹,我想起陶先生的感慨,齐总老了。
她真的老了。
齐总说,财权还在我手里,新来的小伙子不错,年轻又有才华,喔,对了,你什么时候走?
我说,走哪儿呀,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走,您是不是嫌我了,我笨手笨脚的。
齐总笑了,能看出她放心了,我也放心了。她说,谁说你笨了?
我嗔道,那您老说我要走。
齐总不跟我多辩,只叹口气说,嗨,我这人就是死心眼。
心柔软得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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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越来越热,街边的树已被绿色撑得饱满又丰硕,知了在上面吱吱地叫,炒得天更热了。每次北京变成这种样子,都会让我烦躁、失落。就在这种烦燥、失落的情绪之中,一天,张胜华主动打电话给我,平静地说,你回来吧,我们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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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胜华想在赌场赢着钱让我回去过安心的日子,可是一脚踩进去就再没浮起来。他哭着说他没有多大能耐,挣不着钱还让我在外面漂泊,看着别人大把大把地赢钱,他也想赢着钱让我回去踏踏实实呆着,没想到却输得那么惨,把这一辈子都搭上了,还让我跟着受累,他真是一个没用的人。他不想再活下去。
是赵晓兰救了他。我好像以前说过,年轻时她追求过张胜华。后来她离婚了,得了不少财产。张胜华欠了水公司八万,每天利息就四百块。赵晓兰帮他摆平的,她和道上的人有些交情。利息象征性地给了一点,八万的本钱替他还了。张胜华除了以身相许,还能用什么方式报答她?
而我,这辈子攒得够八万块钱把张胜华赎回来吗?
所以,我们离婚了。
娇娇判给了张胜华,我确实没有能力照顾好她。跟着张胜华,哪怕有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