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眼-彭见明-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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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慧觉大师要成仙得道已无疑虑,能够享用那个神秘的药方就算是拿到了进入神仙殿堂的金钥匙。本寂当然不会错过这百年难遇的神迹,要用先进的科技手段来记录这一旷世奇观。
慧觉禁食的第二天天黑前,本寂和妙云就赶到了师傅身边。从了丁县到慧觉栖身养老的那个无名小庙有三百里,其中有三十几里的机耕路和十里的山间小路。一下雨,机耕路便成了一口烂泥塘,周围受益的老百姓常自发来维修通往慧觉居处的进山之路。本寂这次进山,就走在这还来不及修的烂路上,尽管吉普车东倒西歪,有时还打滑,但车上人都不害怕,因为有大师保佑是绝对不会出车祸的。
在本寂眼中,即将告别人世的师傅依如往常那样清朗精明,没有半点倦容和病态。
待服药到三十六天,慧觉的肠道已被汤药涮洗干净,不再排泄,那没有了丝毫俗物的身体,皮肤渐渐地变得通明透亮,可见里面青青的血管纵横交错,骨架子也隐隐可见。很快他的身体开始散发出一种异香,这种香气弥漫在小小木屋和方圆数十丈的林子里不肯消散,周边的鸟雀、獐子、野兔、鸡、狗、猫等等小兽都集中在这个异香扑鼻的圈子里,尽情吸吮,尽情嬉戏,不再离开。
慧觉就在百兽的簇拥中,快乐无忧地慢慢步入了天堂。
当慧觉只能吞下最后一口汤水时,他叫弟子把他抬到一只深酱色的大瓦缸里,这只叫做“坐化缸”的瓦缸有半人高,是他的一个弟子在一家有着几百年历史的瓷厂为他定做的,能接到这样的订单是这个瓷厂的荣幸,这口缸是那个荣幸的瓷厂老板亲自护送来的。
慧觉一俟坐进缸里,就平静而安详地合上了他智慧的双目,微笑着像睡过去了一样。这时,他的灵魂就升到了天堂。
本寂专门添置了一台日本进口的高性能小摄像机,为了瞒过为人素来低调的师傅,他将机器装在一只皮包里,精心伪装了一番,让妙云师傅拍摄下了大师七七四十九天的整个圆寂过程。
慧觉是在满九十六岁之后的第九天开始拒食的。老人一满九十六岁即可称为百岁老人,因为在漫长的岁月里,把若干年积累的闰年闰月加起来,就足有一百岁了。几个得意门生本来是要给师傅做百岁生日的,但被慧觉拒绝了。慧觉一生节俭、不喜张扬,从来没有做过生日,百岁生日照样不做。收拾遗物时,见师傅的内衣、袜子、毛巾无一不是补丁叠补丁。在大师整个圆寂的过程中,他不曾对任何一个弟子说过一句勉励之类的话。大象无形,大音希声,他给弟子们留下的,或许比说出来的更多更丰富。
慧觉的五个弟子分布在省内外的重要佛教胜地,分别出任各个寺庙的当家和尚,无不想得到师傅的肉身木乃伊,作为日后的镇寺之宝。慧觉当然察觉到了这一点,他想好了谁也不跟。他早已设计了真身的永久去处按照大师自己算定的下葬时刻,他的贴身哑巴僧人将坐化缸放进一只竹篾篓子里,然后盖上一个特制的木盖子,用蜡封好,待各位弟子三天守孝期满,哑巴和尚抱着瓦缸,走到小庙旁不远的一处百丈悬崖边,用麻绳吊着坐化缸,慢慢放下去三十余米,然后一刀斩断绳子,只听得轻轻的“咣当”一声响,坐化缸便稳稳地落在一个岩洞里了。哑巴和尚把这一整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像演练过一样,无需任何人帮忙。
事后妙云费了很大力气爬到附近的一个山头,试图把那安放师傅遗体的岩洞拍下来,但怎么也找不到洞口了。本寂想请哑巴和尚提供线索,但遭到严厉拒绝。
最后哑巴和尚一把火烧掉了这只小庙,抱着庙里唯一的一个一尺余高的木菩萨,和本寂一行下了山。他不想跟随任何一个同门师兄弟,而是戴着师傅送给他的一串檀木佛珠,一个人去云游天下。
妙云师傅在省城花了半个月时间将她拍摄的资料精心剪辑,配上宗教音乐,刻成光盘,片名为《佛光万丈》。
有了这张光盘,本寂的身价又提升了一个层次,同时又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本寂在心念堂收拾出一块地方来,装上隔音玻璃和厚窗帘,购置了很好的设备,专门用来播放《佛光万丈》。除了播放,仅有的几张光盘被锁进本寂的保险柜里,绝不外传。一般的人是看不到这个片子的,要有很深的佛缘的人或是对佛教事业有很大支持的人才能有幸看到。在了丁县和阳山寺,只有本寂和妙云才有权决定让谁看,也只有他们两人才具备陪看的资格。像何半音这等既无佛缘又不能拿出钱来支持佛教事业的人,是没有资格去观看一个成仙者的圆寂之谜的。
本寂此举弥补了头炷香和为菩萨设置生日祭祀仍不能满足市场需求的缺憾。特别有身份的人,如不能在短期内轮到以上两项殊荣,便由本寂安排到他的密室里,观看那一个佛间奇迹,这个待遇也算是很高了,总算还能留住不少身价不凡而又虔诚向佛的人。
何半音很想看看这个片子,他请父亲出面策动于政委去看看慧觉大师的圆寂过程,好让他带着一路去开开眼界。于长松当即就给本寂打电话。
想不到本寂真的会拒绝地方父母官的这一要求。他说:县长,你不信佛道,就不要看这些了。
何半音想搭政委“便车”的幻想破灭了。
本寂没有让于长松看这个片子,但他不想因为这事得罪县长,他想用其它方式来弥补一下,以后每有著名人物来烧头炷香、主祭菩萨的生日、观看一代高僧的升天过程,除了要见缝插针争取属于阳山寺的单独项目外,他还不忘记帮于长松拉关系,只要人家一有开发了丁县的意向,他就会立即通知于长松。
不久倒还真谈下了一些项目,虽说规模都不算大,也都是看在阳山寺的面子上而出的手,但总算打破了了丁县没有工业的格局。因要引进的项目多了起来,县里还划出一块地供开发商使用,了丁县终于在于长松的任上挂起了一个光彩照人的“经济技术开发区”的牌子,这也算是了丁县历史上零的突破。
于长松是个有良心的人,从此以后不再挖苦本寂和尚是“阴司县长”了。观看慧觉圆寂片子的事也早就不计较了。
何半音把观看《佛光万丈》的希望又寄托在刘铁身上,只要刘铁能看上,就会带上他。刘铁一听社会都发展到这个时代了,还真发生了这等奇事,兴致很高。刘铁马上报告了他的老板,老板的兴致也很高。刘铁很快给本寂去了电话。给阳山寺解决过大问题的首长主动要来观看,本寂自是欢喜,当即就做出了安排,时间呢当然是选个月黑风高之夜,以避人眼目,这一点本寂是懂的。
但刘铁终究没能陪同老板看到这一佛间奇观。
何半音想搭刘铁的便车的奢望也破灭了。
第二十四章风动云也动 水涨船自高
夜里十点半,刘铁很舒适地靠在枕头上看书,这时他接到了老板的电话,老板让他十分钟之内赶过去。
一个小时前老板接到去北京作紧急汇报的通知,在接到通知的同时,秘书告诉他,晚上十一点五十五的机票也备好了。
老板一如平时那样从容地告诉刘铁:你的事情,我已和有关方面衔接过了。你们部门合并的麻纱看来一时很难扯清,你就先换一个部门吧。这个部门可能不是太理想,先解决级别,以后再说。
没有时间说话了,刘铁一同上车去送老板。在路上,沉默寡言的老板一反常态,说了很多话。老板和刘铁约定,退休之后,他自己掏钱,把刘铁家的土砖房装修一间,一年至少去那山青水秀的清静之地住三个月。
刘铁一直看到老板乘坐的飞机起飞了才往回走。在他看来,老板这次恐怕不是去北京汇报什么工作,只怕有什么好事情要发生,不然不会有这么多的话。刘铁晓得老板在首都有比较铁的高层关系,凭他的年龄、水平、位置,再上一个台阶不是一件难事。
提拔的事,刘铁本来不打算惊动老板,老板已经把他从乡里一步步弄到省里,给了他这么好的台阶,他应该自己努力。当然他也明白:努力与回报,是很难成正比的。
刘铁怎么也想不到老板会主动去了解他的处境、揣摸他的心事、暗中帮他走动张罗,看来情义到了这个份上,也就不是用“感激”二字可以概括得了的。
第二天,有关领导找他谈话,说的也是老板说过的意思。
刘铁是个感恩的人,除了感恩老板,他还不会忘记本寂当初给他的鼓励,便在周末的时候邀上郭向阳,亲自开车,给本寂备了上好的台湾产的人参乌龙茶,找行家弄到一刀晚清时期留下来的宣纸,找朋友到省会一个很有名的做了七十年毛笔的九旬老人那里买了两支碗笔,他知本寂爱着这些。本寂果然十分喜爱刘铁的馈赠,当即就发笔试墨,那做笔的老先生的名声他也是知道的,他早就想买,可惜那老人多年没有做过笔了,手头无货,有钱无市。还是刘铁有本事,能把他珍藏的看家笔弄出来。
刘铁告诉本寂:上次你给我看了,说我两年内要见喜,要晋级,承你吉言,如今总算是有眉目了,我要感谢你。
本寂说:是你缘分到了呵。
本寂问刘铁是不是要看一看《佛光万丈》。
刘铁说还是等老板回来后一起陪他看。
刘铁此行少不了是要看看于长松和何了凡父子的。但他不会向他们坦露他高兴的事情,高兴本无罪,炫耀就浅薄了。
刘铁告辞于长松时撒了一个小谎,说马上要回省里,不吃县上的应酬饭。刘铁打算和何氏父子一起去河边的农家乐吃个土菜,安安静静说说话。两年多前他请何了凡看相,当时何了凡吞吞吐吐不知所云,刘铁是个明白人,要是他的形势很好,老何也就不必闪烁其辞了,一定是老何还看不到他仕途上的光芒,又怕扫他的兴,才这样。如今他可说是大踏步前进了,就是在省府,三十几岁就当上个厅级干部也是很难很难的事。他是怕今后老何见了他不好意思,事先来送一个台阶。
不知怎么的,刘铁没有走的消息还是被于长松知道了,政委派人强行把他拉到招待所去吃饭,这样一来刘铁就不能拒绝了,官场自有官场的规矩。
来人拉拉扯扯一定要把郭向阳也一同拉去吃饭,但最终还是被向阳委婉地谢绝了,向阳在场面上混得久了,晓得这饭不能去吃。县里的邀请无疑是诚恳的:一来他是于长松的公子,二来他是同刘铁一路来的。但他无官无职,又不是个能为家乡做贡献的角色,不适宜去吃那场面上的饭,若是插在里面,他不自在,人家也不自在,何必把一个好好的气氛给冲淡了呢?便留下来和何氏父子说话。
何了凡对向阳说:你这一阵气色蛮好的呀。
向阳说:应该还可以,这一阵子和心宜一起把一些多年积压的事情都理顺了。你们那次来省里,心宜正跌在低谷,是最不顺的时候,如今总算是爬上来了。
何半音问:该办酒了吧?
向阳说:心宜说过,结婚证不过是一张纸,两个人真是好呢,要一张纸干什么?要是维持不下去,有一张纸又如何?这个观点我以前很难接受,在省里呆久了,看多了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