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武器 许春樵-第81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英等车来接。孟强正好路过县医院,就让司机拐进去,然后让司机帮着将东西搬到车上,周玉英是抱着一包钱上车的。
孟强问开到哪里。
周玉英说:“县纪委。”
孟部长愣了一下,没说话。
国庆节后的第一次常委会就是研究上报全省“人民满意十佳公仆”的侯选人,组织部长王敏章念了一遍评选标准,除了政治标准外,主要有两条,一是在自己的岗位上做出了突出的贡献,二是作风正派勤政廉洁。还有相关的评选细则。这个敏感的话题使所有的人都不好轻易提名,所以会上常委们就拼命地喝水抽烟上厕所。这种场合一般提出一个候选人后,别人都不好再有异议,因为类似的荣誉既是具体的,也是抽象的,如果要论成绩突出,毕竟不是你一个人功劳,上级的支持同志们的配合同样是很重要的,成绩是大家的,都有份;要说廉洁,谁也没有贪污受贿,都很清白。
郑天良若无其事地抽着烟,心里很着急,他看了一眼孟强,孟强终于还是首先说话了,但他说得很策略:“我是搞宣传的,对有宣传价值的典型材料从来都是不想放过的。现在腐败现象确实很严重,但大多数的干部都是好的,我们要宣传那些能够代表我们党和政府正面形象的先进人物,要突出党员干部作为民族脊梁的特殊意义。从这个角度看,我觉得郑县长做得比较突出,今年春节的时候上交了十一万五千块钱,国庆中秋两节期间又交了三十二万块钱,而且郑县长的爱人一直没有工作,郑县长从来没有利用职权为自己爱人安排单位。对自己的爱人决不照顾这一点最起码连我也很难做到,郑县长不让宣传,但我们宣传部如果不宣传这样的典型,这就是我们的失职。”
孟强的话意思很明显,但他又没直接说出来,在这个场合有点仅供参考的味道。孟强知道郑天良与宣中阳的关系很微妙,但郑天良毕竟是叶正亭的红人,行情一路看涨,而且郑天良又打电话向他借车去医院拉礼品现金直接送纪委,这种暗示如果孟强还看不出来,那也就在官场上白混了。然而孟强只能这样表态,对郑天良来说,等于是提名,而给宣中阳的暗示是,这是从宣传角度来考虑,不代表十佳人选就一定是郑天良。
孟强的话说完后,还是没有人表态,宣中阳先用笔在文件上划了几道杠杠,然后说话了:“我认为孟强的话说得还是有些片面的。”宣中阳看了一眼郑天良,郑天良脸上一种绝望的神情油然而起,其他人也停下了手中的笔,不知宣中阳是不是又要在这件事上跟郑天良再叫一次板,这使大家对将来的书记县长的合作前景很是担忧,他们等待着宣中阳发难。
宣中阳喝了一口水,放下手中的笔说:“之所以说孟强说得片面,是因为老郑的事迹不能仅仅停留在宣传宣传这个层次上,而是要给予一个政治上的评价和定性,所以我认为,老郑作为全省十佳候选人是最合适的,老郑在主抓经济工作这段时间的成绩是省市都肯定了的,吃的苦比我们任何人都多,苦吃得多,别人送得也多,但三四十万礼金全都上交了,这就很不容易,这就是一种境界,所以这个政治荣誉理所当然地应该属于老郑。当然了,我不是说大家都没做工作,也不是说大家就不廉洁,而是老郑确实比我们做得要更突出一些。这是我个人意见,大家也可以发表不同看法。”
郑天良重重地松了一口气,但他发觉宣中阳的话虽然目标明确,但内容却还是有点暧昧。然而,在这种时候,郑天良已经很难在内心里把宣中阳作为一个对手来看待了,他很冷静地弹了弹烟灰,等待着各位各位们最后的态度。
宣中阳这样一说,大家都无话可说了,一般说来,一把手定了调子后发扬民主,那种民主的全部意义就在于证明一把手的话是正确的,而不是唱反调,这也是常识。再说这也就是一个荣誉而已,荣誉有用的时候非常有用,没有用的时候就是一个缎面的证书而已。一般说来,大官是从来没有政治荣誉的,他们不需要荣誉,他们给别人颁布荣誉。县直机关的优秀党员里肯定没有县委书记,省直机关优秀公务员里肯定没有省长,就这么简单。
郑天良最后作了表态,他谦虚地说:“感谢宣县长和同志们对我的信任和鼓励,我做的还很不够,但我时刻想到自己是一个农民的儿子,是一个共产党员,每当我想到乡下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父老乡亲的时候,我就不忍心收受礼品,不忍心为爱人谋了取私利,更不忍心收钱。作为十佳候选人,我今天要表一个态,不管能不能评上,我都会时刻按照一个党员的标准要求自己,时刻想到为人民服务这一根本宗旨。如果评上了,那我也只能说,证书是我的,荣誉是合安的,是大家的。”
上报的十佳材料由县委宣传部孟强部长亲自负责,妙笔生花,事迹感人,执笔的宣传科长小刘差点都流泪了,他说没想到现在还有这样正派廉洁的领导。在全市上报的材料中,郑天良的材料最过硬,市委决定将郑天良作为全市的唯一一名候选人上报省委。
这天下午,黄以恒来到了合安,宣中阳郑天良一行陪着黄以恒视察了工业区,工业区企业已经全面恢复生产,产权制度改革后,政府已经不再参与经营活动,所以政府领导来企业就像游客一样轻松,黄以恒站在中飞啤酒生产线旁,手里拿着一罐啤酒对陪同的宣中阳郑天良说:“政府主要就是抓制定政策和宏观调控,政府办企业就像企业办政府一样角色是错位的,也是办不好的。”
宣中阳郑天良连连点头,郑天良说:“正亭书记也说过,政府本来就没有办企业这一职能,但计划经济逼着我们去搞企业,结果人累垮了,企业也办垮了。”
宣中阳说:“也不能这么说,我就不相信你老郑管不好一个企业,主要是政府的事太多了。”
郑天良笑着说我没有这个本事。黄以恒接上来说:“中阳,你的观念转变还是跟不上去,老郑说得是对的,政府就是不该办企业,政府要把税收抓好,把企业投资环境抓好,把市场公平竞争保护好。只有这样,政府才能实现权力和义务的平衡。”
他们心情很轻松地边看边谈,像说着一些与已无关的话,确实宣中阳也感到了压力小多了,今年的财政收入增长了百分之六十,拖欠的工资也全部补发了,合安县目前是百废俱兴,政通人和。一路上各企业陪同的资本家们态度谦恭,诚惶诚恐,再也不像以前领导一到企业就是厂长们叫苦的,工人们喊冤的。所以黄以恒一行可以从容平静地面对着电视台摄像机镜头并发表理论联系实际的感想与观点。看着一大片拨地而起的合和厂房,黄以恒说:“合和在乡下发展壮大后,将新厂建在县里,天地更广阔,势头更好了。”赵全福点头哈腰说:“全靠黄市长支持,如果当年没有黄市长的扶持,合和哪有今天。”郑天良看了一眼赵全福,赵全福将后面的话都咽下去了。
参观完了工业区,天色已经是傍晚,郑天良留黄以恒在合安吃晚饭:“黄市长,合安虽然不富,但现在我们还是有信心留你吃一顿晚饭的。”
黄以恒说:“不用了,我马上还要赶回市里去接待省委领导。下次来合安我一定要好好地在你们这里喝上一场。”说着黄以恒就钻进车里走了。
送走了黄以恒,赵全福给郑天良打了一个电话,让他在蓝湖宾馆门口等他,郑天良刚合上电话,赵全福的车已经停在了他的面前。车子直接开进了红磨坊,到了二楼套间坐定后,他们一起喝茶抽烟,郑天良说:“老赵,你有什么事,直说吧!我说过,在你们的工程没有结束完工前,我不打算打搅你们,这是一个原则性问题。”
赵全福说:“省委宁书记秘书纪天平的岳父去世了,今天上午刚刚火化,纪天平在南店乡,你不去看望看望?”
郑天良一想,这个纪天平回来后居然也不跟县里通知一声,作为老乡,他是应该去看望一下的,郑天良说:“那我只能以私人身份去了,县里不好直接出面,因为他岳父只是一个农民,县委县政府都不好直接出面吊唁。”
赵全福说:“那当然了,只能以私人名义去,因为全县一天要死很多农民,你们县长书记不可能都去吊唁,纪天平是一个前途不可限量的人,领导的秘书过不了几年就是领导。”
郑天良说:“你不要乱说,纪天平是一个很优秀的年轻干部,跟我的私交也不错。我们晚点去吧,大白天去群众会有看法的。”
赵全福说:“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我们现在就去。”
但郑天良还是等到天暗下来后才跟赵全福一起开车去南店乡。
从南店乡政府到纪天平岳父家的路很不好走,土公路上坑坑洼洼的,车子在路上像一个不会跳舞的人乱扭一气,抵达纪天平岳父家门口的时候,郑天良发现了很多小车停在那里,他撤不回去了,只好硬着头皮进去了。
《放下武器 》许春樵
36
进屋后,郑天良发现黄以恒和宣中阳正在堂屋里对着纪天平岳父的遗像鞠躬,黄以恒和宣中阳三鞠躬后才发现了郑天良,郑天良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色,黄以恒却平静地说:“老郑,你也来了?我是在离开合安前听说了这件事,顺便来看一下。”郑天良说:“我也是刚刚听说的。”
黄以恒宣中阳跟纪天平握手后先走了。
郑天良和赵全福对着纪天平岳父的遗像三鞠躬,脸上显得很沉痛,他们很悲伤地握着纪天平夫妇的手说“节哀保重”,纪天平夫妇身上缠满了白布披麻戴孝地说“谢谢”,郑天良和赵全福又到里间看望了睡在床上的纪天平岳母,郑天良当着纪天平的面将一个装有一万块钱的信封交到了老人的手里,信封上写着郑天良和赵全福两人的姓名,至于钱是谁出的,已经不重要了。郑天良声音悲凉地说:“老人家,你要多保重!”老人在床上哭得很伤心,手里的信封攥得很紧。
香烟缭绕,屋场上摆了十几张桌子,一些和尚在超度亡灵,而乡邻们正在准备大吃大喝,在农村死人跟结婚一样,喝酒吃肉是少不了的。此地当然不可久留,郑天良坐下来跟纪天平聊了几句后就告辞了。
天已经彻底地暗了下来,还有车辆陆陆续续地前来吊唁,郑天良和赵全福出村刚上土公路,他发现迎面一辆车灯光很亮,赵全福骂了一句:“妈的,跟我错车还不关强灯,我也打强灯。”两个强灯对射,很刺眼,郑天良隐约发现车号是叶正亭的专车号,他还想仔细辨认,车子已经错过去了。他想可能是自己看错了。
赵全福突然说了一句:“老板,刚才过去的车子好象是市委一号车。”
郑天良在黑暗中冷冷地说了一句:“不是,你看错了!”
郑天良对深秋的天气非常敏感,他常常在秋风的暗示下,产生一些人生如树叶飘零的伤感,这一段本来心情很亢奋,但今天参加了死者的吊唁后,这种糟糕的情绪又从内心深处窜了上来,他听到车窗外的风声正在夜幕下扫荡。
转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