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之外 作者:马枋-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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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话?恐怕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红叶不屑地说。
“你不能乱讲。你有什么证据吗?”律师在黑暗之中淡淡地说。
红叶重新躺了下来,心灰意冷地说,“那好吧,你就继续做你的春梦。”
这几天孟菲总有一种心慌的感觉。她不清楚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她抬头望着天空。冬日的太阳高悬天际,淡灰的云一片片飘浮而过,时时阻隔住它的光线;稀薄的阳光被云层过滤后弥散下来,没有热度,没有颜色,或者说,颜色是一片无力的苍白。
孟菲朦朦胧胧地感到,她的心慌也许与POPO有关。
POPO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不很振作。在他们通电话时,孟菲明显觉察到,POPO的笑声不再那么开怀。
有一天晚上,他们又在网上相会。两人在月亮小屋里说了一阵悄悄话,POPO忽然沉默了。孟菲用一连串的问号表达着自己的疑问,POPO那边仍不见回答。也许是网络出现了问题吧,孟菲想。过了足足三四分钟,POPO忽然打出一条信息,说,你等我十分钟。说完,POPO就匆匆离开了聊天小屋。
当他们再次相会于月亮小屋时,孟菲问POPO怎么回事。POPO告诉她,刚才在家里,他老婆跟他抢用电脑,他们争吵了几句,他就自己跑了出来,现在正在办公室的电脑上。
原来是这样啊!孟菲心里有些不安。POPO却对她说,他们经常这样争吵,并且都已经知道对方在网上有异性朋友。POPO说,经常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在他上网跟孟菲聊天的时候,他妻子就在另一个房间里给男朋友打电话。两个人都知道对方在做什么,只是谁也不去管谁,只顾忙活自己的事情。
怎么会这样呢?——孟菲觉得无法想象POPO家庭的这种状态。然而,再想一想自己,不是也差不多嘛!她在网上与情人相会,丈夫在外面做什么她也不加过问。生活在同一屋顶下睡在同一张床铺上的两个人,心思各自飘到了很远的地方,难道,这就是婚姻的真实面目吗?
孟菲能够感觉到POPO的不开心,即使他们在网上谈论着轻松的话题甚至相互开着玩笑,她也能觉察到他有心事。她想,也许这就是婚外情感注定要背负的沉重吧!婚外情的男女主角们,往往因为家庭的某些危机而选择了暂时的逃离和寻觅,而这种逃离和寻觅又难免会给婚姻制造出新的危机。这是一个无法解决的难题。所以,无论POPO还是孟菲自己,都不可能彻底轻松畅快地享受他们的恋情。
POPO有心事,所以她才会心慌。相爱的人心灵是相通的。孟菲想。
终于有一天,上午十点多的时候,POPO在网上呼唤着孟菲。POPO在新浪留言板上对孟菲说:“我有事找你!”“能给我打个电话吗?”“我快要崩溃了!”
中午的时候,孟菲心慌意乱地跑回家里,打开电脑,看到了POPO的留言。这一次,她顾不上用IC或IP卡了,立即用家中的电话拨打了POPO的手机。
“到底出了什么事?”孟菲不安地问。
POPO沉默了好长时间,才艰难地说,“不是我疑心,我的感觉不会有错她在外面,一定是有别的人我想跟她谈谈,可我又怕感觉被证实,我不敢求证。你说我是不是很懦弱?”
孟菲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明白POPO说的是什么。放下电话后,她慢慢回味着POPO的话。POPO一定很痛苦,很迷乱。这是一种男人的痛苦和迷乱。她能够想象得出此时POPO满脸颓然的表情,也能够想象得出他那心肌抽搐的绞痛。
“我心里非常难受,”POPO低沉地说,“我只想对你说一说”
孟菲的思绪飘回到三年前。那一次风暴袭来的时候,她的丈夫也是那样的痛苦和迷乱。丈夫面色惨白,神情木然,那样的情景令她永远难忘。
“不要求证!万万不可!”孟菲大声地对POPO说,“你可以跟她谈,但不要逼她说出什么。你一定要记住我的话。”
有些回忆是痛苦的。特别是对自己曾经有过的某些过失的回忆。
昆德拉说过,人类的时间不是一种圆形的循环,是飞速向前的一条直线。所以人不幸福;幸福是对重复的渴求。
生活是一个不可逆的过程。如果许多经历可以像戏剧一样重复演出,那么每个人都可以获得快乐的人生。然而,生活永远是线性的,往事易去难回。我们总是在经历了生活的教训之后才弄明白某个道理,但这个道理对于经历者本人来说,也许已经派不上多大用场了。好在,我们还可以把这个道理奉送给别人,奉送给那些可能会与我们有着类似经历处于困顿的人们。
生活真像一面魔镜啊,孟菲想,她的家庭与POPO的家庭,就像两片互相映照的镜面,POPO此时的痛苦也就是丈夫曾经有过的痛苦;而同为女人,POPO的妻子一定有着与自己相似的情感体验。到底是谁错了?男人还是女人?也许,看上去,似乎是女人以某种确定的行为背叛了婚姻的约定,但是,婚姻的神圣仅仅体现在行为上吗?那么情感呢?淡漠,疏离或者逃避,难道男人做出的某些姿态就不是一种背离吗?
孟菲不知应该去责怪谁。
同样生为女人,孟菲能够理解POPO的妻子。据她所知,POPO工作很忙,常加班,晚上又多应酬,这也是当下众多男人的现有状况。再加上POPO为人热忱豪爽,朋友很多,每日沉湎于酒席之中,很少有时间流连于家庭。可以想象,给这样一个男人当妻子注定要忍受寂寞。而POPO的妻子年轻漂亮,有着不错的工作,她当然也需要朋友,同性的或异性的朋友,她需要被人关注、被人欣赏和肯定,她才觉得自己的生命有价值,并以此而欣慰。一个女人,如果她在某些方面较为出众,比如她的美丽,她的聪明或者她的才华,她总是不甘于让这出众的天赐落寞于深闺,她需要表现,需要别人向她投来赞赏的目光。这就是女人,这就是女人天生的虚荣。
POPO和他的妻子,到底是谁错了?孟菲真的说不清,就像说不清三年前的那场危机,她自己究竟应该承担多少责任。
女人的情感走失,大多起因于寂寞。如果说POPO的妻子是因为生存状态的寂寞,那么,孟菲认为,自己则是一种心灵的寂寞。这样的寂寞很久以来就存在了,三年前,以及比三年前更早些时候,也许从她出生那日起就已经存在,并且一直延续着,直到现在,甚至未来。
虽然说每个生命都是一个孤独的过程,但孟菲觉得,她的生命要比别人更加孤独。她在刚刚步入少年时代,就相继失去了给予她生命的亲人。包裹着她的温暖的壳过早地破碎了,她不得不以稚嫩的心灵面对人世间的风风雨雨。十几岁的瘦弱女孩儿独自上路了。她形单影只,磕磕绊绊地向前走着。走过了很多季节之后,她长大了。然而成长的孤独一直伴随着她。她所有的梦想就是拉住一双手,这双手可以给她的生命注入一种强大的力量,这双手还可以时时温暖着她,让她僵冷而惶惑的心一丝丝变得柔软、变得安静下来。
丈夫也曾用他的双手温暖过她。然而,也许岁月会带走所有物体的热能,她发觉丈夫的手在一日日冷却下来,或许因为,他的手还要去触摸更多的事物:电脑键盘,资金账户,麻将牌,酒杯,还有更多渐渐地,他从她的精神世界中一点点退了出去,或者,他从未进入过她的内心世界?
一个人,是否能够真正进入另一个人的内心?
记得那一年岁末,她忽然心血来潮,写了一篇淡淡的散文,散发着一种淡淡的生之喟叹。散文发表不久,她就结识了那个男人。那个男人跟她谈了她的文章,她觉得他读懂了她,她觉得他真的走进了她的内心。后来,他们就经常在一起进行语言的交流,但她并没有立即爱上他。直到有一天,他跟她谈起了元曲,她的专业,被冷藏多年的话题。他给她背诵马致远的《天净沙》,张可久的《塞鸿秋》,元好问的《人月圆》,她便带着十二分的惊喜投入了他的怀抱。
她觉得自己的灵魂从此可以不再孤独了。
然而,日子还未过去多久,她就对这一切有了深深的疑问。那个男人跟她上了床之后,便不再谈什么元曲了。他们会面的内容变得十分简单,他把她带到僻静的小酒馆里喝酒,然后再找一个更加僻静的地方,带着酒后的狂野脱去她的衣服,跟她做爱。
她以为他对她的爱,是那种深入到灵魂的,然而他只是一次次深入她的身体,并不触及灵魂。他也说爱她,但他只在床上时对她这样说。她困惑了。这并不是她对爱的理解,也不是她想寻找的东西。
困惑最后终止于那个周日的雨天。
那是三年前的初夏。那日的天气变化得太快,令人难以把握。那天,她的身体状况也如同天气一样不稳定。那个夏日的午后,是她最后一次跟那男人在一起,然而她当时并不知道会这样。
他们来到了一个落满灰尘的房子,是他带她去的。进入房间之后,她忽然觉出了自己身体的异样。于是她对他说,今天不行了。他的面孔立即阴沉下来。他闷闷地坐到一边的沙发上,闷闷地点上一支烟,埋头抽了起来。房间里的空气变得越来越沉闷,好像外面的阴云飘进了窗口。她站起身,来到窗前。就在那时,她发现外面下雨了。很大的雨滴斜斜地击打在玻璃窗上,又迅速滑落下去。她感到自己体内有一种隐隐的疼痛。她转回身,走到他面前,轻声地问,“你不高兴了?”他依旧闷闷不乐地说,“如果是这样,你何必还要出来呢?”
她再次感到体内的隐痛。她伸出手,把半截香烟从他唇边抽出来,低低地说,“那好,我们来吧。”
正是那一次使她的感觉变得丰富起来。她首先感觉到了窗外的风雨,她听到了粗大的雨线拼命抽打玻璃的声音;她与以往不同地睁着眼睛,于是她看到了那个男人变形扭曲的面孔;她的呼吸竟很平缓,但她的身体在绞痛,每一条肌肉都在抽搐,所有的疼痛最终汇聚于一处,那里就是,胸口。
她在心的剧痛中昏厥过去,又在同样的剧痛中清醒过来。她知道,一切都将结束了。
她在那个淫雨霏霏的夏日午后流了很多血。她觉得有一种非常重要的东西也从体内从心中流失了。
一切都过去了。只是,在以后的日子里,每逢雨天,她仍时时感到腹腔深处有一种隐约的疼痛存在着。
那个雨天,孟菲浑身湿淋淋地回到家中,便将一切都对丈夫讲了。
她觉得事情结束了,她也需要清理一下自己的心灵。她觉得如果就这样把一切掩埋,她会于心不安,她的出轨行为就构成了永远的欺骗。她要对丈夫说出一切,说出来,然后,听凭他的决断。不论结果如何,至少,她的心里清爽了。
她没有想到的是,坦承事情的真相往往比隐瞒和欺骗伤人更深。
当丈夫面色渐渐惨白,神情变得冰冷麻木,终于默不作声地推门而去,孟菲才猛然意识到,也许大错已经铸成。
他们当晚就分居了。她很自觉地睡在了书房。
孟菲后来才明白,这就是坦承之罪,婚姻中的某些脆弱部分就像水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