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商情-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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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说父有理,儿说儿有理,父女俩终未争出个子丑寅卯来,最后还得硬来。只见牛娟儿说:“我意已决,非他不嫁。”牛草宽:“我心已定,决不给他。”牛娟儿:“不管你同不同意,到时候我就过去,除非你圈我一辈子。”牛草宽:“你要嫁他,我就没你这个女儿。”牛娟儿:“我这女儿,你承认也是你的,不承认也是你的,这是由血缘关系和你对我的二十年养育之恩决定的,不会因我嫁了谁而改变。”牛草宽被搞得啼笑皆非,但就是不同意。牛娟儿便托人给杜强捎信,要杜强到某一天只管大吹大擂来娶。到娶的那天,牛草宽没给牛娟儿准备一点嫁妆。谁知牛娟儿自己准备了一份,像模像样地上了轿。说归说,闹归闹。牛娟儿既已成了杜强的人,牛草宽毕竟疼爱小女,便补办了一份倍加丰厚的嫁妆送过去,深怕小女受气。其实牛草宽也很喜欢杜强,只是不想让他做自己的女婿。因为自己的奶奶当年随爷爷创业,就没享几天福。
把牛娟儿娶回来,杜强就下了两个决心:第一,绝不依赖牛草宽发家致富;第二,绝不让牛娟儿受苦。所以在以后的日子里,杜强虽与岳父家保持着亲密的来往,却从未向岳父大人张嘴借要过什么。再者,杜强不论干什么事,从不要牛娟儿帮忙,让牛娟儿爱干啥干点啥。而牛娟儿呢,也不喜欢闲着,主动操持着家里家外。就这样夫妻俩恩恩爱爱地生活了二十年,和杜毅两口就共同累下800亩良田、300亩薄地和成群的骡马牛。这年入冬的时候,杜家的庄户收割碾打完毕,牛娟儿便急忙收拾着回娘家。这几天她不知怎地特想回娘家,只是因为家里忙,才硬撑了几天。谁知她收拾好正准备出门儿,就见大哥穿着一身孝服进了院子。牛娟儿感到不妙,急忙迎出屋询问究竟。大哥说:“爹爹老(死)了!”说罢哭出声来。牛娟儿:“爹爹身子不是还硬着么?怎么说老就老了?”大哥:“昨晚吃了一斤莜面、喝了半斤酒睡下,就再也没起来。”牛娟儿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作一堆。屋里的婆婆听见,赶忙出来把儿媳搀扶回屋。不大一会儿杜强回来,一看这阵势就全明白了,也不禁悲从中来,流出泪来。这是他自父亲去世以来第一次落泪。悲泣一阵,杜强来劝大舅子和媳妇:“不要太伤心了,岳父大人都七十多岁的人了,生前很快活,身后也没什么牵挂。”兄妹俩点点头,止住泪。大哥喝口水,到别处报孝去了。于是牛娟儿重新收拾了一下,和杜强一块儿回娘家奔丧。料理完丧事,杜强先回,牛娟儿留下陪老母亲住了一阵子。住完娘家,牛娟儿在返家的路上就感身子有点沉,回到家里便上炕躺下。杜强问怎么了,牛娟儿说:“不要紧,可能是累的,歇一会儿就行。”杜强不放心,请大夫来看。大夫说是受了些风寒,吃点药应该没事。杜强差人把药煎好,亲手端给牛娟儿喝。牛娟儿喝了药不大一会儿,就大吐不止。杜强急差人请大夫来瞧。然而等大夫来了,牛娟儿已手脚冰凉,享年三十八岁。杜强办丧事,免不了要请阴阳看风水择日子。阴阳给牛娟儿看完命,说:“贵夫人本来福分一般,应在有苦有乐的生活中度日。而她爹和你却强扭命相,不让她吃一点苦,受一点气,害得她三十七年就享尽了七十四年的富贵。她不走才怪!”杜强听了说:“胡说,人有难过死的,哪有舒服死的?”说罢另请了一个阴阳来瞧。阴阳瞧罢说:“贵夫人命里只能享福,不能受罪。所以在你的苦日子到来之前,就找了个借口,随她父去了。”杜强一听不禁大怒:“更是一派胡言。我这人家正蒸蒸日上,哪来的苦日子?”
第三回 玉枝啼笑进陈家 陈家度日用险招
牛娟儿死后,杜强万念俱灰,无心种什么地,养什么牛,赚什么钱,整日除了饮酒,就是赌钱。结果不消一年功夫,输掉四分之一的家资。见此,杜毅来劝:“大哥,大嫂过世已经一年了,你也该振作了。”杜强:“兄弟,你说的我懂,可我就是做不到。”杜毅:“你才40多岁,有这么大的家业,不能再娶一个?”杜强:“现在让你吃窝头,你还能吃得下吗?”杜毅:“吃不下。”杜强:“东海回来不看水,巫山归来不看云。有过你大嫂,谁还能再做我的老婆?再说,后娶的老婆能跟你一心?”就这样又过了一年,杜家半壁江山就归了别人。杜毅一看,心想:“看来只有分家了。分了家,最起码还能保住几百亩地和几十头牲畜。”于是怯生生地跟杜强说:“哥,要不,咱们分家吧。”杜强一听,缓缓地点点头,说:“是该分了,有多少够输哇?”分家后不消一年,杜强就把自己的那份儿财产输了个十之八九。而就在这个时候,全国解放了,杜强被定为富农,杜毅被定为地主。
牛娟儿死时,撇下两儿两女。如今大儿二十一岁,叫威龙;大女十八岁,叫金枝;二儿十三岁,叫耀龙;小女六岁,叫玉枝。大儿不爱读书,早不上学了。大女自母亲去世也辍了学。二儿读书很专心,还在上学。眼瞅着威龙岁数大了,娶不上媳妇,杜强有点着急,就把主意打在了金枝身上。于是以双份儿彩礼为条件,把金枝聘给了公社所在地茂林岱村的一位老大不小的富农子弟,然后用收到的彩礼为威龙勉强成婚。娶媳聘女之后,杜强已是耍钱上瘾,仍常年四处偷偷地耍他的钱,把耀龙、玉枝全甩给了他们的奶奶和二叔。耀龙读到中学,玉枝兴高彩烈地上了小学。然而上了一年,杜强一是因为家贫,二是不好意思过多地拖累已被定为地主而且自己尚有六个儿女的杜毅,就让玉枝停了学,专心供耀龙读书。耀龙读完中学,直接考上大学。谁知在大学读了不到半年,因成分问题,被转入中专体校。在体校上了半年,他见实在没啥奔头,又见市民比农民还受饿,便回了家。回家后不甘心,学了医。学医出来不能开诊所,只好做了赤脚医生。就这样三抽两换,职没求着,钱没挣下,岁数却大了,娶媳的问题成了当务之急。杜强无法,又把主意打在了十九岁的玉枝身上。
玉枝自辍学即开始干活,而且干的主要是粗活。因缝缝洗洗的活儿自有奶奶、婶子等人承办。不知她是心强,还是体力好,常见她背着一背体积远远大于自己的猪菜回家。繁重的体力劳动不仅没有丝毫影响母亲遗传给她的身姿和肤色,反使她更有活力。她天生骨节小,肤色白,长到十九岁,身高一米六八,真是楚楚动人。这天,杜强把玉枝叫至跟前,说:“玉儿,爹给你说了一门亲事。”玉枝一听,就预感到姐姐的婚姻方式要在自己身上重演了,便问:“哪儿的?”杜强:“好地方,山青水绿,旱涝保收。”玉枝:“究竟是哪儿?”杜强:“清水沟。”“清水沟?”玉枝觉得还行,便问:“是谁?”杜强:“是名门之后,大肚肠子,挣钱就像耍哩。”一听名门之后,玉枝就觉不妙。现在的名门之后哪个不是从头黑到脚?因此她急问:“是谁?”杜强:“陈禄。”说罢理亏地低下了头。玉枝不由心底一凉:“什么?就是那个人称活阎王的地主崽?爹,你是觉得我的罪没受够还是咋的?”说罢坐到小板凳上哭起来。待她哭够了,杜强开言:“我让你找陈禄,也不完全是为了你二哥。这半年我明查暗访,把这十里八乡访遍了,能拿出双份儿彩礼的大有人在。我之所以选中陈禄,是因为觉得这小子最有出息。”玉枝:“出息啥呀?那顶黑帽子像如来佛贴了封条的五行山,再折腾也白搭。”杜强:“就这人家还三年挣下两千。养家要的是钱,红又不能当饭吃。咱们跟贫下中农不般配,你嫁过去会受气的。找了陈禄倒是乌鸦落在猪身上,谁也别嫌谁黑。再说,我就不信那封条能贴一辈子,唐僧就要到了。”玉枝:“他是活阎王,还不把我当菜吃了?”杜强:“我还是判官呢,没把你娘怎么样吧?你娘是硬让我给舒服坏的!”说到这儿不禁又悲从中来,流下两行老泪,最后说:“你是我的小女儿,所以我也不会太勉强你。但成不成,总得看一下吧?这样即便你不愿意,我也好回绝人家。不然我已经答应人家了,你叫我怎么说呢?就说我闺女嫌你成分高,又是阎王,所以不找了?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咱们受这方面的制还少吗?还能复加于人么?”玉枝止住哭,点点头,答应与陈禄见一见。
这天上午,窗外空气格外清新,杨柳吐丝,大地披绿,杏花正红,两只喜鹊在大榆树上冲着一个方向直叫。玉枝忐忑不安地坐在兄嫂的炕沿上,等待着那个不知是高是矮、是丑是俊的青年男子的到来。几天来,她想了很多,一会儿琢磨琢磨父亲的话,一会儿想想二哥的处境,一会儿又想想地主成分给二爹造成的影响,是推是就,拿不定主意。院门的开合声惊醒了沉思中的玉枝,只见一位中年妇女引着一位青年男子走进院来。玉枝不觉心头一亮,但见那青年额头发亮,颧骨含钢,下巴坚毅,面颊大方,真正是威猛而不粗鲁,狰狞而不丑陋;再看身躯,高大而匀称,结实而又灵活。总之,给人以生机、希望和力量。轮廓分明的形象便于记忆,因此玉枝只看了短短几秒钟,就把陈禄的容颜和身影深深烙在心底,遂移开目光。陈禄尾随媒人进得屋来,也不发言,只是环视一周即退在一旁。但仅这一环视,就如照相一般,把一靓丽女子清楚地印入脑海。就觉此女只应天上有,何故到人间?双方坐定,玉枝的兄嫂免不了要与来人攀谈几句。当他们问及陈禄,陈禄便眼含微笑,和言细语。他的那双大眼在生气的时候令人恐怖,在微笑的时候却是另一番光景——迷人。他今日说话声音显然不高,但仍然亮如宏钟。送走客人,杜强问玉枝:“怎么样?”玉枝本来心里愿意,嘴上却说:“过得去。”杜强又问:“那你愿意不?”玉枝:“不愿意又能咋地?”再看媒人领陈禄出来问:“怎么样?”陈禄:“有这样的女人在身边,再苦的日子也不苦。”双方既无意见,商议订婚,就见判官开出天价,要800元的彩礼。江山和美人是陈禄的两大追求。江山可以留待日后慢慢去打,美人却不可以缓图。于是他答应了判官的要求,带了八百元来订婚,商定冬日迎娶。订婚后,陈禄与玉枝有了来往。陈禄给玉枝添置了一身夏衣,把玉枝的美充分装扮出来,然后带她在村里走了走,把全村人看得膛目结舌。来往几次,陈禄和玉枝便变得恋恋不舍,都焦急地等待着冬日的到来。冬日一到,陈禄即带人到判官家下茶(带些茶果糖点到女方家商议迎娶的时间、方式等),不料判官又提出新要求,要400元的安家费。陈禄一听不禁心头火起,但还是压了下去,因他不想一把火烧掉这桩亲事。他前思后想了一番,还是着人回去取了四百元来交给判官。下茶毕,陈禄皮笑肉不笑地告辞出屋,就见玉枝怯生生地跟了出来,含着歉意说:“这事儿由不得我,我不要妆新衣服了。”迎娶的日子总算到了,陈禄兴高彩烈地套了车,一路炮响,来娶玉枝。到了判官家,陈禄刚刚坐定,就见媒人过来揪他的衣服。他随媒人来到外边一个僻静处,就听媒人说:“人家还要二百元的下炕钱。”陈禄一听气得只咬牙,但想想如今已敲锣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