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中记-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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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走向导致我堕落的放荡生活。我是以蜂蜜为食粮的。但只继续着同样的生活是错误的,因为它是有限的。我不得不转换一种方式,花园的另一面对我来说也是有秘密的。
当然,所有这些都在我的艺术中预示过、预想过了。其中一些体现在《快乐王子》(指《快乐王子与其他故事》)中,也有一些体现在《年轻国王》中,主要体现在一个主教对一个跪着的男孩所说的一句话中:〃创造悲哀的上帝不是比你更聪明吗?〃在我写这句话的时候,似乎觉得它也仅是一句话而已,而其中的大部分则是潜藏在像紫色的丝线一样织入道林·格雷的金色衣服里的命运所说的话中;在《作为艺术家的批评家》里,它也用各种色彩表现出来;在《一个人的灵魂》中,它是用简单的文字写出来的,而且因为过于简单而使人读不出它来;它是许多迭句中的一句,这些迭句重复现出的〃动机〃使《莎乐美》像一曲音乐,并把它贯串起来成为一首民谣;它也存在于散文诗里,那个不得不从〃瞬间的快乐〃的青铜色幻象中创造出〃永远悲哀〃的幻象的人所创作的散文诗里;它不可能再是别的什么东西。在一个人的生活中的每一瞬间,人都只能是他将要成为的人,而不是曾经成为的人。艺术是象征,因为人是象征。
如果我能完全得到它,那就是我的艺术生活的终极实现,因为艺术生活不过是一种自我的发展。艺术家的人性表现在他坦白地接受所有的体验,就像艺术家的爱不过是把爱的灵与肉显示给世界的美感。在《快乐主义者马利斯》中,佩特想用深沉的、甜蜜的、庄严的语句来实现艺术生活与宗教生活的和谐,但马利斯不过是一个旁观者罢了确实是一个理想的旁观者,一个用〃适当的感情熟虑人生的景观〃的旁观者(华兹华斯将此视为诗人的真正目的),然而也只是一个旁观者而已,所以他只是徒然地目炫神迷于圣殿中的器皿的华丽,而不知道他所注视的就是悲哀的圣殿。
在基督的真生活和艺术的真生活之间,我看到了一种更密切和直接的关系,所以我非常快乐地想到;在悲哀还没有把我的时光当做它自己的,并把我束缚在它的轮子上之前,我在《一个人的灵魂》中已经写下了这样的话:〃凡想过基督样的生活的人,一定要完全绝对地是他自己,并且不仅把山坡的牧羊人和监狱的囚犯,而且也把将世界当做一个陈列物的画家和以世界为一首歌的诗人当做他的典型。〃我记得有一次我和安德黑·凯特一起坐在巴黎的一家咖啡馆里,我对他说,虽然我对玄学几乎不感兴趣,道德对我也是绝对没有意义的,但是我觉得,不论是柏拉图还是基督所说过的话,都可以直接移用到艺术世界里,在那里找到自己的完全的实现。这是一种像小说一样深奥的概括,它不只是指我们在基督身上能够找到形成古典艺术和浪漫艺术之间的真正差异、并使基督成为生活中的浪漫运动的真正先驱的那种人格与完美的密切统一,而且还指我们可以发现其与基督的本性基础是一样的,都是一种强烈的、像火一样的想像力。他在人类关系的所有领域实现他的那种在艺术领域里作为创造的惟一秘密的、想像出来的同情。他理解麻风病者的麻风病、盲人的黑暗、为快乐而生活的人们的可怕的悲哀、富人的奇怪的贫穷。你现在可以明白了你能明白吗?当你在我不幸时给我写信说〃当你不在你的高座上时,你是不会引起人的兴趣的。下次你再生病时,我会立刻走开〃时你已经远离了艺术家的真实品性,也远离了马修·阿诺德所谓的〃宙斯的秘密〃,而不论是艺术家的品性还是宙斯的秘密都会教你知道:凡是发生在另一个人身上的事都会发生在你自己身上。所以,如果你想要有一句在黎明或夜间、为快乐或是为痛苦都可以适用的座右铭,那么你可以在自己家的墙壁上,用遇到阳光则呈金黄色,月光照上去则呈银白色的文字写上:〃凡是别人遭受的,自己也都会遭受。〃如果有人问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你可以回答说,它是指〃基督的心和莎士比亚的脑〃。
基督是最伟大的艺术家
基督的地位实际上是与诗人一致的,他对人性的全部理解都是出于想像,而且只有依靠想像才能实现。上帝对于泛神论者,正如基督对于人,他是第一个把分裂的种族想像为一个统一体的人,在他的时代出现之前,已有人类和众神存在。他独自看到在生活的山顶上只有神和人,并且通过神秘感的同情感受到他们在自己身体内部,各自都已化身成形。他根据自己的情绪把自己称做〃人之子〃或〃神之子〃,他比历史上的任何人都更能在我们中唤醒〃浪漫〃常常感兴趣的奇妙的性情,但在想到一个年轻的加利利农人时,我觉得仍有某些东西几乎是令人难以相信的,因为这个农人想像着能把全世界的重负放在自己的肩上,包括把所有已做过的和经受过的以及所有将要去做和经受的痛苦,把尼罗、凯撒·博尔吉亚和亚历山大六世、罗马皇帝和太阳神的祭司们的罪恶,把那些名为百姓而以坟墓为住所的人的痛苦、被压迫的民族、工厂里的儿童、窃贼、囚犯、无赖之徒和在压迫下沉默不语、只有上帝听到了他们的沉默的那些人的痛苦放在自己肩上,并且不只去想像,还要去实现。因此,目前世界上的所有与他的人格有接触的人,尽管他们可以既不躬身于他的祭坛之下也不跪在他的牧师面前,都会不知不觉地发现自己的罪恶已经被拿去,而只看到自己悲哀的美。这种理想在我看来还是几乎令人难以相信的。
我已经说过,基督是与诗人同列的,这是真的,雪莱和索福克勒斯就是他的同伴。但他的全部生活也是最奇妙的诗歌。所有的希腊悲剧中都没有触及到〃怜悯与恐惧〃。剧中主人公的绝对纯洁,使整个构思提高到浪漫艺术的高度,而底比斯和人的后代的痛苦则被他们自己的恐惧摒除在浪漫艺术之外,并且还表明,当亚里士多德在其论戏剧的文章中说人们不可能容忍对一个痛苦无罪的人的示众时,他是犯了多大的错误!就是在严肃的、温柔的前辈,如埃斯库罗斯和但丁的作品内,在一切大艺术家中最纯粹的莎士比亚的作品内,在所有通过眼泪织成的雾显现出世界的美,把人的生活当做花的生活一样看待的凯尔特族的神话和传说中,有着某种能把与悲剧效果的庄严性与悲哀的纯粹的单纯性融而为一的东西,这可以说是与基督受难的最后一幕相等或接近的。基督与其使徒的最后的晚餐(其中一个使徒已经为一袋金币出卖了他);寂静的洒满月光的橄榄树花园里的痛苦;走近来用一吻出卖了他的伪友;仍然相信他,并且希望在他身上像在岩石上那样为那些在鸡叫之时就抛弃了他的人建造一所避难所的朋友;他自己全然的孤独;他的服从;他对一切的接受;同时还有在狂怒中撕碎他的衣服的正教派的高僧和徒劳地叫着〃拿水来〃、希望洗净手上所沾的、使其成为历史上一个有污点的人物的那个无辜人的鲜血的地方行政长官(指彼拉多,传说他在基督受难后,幻觉自己手上尽是基督的血,最后因此而死。译者);作为有史以来最奇异的一件事的悲哀的加冕式;在他所爱的母亲和弟子眼前无辜者所受的酷刑;为争夺他的衣服掷骰子和赌博的士兵;使其能给予世上最永久的象征的可怕的死亡;他在富人的墓穴里的最后的葬礼,肉体用涂满了昂贵的香料和香油的埃及细麻布包裹着,好像他是一位王子一样当我们只从艺术的角度思考这一切时,我们应该感谢教会把表演不流血的悲剧作为自己的最高使命,通过对话、服装、手势神秘地表演出他们的主的受难,并且,当我想到,艺术,在别的地方失却了的希腊合唱的最后遗物,将要在做弥撒时仆人回答牧师的话中找出来时,我就既感到惊喜,又觉得恐怖。
然而,基督的全部生活悲哀和美在其意义和表现方面可以变得完全统一真是一首牧歌,虽然其结束时圣殿的帷幕已被撕裂,黑暗已遮盖了地面,石块已被推到墓穴门口。人们常常把他想成一个与同伴在一起的年轻的新郎,就像他有时把自己描绘成的那样,或是想像成一个带着羊群慢慢地穿过山谷寻找青草和清凉的小溪的牧羊人,或是一个试图用音乐建造天国的围墙的歌者,或是一个世界与他的爱相比都显得渺小的情人。他创造的奇迹对我来说就像春天来临那样奇妙。当然,我毫不困难地相信,他的人格的魅力在于他的存在能够给痛苦中的灵魂带来和平,在于触到他的长袍或手的人就会忘掉他们的痛苦;或因为他在人生的大道上走过的时候,那些丝毫没有看到人生的秘密的人就很明了地看到了,那些除了快乐的声音以外听不到一切的人们也就能听到爱的声音了,并且觉得这种声音就像〃阿波罗的琴奏出的音乐〃那样美妙;或者因为他的到来,丑恶的情欲都逃开了,过着像死人一样的空虚的毫无想像力的生活的人好像也从坟墓中苏醒过来了;或者因为当他在山坡上讲道时,群众就忘了饥渴,忘了人间的烦恼;或者因为当他坐下吃饭时,听他说话的朋友觉得粗糙的饭食也变得美味可口,清水也有了美酒般的滋味,并且整座房子里都充满了甘松的香味和甜蜜。
勒南(阿内斯特·勒南(1823…1892),法国哲学家、历史学家,以历史观点研究宗教,主要著作有《基督教起源史》,尤以该书第一卷《耶稣的一生》最为著名。译者)在其《耶稣的一生》中那优美的〃第五福音书〃,我们也可以根据圣·托马斯的说法称它为〃福音书〃说基督的最大的成就在于他在一生中使自己成为一个在生前和死后都受到同样尊敬的人。并且,毫无疑问的是,如果他处于诗人之列,他必是所有情人的领袖。他看到,爱,是这个世界上的聪明人一直在寻找的那个失去的秘密,只有通过爱,人才能接近麻风病患者的心和上帝的脚。
而且,基督首先是一个最高的个人主义者。就像艺术家接受一切经验一样,人性不过是一种表现方式罢了。基督一直在寻找的只是人的灵魂,他称之为〃上帝之国〃,并在每一个人身上都找它。他把灵魂比做细微之物,比做细小的种子,比做一把发酵粉,一颗珍珠,这是因为人只有摆脱所有异己的激情,既定的文化和所有外在的无论好坏的财产,他才能认识到自己的灵魂。
在我失去我在这世界上所拥有的除西瑞尔之外的一切之前,我用坚强的意志和本性的叛逆反抗一切。我已经失掉了我的名字、我的地位、我的幸福、我的自由、我的财富,我是一个囚徒,一个乞丐,但我仍然剩下一件美丽的东西我自己的长子。但突然之间,法律就把他从我身边夺走了,这对我是一个怎样的打击啊!我不知如何是好,因此,我双膝跪倒,低着头,哭着说:〃一个孩子的身体就像上帝的身体一样,我都没有资格得到啊!〃这一瞬间似乎拯救了我,我于是领悟到,我所能做的惟一一件事就是接受一切。从那时起尽管你听起来肯定会感到奇怪我觉得更幸福了。
当然,我到达的曾是我灵魂的终极本质,在许多方面我都曾是它的敌人,但我发现它像一个朋友一样在等着我。当人们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