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经国与章亚若之恋-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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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天已黑了,蒋经国提出用车送章亚若回去。
摩托一进巷口,章亚若忙说:“专员,我下来,你赶快去赤珠岭吧。”她可不想让蒋经国进她的屋门,不知母亲的脸该拉得多长。
跳下摩托,章亚若轻轻地挥挥手,“再见”。
“哦,你等等,有件事,请你考虑一下。”“什么事?”
“我,想送你去赤珠岭参加第一期青干班训练,愿意吗?”
“送我去?”章亚若眼睁得大大的,不胜惊讶,却没有惊喜。
“怎么,你不愿意?!”“我就直说了吧,大概是家族的遗传,我,不太懂政治,只知做人要正直、清高”
蒋经国不由得怅然若失:“你这就糊涂了,青干班的条件就是:做官的莫进来,发财的滚出去。这与正直、清高难道水火不相容?你再想想吧。”他发动了摩托,在隆隆声中离了古巷。
她怔怔地立在漆黑的古巷中,头脑中一片空白
十二 好一个红粉知己
没有星光,没有月光,只有灰白色的冬之雾丝丝缕缕团团片片倏地而起。只有“哒哒哒”的齐崭崭的跑步声撼动天地撼动夜雾也撼动一颗颗年轻的心。
章亚若浑身让汗水湿透,气喘吁吁乏累不堪,但精神的弦却绷得分外紧,这不知终极在哪的跑步仿佛永恒地定格在中学时篮球赛紧张的最后三分钟!她又回到了中学时代,如梦如幻,但她紧跟着的雾中的身影,分明是分别了十二年的同窗好友桂昌德!又在一起勾肩搭背说笑唱跳,又在一起什么都想学什么都敢干。
如果说她来到赤珠岭插班,是出于对上司蒋专员的依顺;那末现在她感谢这位蒋主任,她不后悔这原本没有独立意志的抉择。那句“不太懂政治”的潜台词应是“鄙视政界”,政界那些人全是争权夺利尔虞我诈的功名利碌之徒、哪有什么忧国忧民之心?她崇拜蒋经国,不就是因为他“出淤泥而不染”吗?她没想到这里还有一片净土,真正是“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呢。她便充实,便有希望,哪怕在雾海茫茫中也不孤独不颓丧!
“一二三——四!”陌生而熟悉的气息,熟悉而陌生的领呼,悠悠昏雾中他与她并肩奔跑。
“一二三——四!”她迸尽全力加入齐呼,似乎要用金嗓子宣告自己的存在。
除了充当开路先锋的三名男学员,第三中队女学员跑在最前面:一色的白衬衫,一色的灰布军裤和精致利索的裹腿、一色的宽皮带束腰、一色的短发齐耳,她们成了“爱、美、笑、力”的形象注释。
他们一下子冲下了坡,到了章江江畔。
“立——定!”两声“沙沙”一百二十余人的三人纵队行列便变成了沿江的横列。
朔风凛冽。寒雾幽冷。江水凄迷。
热汗凝作冰水,上牙磕碰下牙,寒意渐侵骨髓。
赤膊的蒋经国无动于衷,经过西伯利亚大风雪的洗礼,南国的雪天亦不过小菜一碟。直到晨曦的曙色与恋恋不舍的浓雾似调情似撕掳时,他这才沙哑着嗓门一声吼:“同志们——”
“你们往前看———看见了什么吗?”
原来是考视力,大家都眯缝起双眼,透过雾的江面,去搜寻前方的景观。几个戴眼镜的已跌跌撞撞跑了半天,眼前雾岚起伏,便摘了眼镜在背心短裤上乱拭一气。
“我看见啦!”对岸有个纤夫正拼命拖条小船,可怎么也拖不上岸!”不知是幻觉还是视力超人。
“我看见不远处泊着一条船,船尾有个老妇正捧着柴,像要烧水煮饭。”这倒像说对了,前方的雾幛里有金黄的火苗闪闪烁烁。
“还看见了什么吗?”蒋经国又一次询问。
夜雾未消,黎明未到,还能看见什么呢?
“我看到了,家乡的西山游击队叫日寇闻风丧胆!前方的将士正在浴血奋战!全国民众已经筑成了一道抗日长城!千万颗青年的心就是一道坚固的围屏!”
高亢、激越、声如裂帛!活脱脱“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的李清照再世。蒋经国的心又一次为她慑服,这正是他所期望的理想的答卷!好一个红粉知己。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激动和赞赏:“章亚若,你回答得很好!很好!”
或许太外露了些,就像他派公署下属王修鉴和三青团大队长欧阳钦陪送章亚若到赤珠岭插班报到一样,多少会引起敏感细心者的好奇和关注,探测其中的微妙。
桂昌德的脸就凑近亚若的脸,天真地皱皱鼻子,少年时的女友任何时候都充溢着淘气和真诚。
蒋经国的眼圈有些发红:“同志们,听见了吗?今天为什么要大家挨冻受冷?就是要大家深深了解生活在最底层的穷苦人民,是怎样在饥寒交迫中挣扎!这种痛苦,没有亲身体会,是难以想象的。可穷苦人民的心还是这么好,这么通情达理,我们这一代的青年,有责任有义务去解脱国家的苦难和人民的苦难,你们说,对不对?”“对!”
鲜红的太阳泼刺刺地跳出了江面,—缕霞光斜映在蒋经国的脸颊上,给棕酱色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色。
突然,一纸急电电文,蒋经国被老头子召去了重庆
十三 一切来得太快,叫她猝不及防
天空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每周例行的周末晚会———赖老怪原先的仓房里热气腾腾,学员们团团围坐,中央便权当舞台,节目由大家临时拚凑编排,虽即兴却也尽兴,更有啦啦队吆喝鼓噪震山撼地,将冬的寂静乡野催生出早春气息。
章亚若是晚会的明星!有了老同学桂昌德的“揭底”,章亚若即便想“含蓄不露”怕也办不到了。于是亭亭玉立,先用流畅标准的英语唱异国情调的《祝酒歌》,如雷掌声中立马转换传统国剧西皮流水《苏三起解》,凭这就叫学员们竞折腰,仓房里又响起暴风雨般的掌声,章亚若就按东南西北向一一深鞠躬,一直腰,撞见仓房门旁一双火灼灼的眼——风尘仆仆的蒋经国从重庆回来了!
“蒋——”她已习惯喊他“专员”,不觉一顿,欢乐的人群这才发现蒋主任归来了,群情沸腾,啦啦队不失时机快节奏嚷嚷,逼他表演节目,谁也没注意到他神色异常。
“好,我给大家唱个歌吧。”
都以为准又是俄罗斯的《红色水手歌》,大家都准备帮着唱“噼呖啪”,谁知他却唱了一首儿歌: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只没有脑袋/一只没有尾巴/真奇怪/真奇怪!”
喉咙比平素沙哑,面容显出罕见的憔悴,“真奇怪!真奇怪!”摊下两手垂头丧气。都以为是旅途的疲劳和表演的滑稽,谁晓得他内心的沮丧和无可奈何呢?
晚会散了,亚若挽着昌德的手臂往住房走去,她按捺不住内心、的焦虑,在黑夜的保险中,悄悄与昌德咬耳朵:“你注意到没有,蒋专员一脸晦气,心事重重呢?”
“章亚若!”沙哑的喉咙近在咫尺!
亚若和昌德被吓得魂飞魄散!
“桂昌德,你先回去。”蒋经国简短命令,旋即开步向外走去。空气中似有酒气洇开?
桂昌德的手心都吓出了冷汗,紧紧捏着亚若的手,亚若怔了怔,甩开昌德,无所畏惧地跟上了这个威严的男子。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走了多远,他终于为她的倔强屈服,先开了口:“你究竟听见什么啦?竟敢在背地里瞎议论?!”
“蒋专员,请原谅,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凭我的直觉,觉得你心里很苦。我,刺伤你了。”
他便仰天长啸,这才与她并肩而行,半护卫半依恋。
“唉,有人说我是太子少爷,有人喊我是包公青天;有人怀疑我假进步真欺骗,有人骂我赤化赣南。我是一片缓冲坡,我更是透不过气的夹缝!为什么谁都不把我看成一个普普通通平平常常的年轻人?!我有感情,也有理智;我有短处,也有长处;我有自己的睛睛自己的脑袋自己的热血自己的心!我不愿放弃新赣南的建设!我不愿辜负老(亻表)对我的厚望!我不愿放弃青年!放弃了青年就等于放弃了希望!可是,我又不能——”
戛然而止。他猛然收住了脚步也收住了舌头,只有胸脯剧烈起伏。他为什么对她剖心明志?他差点说出在重庆林园受的一肚子窝囊气
“嘭!”又是厚厚一册“告状情报”狠狠地摔在他的脚下。
蒋介石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神态:“你在赣南干的好事,你自己看去!我还相信熊式辉之言,以为你真的脱胎换骨了呢?!”说毕拂袖而去。
他俯身拾起“情报”,一页页看去,无非是受他抨击的腐朽势力和专玩权术的明明暗暗者对他的造谣诽谤,歪曲事实之辞,但是,所有情报都粘上一条:说他在赣南包庇重用共产党!老头子最忌讳的就是这一条!
党国元老戴季陶、于右任、居正、陈果夫、陈立夫接踵而来,若口婆心,晓以利害,唱红脸白脸都有,他终于颤抖着双手填写了加入国民党的申请表格。此刻的他,像一头受伤的公兽,渴求母兽的舐拭;像一个迷路的孩童,紧紧抓住他以为可亲的阿姨的手
是的,他的灵魂出窍了,他轻轻地嗅着她缎子般的秀发,抚摸她光滑玉润的颈脖,没有情欲,没有亵渎。她慰藉了他,而他温暖了她。
许久许久,他轻轻地棒起她的脸颊,似想小心地亲吻她,却看清了她满脸的泪痕,不觉一惊:“你哭啦?”
她轻轻一挣,便跳出了他的怀抱。“蒋专员,让你见笑了。”
真是活见鬼!这时候还“蒋专员”还“让你见笑”?他的粗砺的双手极自信地握住了她纤细的双手:“我喜欢你。”他沙哑的嗓音流泻出男性的温存:“从读到你那封求职信时,就有一种模糊的喜欢。”
她的手却像被炮烙了般猛缩了回来:“哦,不!不可能。”他不太明白她的话:“什么不可能?对于我来说,没有不可能的事!”
“你并不了解我你,对我的过去一无所知!”“哦,有这么严重?只要不是日伪汉奸特务,其他既往不咎,不存在‘过去’一说。”他咧开大嘴笑了起来,齐整的牙在黑夜中白晃晃地诱人。
“蒋专员,请别开玩笑。”她不知该怎么说才好,一切来得太快,叫她猝不及防。“玩笑?不,我不是也不会逢场作戏,我是认真的。”他又一次抚住她的双肩,却是迅猛地将她拥到怀抱中,他不愿一切成为稍纵即逝的过去。她浑身颤栗,她突地仰脸向着苍天:“不要这样!过去就是过去!一个人不可能没有过去!我说!我说!我曾是别人的妻子!我至今也还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她一口气痛快淋漓地喊出了她的过去!打逃离了南昌,她便小心翼翼严密地封闭了过去。
“我不在乎。真的。其实我什么都知道。你的眼睛包含了你的过去。或许正因为同是天涯沦落人,才相逢何必曾相识?”
他眼中漾出温情,这叫她心疼,心碎,她崇敬并感激这个男子,她也喜欢他!她炽热地回报他,紧紧地搂抱着,一起编织抛却一切的情网。
闪电。炸雷。在闪电炸雷的瞬间间隔中,她疯了般将他猛烈推开:“不!不可能!没有过去,现实也不可能!”
他踉跄几步,才目瞪口呆站住。政界情场都这般变幻莫测反复无常?他恼怒了,愤恨得要将这只不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