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渡客-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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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姐一家回到了纽约。她们在北大西洋上一共航行了三天,到达小海湾的时间已是下午。萨娃在岸边迎接他们。她把冬冬抱下船,就催她赶快回屋准备东西。她和冬冬得马上启程,连夜赶路,为的是不能叫冬冬误了明早学校的课程。
“萨娃,真是麻烦你了。”林姐亲吻着这位尽善尽职的波兰老处女的前额说。
“哪里的话,为什么要这么说?”萨娃答。
“你恐怕要陪冬冬在学校住上一段时间。”
“是的,现在不是她离不开我,而是我离不开她。对不起,不能再说了。天哪,看看都几点了。冬冬快去拿课本,我去发动车。看看时间吧,上帝呀!”萨娃说着,就去发动汽车。
冬冬拿到了书包跑出来,吻别了妈妈和国庆,就随着萨娃上路了。
林姐目送冬冬走后,她看了看手表对国庆说:“国庆,詹纳森的请帖里只夹了一张票,没有你我真不想去。”
“你还是去吧。不然,老人会失望。”丁国庆说。
“他应该请咱们两个人。”
“一张票也好,我看不懂歌剧。”
“那你一人在家等我?”
“我也要进城。”丁国庆说着,也看了看表。
“有事儿吗?”
“二肥遇到了一些麻烦,请我出面解决。”
“好吧,吃了饭咱们开一辆车走。”
“好。”
《西贡小姐》这出轻歌剧,在纽约百老汇的大舞台上上演已有三年了。这个著名的舞台剧源于英国,制作人为此剧花了大量的经费,几年前初闯纽约码头时,还闹了一场不小的风波。纽约的亚裔演员工会,为争取亚洲角色,大动干戈。该剧制作人把应属亚洲人的角色分给了西方人演,不顾演员的化装如何费劲,也不顾艺术上的真实效果,硬是把大鼻子削平,黄头发加上黑头套,眼睛的颜色也可变,蓝眼球贴上一层黑色隐形眼镜,整苦了化妆师,弄惨了演亚裔角色的西方演员。
《西贡小姐》说的虽是当代的事,可除了舞台上的灯光和电子高科技能显出现代味来,在结构和内容上,仍是老一套。它像是把西方古典歌剧《蝴蝶夫人》换了个版,又像把三十年代好莱坞出品的电影《魂断蓝桥》套裁了一下,音乐没怎么出新,悲剧的老套也是照葫芦画瓢。
林姐出入这种上流场所不是第一次,可每次来到这里都有些不自在。
开演前,詹纳森拉过来他那年轻的未婚妻,给林姐作了介绍。这位年轻的女歌手一见到林姐就惊呆了。
林姐今晚穿了一身银光闪闪的夜礼服。那银的光亮不是用廉价的塑料亮片镶在衣料上的,而是在于质料本身。它是用经过软加工的金属纤维与绸纱编织成的。
夜礼服的领口开得很低,露出一枚价值连城的钻石,胸前、肩上没有任何额外的装饰。它所以能引起人们的注意与赞叹,主要是它裁剪得可体,且紧裹在林姐那妮娜性感的身上。
林姐的头发今晚盘得很高。左边的鬓发倒梳,显得干净利落。右边的鬓发留下一组青丝,向下直垂。耳环是与脖颈上的大钻石相配的,与无名指上的钻石戒指正好组成一套。
“你不太像东方妇女,与舞台上的女主角太不相同了。你,你简直称得上远东女王。”那位犹太裔的女歌手赞美着林姐。
《西贡小姐》里的女主角是个越南女子。战争中与一名美军士兵相恋,生了个混血的儿子。美军撤离后,这名女子随着一股超级难民潮,突破越南当局的种种阻拦,携子来到纽约。夫没寻到,却加入了黄色大军,沦为妓女。一日,她终于发现,她所钟爱的美国军人,已经组织了家庭。善良的美国军人无法选择造成了流血的大悲剧。
老詹纳森开演之前看剧照时,握着林姐的手深沉地说:“都是重复。不过,这就是历史。”
女歌手为了解除胸中的压抑感,叫来三杯香槟酒。她看着剧照连连摇头,对剧中的情节大加批评,并表示不可思议。她喝了口香槟酒说:“东方女性的想法荒唐透顶,为了爱情可以贡献出那么多。不要忘记,逃离边界时,是有生命危险的。太可怕了。”
“如果换了你,你怎么办?”詹纳森端着酒杯问。
“我?噢,当然,是的,如果你也像男主角那么年轻,帅气,也许”
“不,不是也许。我相信你一定像她一样去寻找你的丈夫詹纳森。”林姐说得很风趣,大概是想给陷入尴尬的老詹纳森解围吧。
丁国庆把林姐放在百老汇大街上,说三小时后再回来接她。丁国庆目送她安全地走进剧场,就驱车东下,到福州街找二肥。
二肥已在潮州小馆的门前等候他多时了。见了国庆从停车场里走出,忙迎上去说:“快点儿吧,人家又打来了电话,拼命催。”
“催什么?”丁国庆一边问二肥,一边和他穿过马路,向“温乡”走去。
“催咱们快点儿去呗。”
“谁催呀?”
“‘温乡’的老板呀。他听说你今晚上来,特意为你摆下了酒宴。听说还为你安排了一个新鲜的游戏,叫叫什么《垂钓美人鱼》。”
“噢。”
福州街的夜景很有特色,购物的人拥挤不堪。马路上,车满力患。几家小剧场放映着港台武打电影。建筑物的顶端闪着五彩缤纷的霓虹灯。
“温乡”老板设下的饭局也非同寻常,摆满功夫茶的小桌放在了地上,客人们席地而坐,饭前得饮家乡的乌龙茶。那气氛确实叫人想起远在东海沿岸的父老乡亲。阵阵的茶香,令人神往。
室内有个不高的小舞台,可舞台上没人表演节目,也没有常见的卡拉OK。舞台前脸围着一条长长的红布,它像个横幅,又像个围墙。那红布也就一米多宽,每隔不远,上面还挖了几个圆圆的小洞,每个小洞上都有一组灯光照射在上面。这就是“温乡”老板为请丁国庆,玩的《垂钓美人》的游戏。
茶喝下没几盅,老板双掌一合,主灯全灭。家乡的潮州锣鼓一奏响,红布墙下露出十来双脚丫,红红的脚趾随着鼓点跳跃,伴着锣点移动。
二肥捅了捅丁国庆说:“你瞧,又白又嫩。”
阮卫国看了一眼丁国庆,举起茶盅说:“今晚国庆哥在场,都是乡里乡亲的,冲着国庆哥的面子,我和二肥的事就算了结了。”
“啊?”二肥把头从红布下转到茶桌前阮卫国的脸上。也许是由于丁国庆在场的原因,他理直气壮地说:“不跟你谈。今天老子没空儿!”
“好了好了,不谈不谈。”“温乡”的老板把茶盅举过头顶,面向丁国庆说:“今天我请大家来此,就是要在‘温乡’叙叙旧,玩儿个痛快。今晚有缘能见国庆见一面,是我三生有幸。来,我先敬您一杯!请!”
“谢了。”丁国庆举杯饮完。
“兄弟之间吵吵可以,不可闹翻,何况为的又是个女人。要女人我这里有的是,二肥你要是为了这事同卫国翻脸,就过分了!”老板和气地说。
“他不讲理!”二肥嘟囔着。
丁国庆敬了各位一支烟后说:“同在一条街面,大家相互照应,和气才能生财。”
“是嘛,国庆哥说的话,也是我要说的。以前的事都不许再提了。来,饮茶。离乡背井,海外闯荡,各位混到如今这个份儿上实在不易,不属凤毛麟角,也是男儿中豪杰,何必为些小事闹不愉快。这事没有谁对谁错,不就是为了女人吗?女人我有的是。今天,我有个新鲜玩艺儿,在坐的弟兄都参加,请国庆哥与咱们同乐。”
“温乡”老板喝了口茶,挥了一下手,热闹的潮州锣鼓声立即变成了温柔的闽南乡乐。接着,老板认真地把游戏的规则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垂钓美人鱼》是一种有奖玩儿法。那个红布围墙的后面,有十来个姑娘站成一排。红布的上端,遮盖姑娘们的头部,下端齐在她们的膝盖。每个人的肚脐眼都对准那个红布上的圆洞洞。男士们看不到姑娘们的脸,只能看到肚脐和脚丫。
这是利用男人在不可知的情况下,求知破谜的欲望,又利用男人们的猎奇和好赌的心理。游戏的规则是,每人只能选一次,根据肚脐的深浅,脚丫的嫩度,来判断红布后所选的姑娘是否年轻貌美。如看上哪双脚丫,就在上面的肚脐抠一下,被抠中的那个姑娘就得马上从红布底下钻出来。谁抠到最年轻、最美貌的姑娘有特殊奖赏,不仅这次白玩,此女孩儿可供这个男人玩一个星期,只要不带出“温乡”,一切服务费从免。
《西贡小姐》的演出进入了高潮。那个无知的越南女子,被狡猾的皮条商人卖到了四十二大街。皮条商人不是生面孔,虽说也是越南难民,但他正是原在越南就善作美军生意的妓院老板,现在他摇身一变,成了时代广场上经营性生意的大商贩。他不仅利诱、欺骗该女子接客赚钱,还想趁她找到小孩儿的美军父亲大敲她一笔。
男主人公为了能见到他在越南时初恋的情人,为了还掉他身上的孽债,他付给那个商人一大笔钱,在脱衣舞场的后台,终于见到了该女孩儿和有着他身上血液的儿子。
两大段动人肺腑的二重唱,深深打动了林姐。观众席上,坐满了整整三层楼的观众都在抽泣。
舞台上的场景与舞台外一模一样,看戏的人似乎身临其境,与其说事情发生在舞台,不如说它就发生在他们中间。舞台上特制的背景及灯光,完全是写实风格,简直就是把当今生活搬到了舞台上。场内场外浑为一体,使观众感到这不是一场戏,或者说你就是戏中的角色,达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使观众忘记自己是在哪里,整个感觉就是戏中有你,你就在戏中。
导演的这个超现实手法,还有另外一个妙用,让你的感观就在舞台上,或许戏散人撤,你也不会觉得此戏已完,而是走进了更大的一出戏,重戏还在后头。
催人泪下的二重唱刚一结束,接下来就是回忆越战时所发生的事。舞台设计家使用了最先进的电子技术换景。
男女主角初识在西贡青楼;
美军撤离西贡;
女主角追赶撤军;
巨大的军用飞机降落在铁丝网后;
一身青黑的革命军袭击机场;
直升飞机腾空起飞;
女主角被革命军打入地牢;
美军阵地一片火光。
以上几个情节,一气呵成,所有事件就发生在几分钟之内,效果逼真,动人肺腑。
随着一阵剧中休息的钟声,观众才喘了一口气。林姐他们随着热泪盈眶的观众,来到了休息厅。
“这很像二次大战中我们民族发生的事。”女歌手挽着老詹纳森边走边说。
他们站在吧台边叫了一些饮料。林姐为了使沉重的心情尽快得到缓解,她叫了一杯马蒂尼酒。
“战争机器制造了悲剧,可人类总在重复昨天的故事。庞大的国家机构解体,分划成若干小国,这是不是一种潜在的战争根源?我们应该认真对待。林小姐,你说呢?”詹纳森问林姐。
“是,是的。”林姐嘴上附和着他的意见,可心里却在想着别的事情,想着刚刚离开她的国庆。也许是这出戏感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