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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宠儿:25年来最佳美国小说第一名-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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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这样最好,他想。一个黑人长了两条腿就该用。坐下来的时间太长了,就会有人想方设法拴住它们。不过如果她的儿子们走了    
    “没有男人?就你自己在这儿?”    
    “我和丹芙。”她说。    
    “你这样挺好么?”    
    “我这样挺好。”    
    她觉察到他的疑惑,继续道:“我在城里一家餐馆做饭。还偷着给人做点针线活儿。”    
    这时保罗•;D想起了那条睡裙,不禁哑然失笑。塞丝来“甜蜜之家”时只有十三岁,已经有铁的眼睛了。她是送给加纳太太的一件及时的礼物,因为加纳先生的崇高原则①使太太失去了贝比•;萨格斯。那五个“甜蜜之家”的男人看着这个新来的姑娘,决定不去碰她。他们血气方刚,苦于没有女人,只好去找小母牛出火。然而,尽管事实上每个人为了夺到她完全可以把其他几个打倒,他们还是不去碰那个眼睛像铁的姑娘,所以她能够自己挑选。她挑了整整一年———漫长、难熬的一年,他们在草荐上翻来覆去,被有关她的梦苦苦纠缠。渴望的一年,强奸似乎成了生活唯一的馈赠。他们使克制成为可能,仅仅因为他们是“甜蜜之家”的男人———当其他农庄主对这个说法警觉地摇头时,加纳先生吹嘘的那几个人。    
    “你们都有奴隶,”他对他们说,“年纪轻的,上了岁数的,起刺儿的,磨洋工的。如今在‘甜蜜之家’,我的黑鬼个个都是男子汉。那么买的,也是那么培养的。个个都是男子汉。”    
    “抱歉,加纳,不敢苟同。根本没有黑鬼男子汉。”    
    “要是你自己胆小,他们就不是了。”加纳咧开嘴笑了,“可如果你自己是个男子汉,你就希望你的黑鬼也是男子汉。”    
    “我可不乐意我的老婆周围尽是些黑鬼男子汉。”    
    这正是加纳酷爱和期待的反应。“我也不乐意,”他说道,“我也不乐意。”无论什么人,邻居、陌生人、小贩或是内兄弟,都得等一会儿才能领会这个意思。然后是一场激烈的争论,有时还要打上一架,但每次加纳遍体鳞伤、洋洋得意地回家时,他已再一次向人们表明了什么是真正的肯塔基人:勇敢和聪明得足以塑造和称呼他的黑鬼们为男子汉。    
    于是这就是他们:保罗•;D。加纳,保罗•;F。加纳,保罗•;A。加纳,黑尔•;萨格斯,还有狂人西克索。都是二十来岁,没沾过女人,操母牛,梦想强奸,在草荐上辗转反侧、摩擦大腿等待着新来的姑娘———黑尔用五年的礼拜天赎出贝比•;萨格斯之后顶替她位置的那个姑娘。也许那就是为什么她选中了他。一个二十岁的男人这样爱他的母亲,放弃了五年的安息日,只为了看到她坐下来有个变化,这绝对是个真正的可取之处。    
    她等了一年。“甜蜜之家”的男人在与她一起等待的时候虐待母牛。她选中了黑尔。为了第一次结合,她偷偷地为自己缝了条裙子。    
    “你不多待一阵子吗?谁也不能在一天里捋清十八年。”    
    在他们坐着的房间的昏暗之外,白色的楼梯爬向二楼蓝白相间的墙纸。保罗•;D刚好能看到墙纸的开头:蓝色的背景上,黄色斑点独具匠心地洒在暴风雪的雪花中间。明亮的白栏杆和白楼梯吸引了他的目光。他的所有感觉都告诉他,楼梯井上面的空气既迷人又异常稀薄。但从那空气中走下来的棕色皮肤的女孩却是圆乎乎的,一张脸长得好像警觉的娃娃。    
    保罗•;D看看女孩,又看看塞丝。塞丝笑吟吟地说:“瞧,这就是我的丹芙。这是‘甜蜜之家’的保罗•;D,亲爱的。”    
    “早安,D先生。”    
    “加纳,宝贝儿。保罗•;D。加纳。”    
    “是,先生。”    
    “很高兴见到你。我上次见你妈妈的时候,你正从她裙子里面往外拱呢。”    
    “如今也一样,”塞丝笑道,“要是她还能钻回去的话。”    
    丹芙站在最低一磴楼梯上,突然间又烫又羞。好久没有什么人(好心的白女人、牧师、演说家或是报社记者———他们眼中的反感证明他们同情的声音不过是谎言)来坐在她们家的桌子旁边了。远在贝比奶奶去世以前,整整十二年时间里,从没有过任何一种来访者,当然也就没有朋友。没有黑人。当然更没有头发这么长的榛色男人,更没有笔记本,没有炭煤,没有橙子,没有一大堆问题。没有妈妈愿意与之交谈的人,甚至光着脚也居然情愿与之交谈的人。妈妈看起来好像———实际上装成———个小姑娘,而不是丹芙一直熟识的那个安静的、王后般的女人。那个从不旁视的女人,看到一个人就在索亚餐馆门前被母马踢死也不把脸扭开的女人;看到一只母猪开始吃自己的幼崽时也不把脸扭开的女人。就是那一次,“来,小鬼”被婴儿的鬼魂提起来狠狠地扔到墙上,摔得它断了两条腿,眼睛错位,浑身抽搐,嚼碎了自己的舌头,她的妈妈也仍然没有把脸扭开。她抄起一把榔头把狗打昏,擦去血迹和唾沫,把眼睛按回脑袋,接好腿骨。后来它痊愈了,成了哑巴,走路摇摇摆摆的,不仅因为弯曲的腿,更因为不中用的眼睛。无论冬夏,不分晴雨,什么也不能说服它再走进这房子一次。


《宠儿》第一部分第3节

    就是这个女人,当年有本事去修理一只疼得撒野的狗,现在正架起腿晃悠着,将视线从她自己女儿的身体上移开,好像视野里根本容不下她的身量似的。而且她和他谁都没有穿鞋。又发烫,又害羞,现在丹芙是孤独的。所有那些离去的———先是哥哥们,然后是奶奶———都是惨重的损失,因为再没有小孩愿意围着她做游戏,或者弯着腿倒挂在她家门廊的栏杆上悠来荡去了。那些都没有关系,只要她妈妈别再像现在这样把脸扭开,搞得丹芙渴望,由衷地渴望一个来自那个婴儿鬼魂的怨恨的表示。    
    “她是个好看的姑娘,”保罗•;D说,“好看。脸蛋像她爹一样甜。”    
    “你认识我爸爸?”    
    “认识。相当认识。”    
    “是吗,太太?”丹芙尽量避免油然而生的好感。    
    “他当然认识你的爸爸。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他是‘甜蜜之家’的人。”    
    丹芙在最低一磴楼梯上坐下。再没有别的地方好去了。他们成了一对,说着什么“你的爸爸”和“甜蜜之家”,用的全是那种显然属于他们而不属于她的方式。就是说,她自己父亲的失踪不关她的事。失踪首先是属于贝比奶奶的———一个儿子,被深切地哀悼着,因为是他把她从那里赎出来的。其次,他是妈妈失踪的丈夫。现在他又是这个榛色陌生人的失踪的朋友。只有那些认识他的人(“相当认识”)有权利说起他的失踪。就好像只有那些住在“甜蜜之家”的人才能记得他,悄声谈起他,一边说一边互相用眼角交换目光。她又一次盼望那个小鬼魂———它那现在令她兴奋的愤怒,曾经让她疲惫不堪。让她疲惫不堪。    
    她说道:“我们这儿有个鬼。”这句话立即起了作用。他们不再是一对了。她妈妈不再悠着脚作女孩状了。对“甜蜜之家”的记忆从她为之作女孩状的男人眼中一滴一滴漏走。他猛抬头,瞥了一眼她身后明亮的白楼梯。    
    “我听说了,”他说,“可那是悲伤,你妈妈说的。不是邪恶。”    
    “不,先生,”丹芙道,“不是邪恶,可也不是悲伤。”    
    “那是什么呢?”    
    “冤屈。孤独和冤屈。”    
    “是这样吗?”保罗•;D转头问塞丝。    
    “我拿不准是不是孤独,”丹芙的母亲说道,“愤怒倒有可能,可是它这样时时刻刻跟我们在一块儿,我看不出它怎么会孤独。”    
    “你肯定有什么它想要的东西。”    
    塞丝耸耸肩膀。“它只不过是个娃娃。”    
    “是我姐姐,”丹芙说,“她死在这房子里。”    
    保罗•;D抓了抓下巴上的胡子。“让我想起了‘甜蜜之家’后面的那个无头新娘。还记得吗,塞丝?老在那片树林里游荡。”    
    “怎么忘得了呢?怪烦人的”    
    “为什么每个从‘甜蜜之家’逃走的人都不能不谈它?要是真这么甜蜜的话,看来你们应该留在那儿。”    
    “丫头,你这是跟谁说话呢?”    
    保罗•;D哈哈大笑。“的确,的确。她说得对,塞丝。那儿并不甜蜜,当然也不是个家。”他摇了摇头。    
    “可那是我们待过的地方,”塞丝说,“大家都在一起。不管愿不愿意,总会想起来。”她微微哆嗦了一下。胳膊表面皱起了一块,她连忙抚平。①“丹芙,”她说道,“生炉子。不能来了朋友倒不招待他。”    
    “甭为我费事了。”保罗•;D说。    
    “烤面包不费什么事。再有就是我从工作的餐馆带回来的东西。从一大早忙活到晌午,我起码能把晚饭带回家。你不讨厌吃梭鱼吧?”    
    “要是他不讨厌我,我也不讨厌他。”    
    又来了,丹芙心想。她背对着他们,拐了一下柴火,差点碰灭了火。“你干吗不在这儿过夜,加纳先生?那样你和太太就能整夜谈‘甜蜜之家’了。”    
    塞丝三步并作两步赶到火炉边,可还没抓住丹芙的衣领,那姑娘就向前挣去,哭了起来。    
    “你怎么了?我从没见过你这么不懂事。”    
    “甭管她了。”保罗•;D说,“我是个生人。”    
    “说的就是这个。她没理由对生人不礼貌。噢,宝贝,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啦?”    
    可是丹芙这会儿正在颤抖,由于抽泣说不出话来。九年来从未落过的泪水,打湿了她过于女人味的胸脯。    
    “我再不能了,我再不能了。”    
    “不能干吗?你不能干吗?”    
    “我不能住在这儿了。我也不知道去哪儿、干什么,可我不能在这儿住了。没有人跟我们说话。没有人来。男孩子不喜欢我。女孩子也不喜欢我。”    
    “亲爱的,亲爱的。”    
    “她说没人跟你们说话是什么意思?”保罗•;D问道。    
    “是这座房子。人家不———”    
    “不是!不是这房子!是我们!是你!”    
    “丹芙!”    
    “得了,塞丝。一个小姑娘,住在闹鬼的房子里,不易。不易。”    
    “比有些事还容易呢。”    
    “想想看,塞丝。我是个大老爷们,什么事没见过没做过,可我跟你说这不易。也许你们都该搬走。这房子是谁的?”    
    塞丝目光越过丹芙的肩头,冷冷地看了保罗•;D一眼。“你操哪门子心?”    
    “他们不让你走?”    
    “不是。”    
    “塞丝。”    
    “不搬。不走。这样挺好。”    
    “你是想说这孩子半疯不傻的没关系,是吗?”    
    屋子里的什么东西绷紧了,在随后的等待的寂静中,塞丝说话了。    
    “我后背上有棵树,家里有个鬼,除了怀里抱着的女儿我什么都没有了。不再逃了———从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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