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完结) txt-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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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安虽然可以阻止他们人进去,但阻止不了声音进去,后来他们就开始对着大楼磕头号叫,也许是希望程市长可以听到叫声。如果不是他追唐胖子追到后院的停车场,可能这两人把脑汁磕出来也没有结果。
“程市长住院期间,他的工作我会负责,”左君年对已经被人扶了起来的赵三保诚恳地说:“有什么困难和我说,我一定帮忙。”
赵三保瘫在椅子上,喘了几口气,又积攒起了一点儿精力,他猛然地把搀扶他的保安一左一右又推开了,出溜一下重新跪到地上,重重地又磕了一个头,响声如此之大,左君年心尖颤抖,急得眼睛冒火,咬牙吼道:“到底怎么了?”
赵三保和苏兰英扬起脸来同声呜咽说道:“我们没有其他要求,我们想请政府做主,早点开庭审判,早点枪毙了我儿子。”
保安也好,尾随而来的唐胖子也好,都惊呆了。
赵三保又郑重地磕了一个头,眼睛却没有一点眼泪:“请求政府,早点枪毙我儿子吧。”
“早点枪毙了他吧你们就行个好,积点德让我儿早死早超生哪”苏兰英懦懦地又重复了一遍:“让他早死早超生”
左君年立即打电话到检察院,才知道了赵根林的现状。他的体表伤虽然逐渐痊愈,但躁狂性精神分裂症却越来越严重,只要一有人影在他面前出现,他就会发疯似地自残,采用任何可能的方式,撞墙,撞桌子,拿起任何可以拿动的物体砸自己的头或者胸膛。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已经被送医院急救11次,以至于现在整天都不得不用紧身衣把他绑定在床上。
“我儿反正是死罪,死罪好过,活罪难熬,请求政府行行好,早点枪毙他吧!”赵三保高声说:“我们一家子这生这世都会感激政府的!”
左君年无计可施,只得先满口应承下来:“我今天晚上就会处理这件事,好吧?你们两位不要再这么自残了你儿子要知道你们俩这样,就是这刻死了也不会闭眼的”
听别人说起儿子,苏兰英哇地号哭起来:“我的伤心苦命作孽的儿啊”
左君年实在听不下去了,转身要走,却又还不放心,忽然看见唐胖子还站在人堆里看热闹,招手就将他叫了过来:“唐胖!你来!”
他不容置疑地说:“你替政府做点好事,算是光彩事业,也算帮我一个忙,这老人家的腿一定得治,脉管炎只要好好治疗还是能治好的,你给她安排看医生住院,啥时治好啥时出院,行不行?”
唐胖子赶紧点头道:“行!那还能有不行?我跟着左市长您做点善事,也跟着积点阴德!”他爽快利索地伸手从衣服里掏出一叠子百元钞票,随手一捻,抖成扇型晃了晃:“谁给我把这两位老人家抬到我车上——对,就是那边儿的奔驰,我给100块!”
老俩口吓得拼命摇头赶紧嚷嚷:“不用不用不用了”
哪容得赵三保夫妻推辞,几个保安一涌而上,把两人抬了起来,当真搬到唐胖子的奔驰车上去了,唐胖子对左君年又深深地哈了一下腰:“左市长,全白绵,您是个真人哪!”
左君年叹气挥手让他快去:“好好给那老俩口看好病,我替他们记你的情。”
唐胖子颠颠地跑去了。
围观的行人和保安也议论着散去,左君年从后门走回大院,才发现大楼在浓浓的暮色里已经灯火通明。
九楼的办公室灯都还亮着,看样子齐大元也没下班。
他站在楼下,伫立了一会,忽然意兴阑珊,即将游历欧洲的兴奋愉悦荡然无存。
这还不是更糟糕的,一到家,他就看到了左昀留在桌上的字条。
爸妈:
无论如何,我没办法理解为什么你们会这么冷酷。
我去朋友家了。我想单独住。想通了我会回来。
女:昀
看得出来刘幼捷很生气,为了安慰他的情绪,却轻巧地说:“女大不中留啊,这丫头从上班以后越来越偏激了。”又说:“等你回来的时候,她气也该消了,到时候我带她一起去机场接你。”
左君年满怀心思地登上了去欧洲的飞机,欧洲的风景人文,远甚美国,一路从巴黎到柏林到伦敦,名为考察,实为旅游,沿途节目不可谓不丰富,他却始终郁郁不乐。
倒是在经过鹿特丹时,晚上闲逛,被导游带到一片灯光暧昧的街区,他看了一眼橱窗就明白这里是什么区域了,正要离开,却听见对面一家店面里有人在大声叫嚷,声音明显是外国人的大舌头,又拐又硬,但喊出来的内容却无比清晰而且惊人——他不得不愣在当场。
三个穿着比基尼的金发女人侧身排着队站在橱窗里,一边扭动曲线,展示身段,一边朝路人抛着眼波,嘴里同声叫嚷着一句中文,还十分压韵!
“来操操操操操!开餐饮业发票!”
导游和同行的官员们都纵声大笑,左君年下意识地也咧嘴笑了起来,团队里尴尬的气氛顿时松弛下来,导游趁势拉着他们朝里走:“进去看看,开开眼界也好。”
左君年摇了摇头,他倒不是假正经,只是觉得太过于龌龊。好在同来的人都不是一个地方的,大家回国后也很难会面,其他人虽然略觉扫兴,见他说自己可以找到回宾馆的路,也就心安了,嘻嘻哈哈,朝那些“餐饮业发票”一涌而上。
一直走到瑞典,他还没找到送给女儿和妻子的合适礼物——好东西其实满大街都是,只是价格实在咬手。那些小装饰品也没多大意义,衣服呢,要么他看不上,看得上的折算人民币都好几千,有一会儿,他都怀念起在美国时逛过的救世军商店了,那些又廉价又漂亮的衣服,统统一美元,掏个一百块,可以把小昀一辈子要穿的牛仔裤都买够了。
后来,在斯德哥尔摩机场附近的商店里看到一条羊绒长裙时,他才下了决心。
一个会说中文的人给他介绍,这条裙子是瑞典王妃亚历山·德拉结婚礼服的翻版,不仅美丽,还有纪念意义——这位王妃是数百年来第一位嫁给欧洲王室的华裔女子。
王妃结婚时的礼服是绿色的。除了绿色,这套翻版服饰各色都有。
他想了想,选了白色,把左昀的身高、体形仔细描述了一番,买下了衣服。
他本来还想给刘幼捷买件大衣,钱却不够了,就那件羊绒裙还是跟省委同来的一个翻译借了50欧元才够付账。
左君年开口借钱时,那小伙子好像很吃了一惊的样子,不过还是很利落地掏给他了。
15天的欧洲游在丹麦结束。
在丹麦等飞机的那天,已经是傍晚了,他却心血来潮,想要去看安徒生的铜像,其他人没有响应,翻译马上说:“我陪你去吧。”
左君年不好意思地说:“我自己去就可以了,这城市这么小,我不会丢了的。”
翻译却开玩笑说:“哪能呢,我怕你万一丢了,我的50欧元找谁去要呀。”到底还是两人一起去了。
左君年在读书时就知道这位大师奇丑无比,如今亲眼看过才发现,比传说更甚。他在广场上漫天的鸽鸣中迷糊了一会,却还是没想明白,这样一个毕生沧桑的人,是如何能同时保持纯净的洞悉、苍凉和喜悦并存于胸的——或者这就是天才吧。
不管怎么样,旅游结束了,很快可以看到妻子和女儿,也许程怡的病情已经有了极大好转——他这个代市长说不定一下飞机就代到头了。想到这一点,他暗自好笑起来。
一觉睡醒,飞机正在降落,窗外阳光灿烂。
在异国匆匆地走了这一圈,脚下的这块土地变得说不出的亲切。
他就随身提着一只旅行包和一只纸袋,不用等行李,便走在最前面,那个年轻的翻译也简装轻身,同他一起抢先走进了通道。
“我们从这边走吧。”翻译指了指贵宾通道:“我们这个代表团是有特权的。”
左君年回头看了看队友们,翻译道:“领队会带着他们走的,我们先走好了。”
左君年点点头,打开手机给刘幼捷拨电话,那个翻译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左君年电话却已经通了:“幼捷,我在机场了,我们从贵宾侯机室出去你到那里等我小昀呢?我给她买了一件特别美丽的裙子,所有的小女孩都会喜欢的!”
“她没有来?”他神情黯淡了一下,随即也就释然了:“等到家我再和她好好谈谈就是了。”
说话间,他跟着翻译走进了一间休息室,门上的玻璃灯映着贵宾休息室的鲜红字样。
他一进门,沙发上坐着的几个人立即站了起来,而那翻译也后退一步,随手把门关上了。
“左君年?”
为首朝他走来的那人迅速地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只棕色封面的派司——这简直像电视里的某个固定场景——它通常意味着——意味着——思想行进到这里打结了。左君年困惑地看着这群人把自己围在了中间,脑子里却乱糟糟地闪过许多不相干的画面。
“我们是省纪委一处的。这是证件。这是对你实行双规的书面通知,请在这里签字。”那人流利地说,像在背书。
有好几秒时间,左君年都没有任何反应。
“什么?”他有点被魇住了,看了看站在自己背后的翻译:“到底怎么回事?”
年轻的翻译脸上那职业似的谦和微笑已经消逝。他平静而冷漠地看着这个沦为阶下囚的市长,作为纪检干部,类似的场景实在看得太多了。每一个贪官在落马之前的瞬间都还在做着黄梁美梦,好梦被惊破的那一刻,差不多都立即摆出这副可怜巴巴、无辜至极的嘴脸。
“到底怎么回事,你自己应该最清楚。”通知和笔都塞到他手里,并且从他手里取走了手机:“也许你没有问题,没有问题就更好,请你配合调查,早点把问题谈清楚了就能早点回家。”
对方有条不紊的说话声终于让他的理性回到了脑海里。
虽然心乱如麻,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甚至咧嘴微笑了一下,把通知摊开放在最靠近的一张小桌上,桌面太硬太滑,笔尖在纸上打了一个跌,把一个年字,写成了骨折。
门口忽然传来喧嚷声,刘幼捷恼火的声音异常尖锐:“我是来接人的!”
左君年苦笑了一下,回头对那翻译道:“就算双规,也应该通知家属吧?我至少可以把从欧洲带给女儿的礼物交给我妻子带回去顺便让我妻子把50欧元还给你。”
翻译和为首那人走到墙角边窃窃私语了一番,又走回来把大衣从纸袋里取出来,放在沙发上,正正反反,边边角角都仔细检查了一遍,才放了回去,对门口把门的人道:“让她进来。”
刘幼捷怒气冲冲地闯进门来——只在电光火石之间——看了屋子里这些人一眼,她的职业本能就明白发生了什么。她红润端正的脸刹那间褪尽血色,颤抖地看着丈夫,左君年只笑了笑,几乎无法察觉地点了点头。
出乎所有人意料,在这么重大的打击突然临头,这个女人比她丈夫还要冷静,接过别人递过来的纸袋,看着被带出去的左君年依依回头,她眼里水波不兴,声音沉静:“君年,相信组织,相信法律,相信自己。”
42 抄家2006…07…03 11:38:01 网友评论 3 条 看着左君年人影走得不见,贵宾室顿时冷清下来,好似戏曲散场,刘幼捷却像沉浸在戏里无法自拔的观众,痴然伫立。两个地勤走进来打扫卫生,拖把拖到刘幼捷的皮鞋边上,她才抬起了眼睛。
她梦游似地走过了大厅,走到停在门外的3721号车前。虽然她也有自己的配车,却很少使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