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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部分

平淡生活 -海岩 著-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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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冲姜帆摇头,然后反问:“请问您是”
    姜帆不愧是一位套磁高手,他这样自报家门:“我叫姜帆,和你一样,过去是丁优的朋友,后来把她告上了法庭。”
    阿菊想起来了,她有好几次见过这个男人,这男人在优优毒杀乖乖一案中,曾经作过控方的证人。
    阿菊做出恍然记起的样子,点头说道:“啊,我知道你是谁了。”
    不知是经历相同还是利益相投,两人站在路边一来一去,不过三言两语便如逢知己。阿菊很快上了姜帆的车子,车子载着这对新知好友急急地离去。
    姜帆相遇阿菊,于他最大的收获,就是知道了两年之前与今日清晨,优优在瑞华别墅和莲花大桥的两起凶案当中,分别充当了何种角色。阿菊对姜帆以前指证优优虐婴的证词,因为真相早已大白,当然不会再信,而姜帆对阿菊的此番描述,却完全信以为真。
    所以,在和阿菊分手之后,姜帆马上和仇慧敏通了电话,告诉她优优当年参与杀害信诚父母,现已东窗事发,她与信诚之间,因有杀父杀母之仇,已是不共戴天。
他在喜形于色的同时并未忘记告诉仇慧敏,他们与钱志富串谋诬告一事,也同在今日东窗事发。他要仇慧敏赶紧拿出钱来,好让他尽快托人,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优优完蛋了!这是仇慧敏接到姜帆电话后兴奋难抑的第一个念头。她甚至因此而忽略了钱志富被捕和姜帆被传将给自己带来的危机和麻烦,她在兴奋情绪的支配下敷衍姜帆挂了电话,然后连妆都未细画便匆匆起程,乘车赶往清水湖医院。她要在凌信诚陷入孤独陷入仇恨的关键时刻,用温暖的旧情再夺失地,鸳梦重温。
    仇慧敏果然赶在我和周月之前,成为优优被抓后第一个向凌信诚通报情况的人。
在见到仇慧敏之前凌信诚已经预感到优优出了大事,因为他从上午醒来之后便一直询问优优去了哪里,保姆说优优天没全亮就有急事出门走了,他又从司机口中知道优优自己开走了那辆刚刚修好的丰田佳美。不到中午的时候他敏感地发觉保姆和护士的脸上,都在遮掩一种惴惴不安,他马上想到优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情,比如车祸之类。他问护士,护士不答,问保姆,保姆支吾,她们的表情让他真以为优优出了不幸。他爱优优已经爱得过于敏感,过于脆弱,他脆弱的感情让他预想了失去优优的孤独,他像孩子似的叫着优优的名字哭了起来,他哭着说:“优优你快回来,你没出事,你快回来吧”这下保姆才背着护士悄悄告诉他说,刚才来了几个民警,找她找护士还找了司机,问优优这两天都干了什么
    凌信城整个下午心率不安,面色发白满头虚汗,医生跑来做了检查,各项指标都有恶化。接下来仇慧敏到了,说是特地前来“看望和安慰”。信诚不明白她要“安慰”什么,仇慧敏便通情达理地劝他想开,她说信诚你对优优这么好,所以她才要瞒下这件事,换作我我也会这样的,这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凌信诚越发听不明白:优优瞒下了什么?
    仇慧敏说:你不知道么,现在已经查清,当年杀害你的父母,优优也是主谋之一,她利用公安机关证据不足,侥幸逃脱制裁。现在有人出来指证,她便杀人灭口。
可殊不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仇慧敏预料她的通风报信会让凌信诚大吃一惊,会让凌信诚在大吃一惊后气愤填膺,会因气愤而大哭一场,会在大哭一场后接受她宽容而温柔的抚慰
    但凌信诚的表现和她预想的完全不同。
    凌信诚听完之后脸色变白,他一声不响从床上爬起,向病房外面摇晃着走去。
仇慧敏连忙过去扶他,被他推开,她再去扶他,凌信诚的力气已无法摆脱这个坚决粘住他的女人。仇慧敏说信诚你要去哪儿?凌信诚缄口不答。两人在病房门口的推拉当中信诚哭了出来,在外面的保姆护士才闻声进屋。
    凌信诚对仇慧敏哭道:“你总是想陷害她,我不相信你说的话!”
    仇慧敏也眼含泪花,委屈地说道:“这不是我说的话,她今天早上把要揭发她的人杀了,是她最好的朋友阿菊检举了她!”
    于是就有了我和周月在电梯门口看的一幕。
    凌信诚坚决要把事情立即问清,他情绪激动,无法控制。医生见我和周月也同样劝阻不成,便当即决定顺其自然,以免信诚气血攻心立生不测。医生调来了医院的一部急救车,车内备有药品,设施齐全。在医生的坚决要求下,凌信诚上车后在车内平躺,由医生护士在旁监控血压脉搏,并且用输液方式注射了一些药物。医生同意我和仇慧敏在车上陪着,但不许我们过多说话。
    一同进城的还有周月和信诚的保姆,他们坐着信诚司机开的那辆奔驰在前面打头,从清水湖医院出发时天已经黑了,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两辆车一前一后相衔而行,车灯将公路上的雨幕映照得如丝如雾,急救车蓝色的顶灯缓缓转动,在京郊安静的雨夜格外触目。
    医生可能用了少量镇定的药物,凌信诚上车不久便昏昏欲睡,但他的意识始终不肯退去,他甚至想要拔掉手上的针管,并且用含混不清的声音叫喊:“我不要睡觉,我不要睡觉”直到医生向他保证:“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睡的。”才稍稍安静。
    我知道,心脏不好的病人,医生会格外慎用麻醉药物。
    我们先去了公安分局,到达后被告之办案民警已经下班,值班的人因不了解案情所以无法奉告。在凌信诚的坚决要求下我们又驶往阿菊的住处,阿菊的住处离分局已不算太远。
    一路上仇慧敏没再说话,但我注意到她一直用温柔关切的目光和爱抚的动作,向信诚表示着她的存在,在我们到达大山子并且见到阿菊之后,仇慧敏也始终未发一言。那天晚上我们离开阿菊家时她没有再随急救车返回医院,她在阿菊楼下看到凌信诚被抬回急救车后便悄悄离开。我注意到不知什么人一直不停地叫响她的手机,她接通后总是捂着嘴低语几句便匆匆挂掉,她后来走得那样匆忙显然与那一连串来电不无关系。她走的时候已是晚上十点多钟,那时还没人知道姜帆正火急火燎地等在她家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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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阿菊那间小小的客厅里面,挤满我们这群不速之客,那天晚上简单明了的对话,连旁听者都为之惊心动魄。信诚与阿菊都保持了克制,但每一句问答都直抵人心。
    凌信诚说:“阿菊,我知道,你是优优最好的朋友,优优对我说过多次,她说她小时候的朋友,现在只有你了。她还说,等我病好了,她就出去工作。她想开个花店,还想开个美容店,她说那时候她一定要拉上你一起干,她说你一个人在家太闷了。”
    我看到,凌信诚的话让阿菊流泪了,让她的嘴唇不停地抖。但她只是流泪,只是抖,却不说一句应答的话。
    凌信诚说:“阿菊,你告诉我,你向公安局举报优优的话,是真的吗?”
    我相信每一个人都和我一样,都不会责怪这话问得太傻。也许凌信诚也知道阿菊不会蠢到这样一问就承认自己说了假话,但他还是这样问她!他也只能这样问她!他带着最后一次的侥幸,用自己的真诚和感情,飞蛾投火般地去撞击阿菊的心灵。
我们在场的每个人,都能感觉到阿菊的心被撞乱了,被撞碎了,她花了很大力气,才让自己面部的肌肉,恢复了做作的平静。
    她就站在信诚的对面,站在我们这一群人的对面,隔了幽暗的灯光,隔了灯下的晕影,她的身体和声音,都显出了几分孤单。
    “是真的”阿菊说:“我对公安局说的事,都是真的。”
    阿菊做出这样的回答之后,屋里呈现死一样的沉静。很久之后才又听到凌信诚沙哑的声音。
    “那你以前为什么不说,为什么现在突然要说?”
    “因为他们怎么商量抢你家的,我并不知道。这次德子跑出来了,他向优优要钱,他要十万块钱好去逃命。他说如果优优不拿出钱来他就揭发优优。优优昨天过来找我借钱,我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来。所以今天早上,今天早上她一早过来说要带德子去大兴取钱。在路上,在路上,她就把德子撞死了德子不管怎么说,是我的男朋友我不能亲眼看着他被人杀了,都一声不吭!”
    凌信诚用接近于哭泣的颤栗,最后发问:“阿菊,你敢对天发个誓吗?我知道你现在也信佛了。你敢对佛祖,对菩萨,发个誓吗?在佛祖面前说假话,肯定要遭报应的,你敢发誓你说的都是真话,你敢吗?”
    阿菊沉默。
    凌信诚说:“你可以拒绝,阿菊你可以拒绝发誓。只要你发誓,或者明确告诉我你不想发誓,我马上就走。”
    阿菊看看信诚,又看看我们,她说:“我发誓。”
    凌信诚逼了一句:“你对佛祖发誓,对菩萨发誓,你说得都是真的!”mpanel(1);
    我真希望,也许除了仇慧敏,这个房间里的每个人都真的希望,阿菊能够突然改口,哪怕只是为了哄哄信诚,只是为了那颗因脆弱而变得格外简单格外可怜格外需要欺骗的心。但阿菊在快速思索后,面孔更加庄严不苟,虽然还有两行残泪挂在腮边,但并不防碍她把誓言发得字正腔圆。
    “我对佛祖发誓,我对菩萨发誓,我对大慈大悲的观世音大菩萨,我对我亲爹亲娘亲姥姥发誓,我说的话都是真的!说半句假话我不是人,我不是人,我不是人!行了吗!”
    阿菊的庄严,很快演变为一种歇斯底里的波悍。她还没有喊出最后一句,凌信诚已然默默转身。他实际上是被大家架着,走出门去,走下了楼梯,抬上了楼前闪着蓝灯的急救车里。幸亏有这部急救车,才使医生得以在返回医院的路上,用药物控制了恶化的病势。
    仇慧敏在凌信诚被抬上汽车的混乱中,低声接了个电话便悄悄离去了。我和周月经过短暂商量,考虑到周月明天还要上班,所以只由我一人跟随急救车返回医院。
我们虽然谁也没有明说,但彼此心中都有预感:也许今夜,就是凌信诚的人生大限。
    也许依靠了药物的作用,凌信诚在途中比较安静,返回医院已是午夜凌晨,我帮司机和医生将信诚抬上楼去,抬人病房,这时他已昏昏睡去。一出病房我便向医生询问信诚的病势,我的问话直截了当,医生的回答却模棱两可,几乎是一套收放自如的外交辞令。
    我问:“大夫,依你看信诚的病这一两天是不是会有大变?”
    医生说:“这种病不好预测,我希望他能平安无事,可希望和现实往往并不一致。”
    见我一脸茫然,医生好歹又跟了一句:“当然,今明两天,比较关键。”
    于是我决定留在医院。时间已晚,信诚的秘书和医生帮我在这幢病房楼里,安排了一个空着的房间,过了半睡半醒的一夜。第二天一早我便起床来到信诚的病房,看到信诚已醒,正在就着早饭吃药,脸色虽然苍白依旧,但总的来看,似已渡过危险。
    信诚见我站在病房门口,便抬手叫我进来。他让我坐在他的床边,问我小梅这一阵在做什么,我说小梅在上班吧,她有她的工作。信诚发呆片刻,再次开口,问我可否委托小梅或者其他律师,代表他再到公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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