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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部分

背后(完结) txt-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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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笑充满了难言之隐的痛苦,齐大元虽然很不愿意,也只得赶紧点点头:“不要紧吧?有什么重要的急事就先去忙。”

贺仲平连公文包都没拿,将手机揣进兜里,就急急忙忙走了出去。

左君年看着他走出去,朝卢晨光看,卢晨光不解地撇了下嘴。侯鱼水幸灾乐祸地垂下眼睛,又拿笔在本子上涂写起来。
18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2006…06…02 17:19:07     网友评论 3 条  贺仲平很清楚在这个时刻离开的后果。在两派斗争这么激烈的情况下,骑墙是一件风险系数很大的事,要想两边都不得罪,结果通常是两边都不讨好,他可比不了卢晨光,有个什么事背后有左程两大菩萨保着,省里也有大树乘凉,可以挺得直腰杆子。他贺仲平是从农村泥手泥脚摸爬滚打出来的干部,水田里的秧子,泥根脚站得浅,得罪了齐大元,一把就能被拎上岸,说玩完就玩完。马春山那个枪头今天怎么没到会呢?有他在,也轮不到他贺某冲上第一线当打手啊,公安局破案要他盯个俅啊!

 

天塌下来他也不想在关键时刻给齐大元歇火,但这会他非回家不可。

家里发生的事,比天塌下来还要严重。

给齐大元歇火大不了是官做不成,但家里闹出来的乱子,不仅是官做不成,还得捎带着家破人亡。

他一上车,司机吴非就嗅出了味道。他才35岁,却已经跟着贺仲平开车开了12年,还是第一次看到贺仲平的情绪这么异样呢,呼吸都变粗了,一口气一口气地大进大出,眼角的肌肉不时跳动着,鱼尾纹深深地皱了起来,把眼睛拉成了两只凶狠的三角。

等出了机关大院,吴非见贺仲平还没有指示去向,才硬着头皮小心地问:“贺书记,去哪?”

贺仲平从牙缝里蹦出俩字:“回家!”

说完这句话,贺仲平想起了什么似的,摸出手机,拨通了侄子贺小飞的电话:“小飞,你这会给我来家一趟,要快。”没等贺小飞询问,他便按了电话。

吴非看着这些非同寻常的举动,更加紧张了,小心翼翼地开着车,心里琢磨着自己该不该表示点关心。专职驾驶员的身份非常特殊,好比是红楼梦里的门子,说起来毫无职权,与领导的关系也就是服务被被服务的关系,但实际上和领导相处的时间往往比秘书还长,领导夫人不知道领导的去向,驾驶员都会知道。领导家属不知道的许多秘密,驾驶员也代为收藏。凡是具备了配备驾驶员资格的官员,宁可没个一个好秘书,也得有个好驾驶员。怎么样才算好驾驶员呢?官面上的要求是技术精湛、政治清白、身体健康,但实际上每个领导都有私下的用人标准。比如卢晨光,他是个有洁癖的人,他就要求驾驶员也要体面整洁,走出来不像司机,简直像个公司的白领。左君年调动的地方多,换过的驾驶员也多,所以对选驾驶员很马虎,只要人老实不多嘴多舌就行。贺仲平的驾驶员是自己的家乡人,用了10年了,等于半个儿子。

老板情绪异常,该不该关心一下呢?不问候一下嘛,显得太冷漠,问候一下嘛,没准就拍到马脚。吴非掂量着,车上了马路又下了马路,也快到家了,他把握时机,才随随便便地问了句:“贺书记,今天婶子休息在家啊?”

贺仲平哼了声,没有回答。

吴非赶紧闭嘴闷头开车。

车到了小区门口,贺仲平下车,吩咐:“小飞来了让他赶紧上去。你在这等着,不要走开。”

说完上楼去了。吴非眼尖,一眼看到楼下停着贺小英的山地车,贺小英原来也在家呢。看这阵势,八成又和儿子上劲了。

贺仲平按了按门铃,他没有带钥匙的习惯,反正任何时候到家,妻子都在家等候着哪。门里响起匆忙的脚步声,丁桂芳打开里面的门,再打开外面的防盗门,开门的时候,一双手直打哆嗦,嘴唇也抖抖活活的:“可回来了,先别气,这事得好好跟他说”

“他人呢?”贺仲平眼睛落在儿子的房门上。

“在里面书房”桂芳料着势头不善,扯住丈夫的袖子:“先好好问他——这事不能急——”

贺仲平却已经怒冲心头,恶满胆边,摔开妻子的手,鞋子也不换,直冲书房,书房门闭着,隐约听到里面讲话的声音,他拧了下门锁没拧动,抬起脚哐地一脚踹过去,一声巨响,门锁带着把手被踹飞了,坐在书桌前的贺小英愕然抬起眼,手里还握着电话。

贺小英做梦也没想到母亲会偷听自己的电话。

上午他到单位绕了一圈,就溜回了家,按照约定,上网去看左昀报道的反响,结果发现所有网站都已经把这个文章删除了,他赶紧打电话找左昀,无论怎么打都是用户不在服务区。打到他快绝望的时候,他家里的电话忽然响了。

他冲到电话机前一看来电显示,是左昀的手机号码。可拿起来一接,竟然是赵根林。

“喂?左昀呢?”一拿起电话他就脱口问。不知为什么,从左昀的电话里传来赵根林的声音时,他整个心都乱了一下,一丝怪诞的想法掠过脑海:也许赵根林凶性大发,把左昀也杀了呢?

“她昨天晚上来把稿子给我看了,然后把手机留给我,就走了。”赵根林安静地说。

“为什么我刚才打了好久都是不在服务区啊?”

“我刚才一直在洞里,可能信号不好?”赵根林说:“难怪刚才反复打你手机都是忙音,只好冒险打到你家了。”

“她人现在在哪里?”贺小英迫不及待地打断了他。

“喂,”赵根林沉默了一秒,开玩笑地指责道:“你能不能分一点关心给我啊?”

隔着话筒,贺小英脸烧了起来。

“我想和你说点正事呢。”赵根林沙沙地说:“说真的,我准备去投案自首了。你知道,左昀是不会同意的,所以我也等不到和她告别了,别,你也别来和我告别,我现在就怕看到你们”他声音低了一低:“真的,你千万别来,我怕我会受不住的。我动手干掉那个人渣时心里抖都没抖,倒是这两天,一看见你们,就乱得不行,又想哭又想笑我不怕死,我就怕这么个七上八下的折腾。”

“根林,你先别乱想,千万别去自首!”贺小英情不自禁地大叫起来。他甚至没有听到母亲买菜回来进门的声音。

“我已经想清楚了。”赵根林在那头长长吸了口气:“我家里那个情况你也知道的,俩哥哥都在外面,又要娶媳妇,我爹妈靠他们是靠不到什么的,我这一去,看我们哥们儿一场的份上,有空了就去看看他们,当替我尽点孝心。”

“别胡说了!”贺小英急得嗓子眼都往外冒火了:“你听没听左昀说过?江勇他爸是公安,你这一去自首,不等进看守所他家里人就能把你折磨死。更别提还指望自首从宽了——相信我和左昀,我们俩一定有办法帮你远走高飞,咱们设法去西部,去边疆,去海南,跑得远远儿的,躲他个10年20年,你才22岁啊!就算躲20年,42岁也能重新回来了,到时候我也该混个出人头地了,咱哥们再好好一起干点事业”

“我自己做下的事,我自己担当。”赵根林喃喃地说,想是要说服贺小英,却又更像在试图说服自己:“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偿什么命?”贺小英嚷道:“他江勇的狗命能和你的命比吗?他无恶不作,你是我认识的最好的数学天才如果不是高考那次该死的档案,也许你现在在念数学硕士,也许现在媒体在报道数学新星——”

“喂,得了啊小英。”赵根林被他逗乐似地笑了起来:“还记得高一时王老师讲的笑话不?”

“那个语文老师?”

“是啊,那个饭勺子和粪叉子的故事。”赵根林声音里透着苦笑:“你知道的,同是一块铁,打成了勺子,一辈子吃饭,打成了粪叉,一世吃屎,我们农村孩子生下来就是被打成一把粪叉的命,惟一的一次回炉重铸的机会就是念大学,现在,连念大学这样的机会也都被剥夺了,我呢,也挣扎过,总不相信自己一辈子就是一把粪叉子,不过,现在我已经认命啦,我这个粪叉子亲手叉掉了一个人渣,很满足啦,我要安安心心,快快乐乐地做一把粪叉子死去。”

贺小英茫然地应着,却一点也想不起来到底是个什么故事,好容易抓住赵根林说话的间隙插话说:“根林,你先撇开这些别想,你得想想左昀的脾气,你真进去了,不定这大小姐闹出什么吓人的事呢,劫狱都能干出来,你就算不为自己,也得为我们仨想想。”

“为我们仨?”赵根林轻轻地笑出声来:“那我更得乖乖得去死了。小英,好好照顾左昀,不管以后你能不能追到她,都要好好照顾她,当哥们儿也好,当梦中情人也好,这么好的妞,你这辈子再也遇不到啦。”

“”

“还有两件事,要是有可能的话,帮照应一下李三爱。经了这事,估计她是家也回不去了,江勇家也不会要她,你要是有门路的话,给她在城里介绍个工作做,有口饭吃,她太弱了,没个人保护,一下就不知道落到哪个阴沟去啦。”

哐当一声,书房的门被踢开了,看到父亲凶神恶煞地出现,贺小英下意识站起身来,手还握着话筒贴在耳边,赵根林还在絮絮叨叨地说话:“最后一件事就是以后要是有可能的话,你和左昀一起,爬爬咱们以前常爬的那棵槐树,替我看看星星吧。我肯定会在那颗星星,火星、长庚星上瞅着你们”

看着父亲疯子一样朝自己扑过来,巨大的手掌乌云似地当头罩下,贺小英冲在话筒大喊一声:“等我!”哐当扣上电话,他手还没落定,一记重击就落在他耳郭上,头部顿时嗡地一下作响,眼前闪现出晕眩的漆黑,漆黑里还闪着金亮的游丝般的星星点点的光,这大概是所谓得眼冒金星吧,他昏沉沉地想,被打中的地方火辣辣地疼了起来,不过他没时间品味疼痛,新一轮的打击像美英联军对巴格达的轰炸一样,密集地俯冲下来。
21 父与子2006…07…03 11:20:22     网友评论 3 条  是母亲的尖利的哭叫声把贺小英从昏沉中唤醒。

丁桂芳奋不顾身地扑上去抱住儿子,贺仲平见巴掌多半都被妻子的身体挡掉了,而最初的猛力打击已经宣泄了狂暴,手也就逐渐软了,终于,他鼻子像狂奔的公牛般翕张着,喷着气,站直了身体,手半举着,上上下下瞪着被妻子护在怀里的儿子,像在琢磨换个地方下手。

 

贺小英不敢抬头,恨不得自己再缩小几号,完全躲到母亲的胳膊底下才好。从小到大,父亲对自己都是拳头教育,母亲虽然不赞成这个管教法,但为了维护父亲的尊严,从来不会直接阻拦父亲动手。即使长大了,贺小英从骨子里对父亲还是十分畏惧的,毕业时他死活不肯分回家乡,可父亲一到学校,两只细长的眼睛一瞪,他心里就怯了,吴非三下五除二地帮他收拾行李,他虽然嘟囔着表示抗议,却不敢清楚地说出声来,父亲冷冷地说:“有些差不多的东西不要收拾了,拿好毕业证书就可以走了!”他一百个不情愿,最后还是乖乖地上了车。有次他在网上看到泰国人驯养小象的技巧,在小象很小的时候,把它栓在一根很结实的铁柱子上,小象无论怎么挣扎都拽不动柱子,便渐渐形成了心理定式,即便长大了,有万钧之力,只要链子往柱子上一挂,就不会四处挣扎了。贺小英边看边叹息:象犹如此,何况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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