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聊斋志异-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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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娘寻卒。既葬,母悲念,乃收常所戏之物而匿之。未逾,遂生一男子。或有动所匿之物,儿既啼哭。张氏哭女,儿亦啼哭,罢即止。乃采娘后身也,因名曰叔子。
后位至柱国。
黄道婆按《辍耕录》:闽广多种木绵,纺绩为布,名曰“吉贝”。
松江府东去五十里许,曰乌泥泾。其地土田硗瘠,民食不给,因谋树艺,以资生业,遂觅种于彼。初无踏车椎弓之制,率用手剖去子,线弦竹弧置按间,振掉成剂,厥功甚艰。国初时,有一妪名黄道婆者,自崖州来,乃教以做造捍弹纺织之具;至于错纱配色,综线挈花,各有其法。以故织成被褥带帨,其上折枝团凤棋局字样,粲然若写。人既受教,竞相作为;转货他郡,家既就殷。未几,妪卒,莫不感恩洒泣而共葬之;又为立祠,岁时享之,越三十年,祠毁,乡人赵愚轩重立。今词复毁,无人为之创建。道婆之名,日渐泯灭无闻矣。
沈真真按《丽情集》:太常博士郑还古,寓东都,与柳将军同巷。
还古将调西都,柳盛张筵以饯,尽出家妓,讴歌荐酒行杯,内有一妓,容艳妖绝。郑窃窥之,有眷恋意。柳谓郑曰:“此沈真真,本良家子,颇好文辞。请赋诗以定情,候博士拜命,即当送贺。”还古赋诗曰:“洞房出神仙,清声胜管弦;词轻白苎曲,歌遏彩云篇。既未生裴秀,何妨乞郑玄,不堪金谷水,横过坠楼前。”柳览诗大喜,俾真真拜谢。还古抵京,旋拜伊关令,得重疾。驰书告柳,柳即送真真赴京,迎郑出相见。真真饰容致拜,还古起前遽执真真手,长吁而卒。
寇莱公妾茜桃,寇莱公妾也,姿色艳丽,灵淑能诗。公常设宴,会集诸妓,赏绫绮千数。茜桃献诗二绝,云:“一曲清歌一束绫,美人犹自意嫌轻,不知织女寒窗下,几度抛梭织得成?”“风动衣单手屡呵,幽窗轧轧度寒梭;腊天日短不盈尺,何似妖姬一曲歌?”公和之曰:“将相功名终若何,不堪急景似奔梭;人间万事何须问,且向尊前听艳歌。”及公贬岭南,道经杭州,茜桃疾亟,谓公曰:“妾必不起,幸葬我于天竺山下。”公惊哀不已。茜桃复曰:“相公宜自爱,亦非久后人世者。”已而,公卒于雷州。今茜桃墓在天竺。
曹大家扶风曹世叔妻者,同郡班彪之女也,名昭,字惠班,一名姬,博学高才。世叔早卒,有节行法度。兄固,著《汉书》,其八表及《天文志》未竟而卒。和帝诏昭,就东观臧书阁,踵而成之。帝数召入宫,令皇后、诸贵人师事焉。号曰大家。每有贡献异物,辄诏大家作赋颂。及邓太后临朝,与闻政事。以出入之勤,特封子成关内侯,官至齐相。时《汉书》始出,多不能通者。同郡马融伏于阁下,从昭受读,后又诏融兄续,继昭成之。永初中,太后兄大将军邓骘以母忧,上书乞身。太后不欲许,以问昭。昭因上疏,太后从而许之。于是骘等各还里第焉。作《女诫》七篇。马融善之,令妻女习焉,昭女妹曹丰生,亦有才慧,为书以难之,辞有可观。昭年七十余卒,皇太后素服举哀,使者监护丧事。所著赋、颂、铭、诔、问、注、哀辞、书、论、上疏、遗令,凡十六篇。子妇丁氏为撰集之,又作《大家赞》焉。
王魁王魁下第失意,适山东莱州,友人招游北市。深巷小宅,有殷氏妇绝艳,酌酒曰:“某名桂英,酒乃天之美禄。
足下得桂英而饮天禄,明春登第之兆。“乃取拥项罗巾请诗。生题曰:”谢氏筵中闻雅唱,何人戛玉在帘帏。一声透过秋空碧,几片行云不敢飞。“英曰:”君但为学,四时所须,我为办之。“由是魁朝去暮来。逾年,有诏求贤,英为办西游之用。将行,至州北望海神庙,盟曰:”吾与桂英,誓不相负。
若生离异,神当殛之!“魁至京门,寄诗曰:”琢月磨云输我辈,都花占柳是男儿。前春我若功成去,好养鸳鸯作一池。“
后及第为天下第一,英以诗贺云:“人来报喜敲门急,贱妾初闻喜可知。天马果然光骤跃,神龙不肯后蛟螭。海中空却云鳌窟,月里都无丹桂枝。汉殿独留司马赋,晋庭惟许宋君诗。身登龙首云雷疾,名落人间霹雳驰。一榜神仙随驭出,九衢卿相尽行迟。烟霞路稳休回首,舜禹朝清正得时。夫贵妇荣千古事,与郎才貌各相宜。”复寄诗云:“上国笙歌锦绣乡,仙郎得意正疏狂。哪知憔悴幽闺质,日觉春衣丝带长。”又诗云:“上都梳洗遂时宜,料得良人见即思。早晚归来幽阁里,须教张敞画新眉。”魁私念:科名如此,可以一娼玷辱?竟不复答书。
而魁父已约崔氏为亲。及魁授徐州佥判,英喜曰:“徐此去不远,当使人迎我矣!”复遣仆驰书以往,魁方坐厅决事,大怒,叱书不受。
英曰:“魁负我如此,当以死报之。”挥刀自刎。魁自南都试院,有人自烛下出,乃英也。魁曰:“汝固无恙乎?”英曰:“君轻恩薄义,负誓渝盟,使我至此!”魁曰:“我之罪也!为汝饭僧,诵佛书,多焚纸钱,舍我可乎?”英曰:“得君之命乃止,不知其他!”魁欲自剌。母曰:“汝何悖乱如此?”
魁曰:“日与冤会,逼迫以死。”母召道士马守素荐醮。守素梦至官府,魁与桂发相系而立。有人戒曰:“汝知,侧勿复醮矣。”后数曰,魁竟死。
白老长保定范叟,只一子,名希淹。十八补傅士弟子员,弱不胜衣,叟所钟爱。顾困贫,年十九尚未娶。时将秋闱,下帷肄举业。一夕,正伏案作蝇头楷,突一好女子,着洋纱雪花比甲,满头插洋花朵,襟挂洋钢表,貌亭亭,顾生赞曰:“好笔为。”
生审为狐,置不理。然由此时至,或执生手,凭生肩,捋生裤,种种挑逗,而肤香发泽能醉心;久之不自持。遂与狎。女亦不自讳为狐,惟劝生皈依天主,可御贫。
生漫应之。月余,体惫骨柴立。叟顾子形渐销,惊询之,以实告。顾无计可遣去,忧虑莫名。一日,有老人来,苍颜白发,自称白老长。登堂谒叟,貌蔼如,云:“家在西山,少习敕勒,精驱役。”叟告以子病求祓除,曰:“易耳。”戟指画水咒,移时,遍洒屋宇,狐果绝迹。叟欲授以金,不受,第曰:“贤郎患未已也。”询何故,曰:“仆在则狐遁,仆去则狐又来,且更恣。仆又劳劳不能常住尘埃,奈何!”叟求万全,曰:“无已,仆有弱息年及笄,尚待字,曷即妻公子。渠亦有术,固为公子护身符,且免老朽桑榆累,非两全乎?”叟喜而诺之。
翌日,老人褐冠鲜衣,导数人肩舆至。扶出,则一绝色女郎也。
纤腰婀娜,体轻而柔;行步便捷,无羞涩态。叟与老人,坐视两小成佳礼。琴瑟双双,其乐靡极。夕送生入洞房,叟另除室馆老人。夜半,忽闻剥啄声甚厉,叟拔关出视,则老人所逐之狐也。白知之亦起,问曰:“定欲寻死耶,不然,何又复返?”
狐怒曰:“汝不过西山一巨蛇耳,敢于假托驱狐,为女觅老公,无耻孰甚!”白亦怒,口吐舌长数尺,直如剑,刺女鼻。狐倒地复本相,口犹人言,哀哀求耍白曰:“法本不赦,姑看吾女合卺之夕,事事求吉利;舌剑之利,汝既知惮,曷速遁,免污乃翁舌!”狐仓皇遁去。翌日,老人坐中堂,看女梳头,婿把卷,喋喋与叟话家常。忽来一狐党鬼光僧,声言诛妖,闯入,席地坐,闭目合十,喃喃诵咒语。白笑曰:“技止此耶?火之!”
烈焰应声起,鬼光僧燔炙如肥牡,抱头鼠窜去。
先是狐归诉于主者,遣门下鬼光来。鬼光归,又遣魈僧来,甫至门首,即叫号如雷,腹大如彭亨豕,手执利刃,亮如霜雪。
而白己伺于庑,比入,未及言,白遽喝曰:“火之!”火即生魈股际,腾腾及须眉,额烂头焦不可忍,急夺门遁,火滚滚随之焚。市人无老稚男妇争抚掌曰:“快哉此火!”主者羞愤,鸣于将弁某,且啖以金,更挟以势。某惶遽承命,乃飞签捉叟、公子,将置有司囹圄,坐以妖法。时收者在门,生回告女曰:“卿父为某驱魅,今为卿得罪,某死不足惜,所难堪者老父耳。”女亦泣。老人顾生笑曰:“痴男子,何其馁也,曷随公人去?桁杨刀锯,仆自当之,无预汝父子事!”明日,某鞫生,将绳以法。生无言,惟大呼:“白丈人救我!”白昂然入,挺立不跪,顾某笑不已,舌时出唇外,光焰焰若朝霞。某惧,诧曰:“汝何者妖,敢若是?”曰:“仆诚西山千余年之老白蛇!然仆修炼,精吐纳术,从不噬人害生物,以故雷霆不能诛,仙法不能纠,是蛇而人也,且将仙矣!视汝虽俨然人上者,不过人而兽,较彼之人而畜、畜而人者,更可嗤耳!”言已,袖出一鳞,大如盆,明如镜,呈案上,曰:“此物物也,请赂之。”某取以自烛,则驴头修修然,汗浸浸如蒸笼上气,急掷之,铿然堕地,碎且顿灭。某叫骂不已。白笑曰:“此某所以为驴也,自以为一鸣惊人,讵一见草料,即俯首戢耳受羁勒。驴之本领,不过如是耳!”言已,狂笑声如裂竹,如怒,满堂皂隶皆失色。
既而叹息曰:“公膺简开府一郡,不能治畜,且为畜愚;罪无辜之良民,亦何其愚乎!况畜之来也,其罪恶不能殚述,凡有人心者,莫不思寝其皮而食其肉。公独卫之,何也?抑为伊所嗾,不得已耶?”某语塞,大呼:“杖来!”白嗔目曰:“驴性又发耶,火之!”言未已,座上人已衣履煨烬矣。某不敢复理,立释范叟与生而谢狐党。白亦从兹远引,不复至。狐党畏白女,不敢仇。一日,狐自至,登堂拜女伐闺闱,誓不起。
女挽之曰,“何必,尔岂乘老父去,将犹甘心我夫妇耶?”曰:“非也,婢子无此法,更无此胆。娘子天人,愿执巾栉,充贱婢。彼法邪,终不敌正,矧彼将扑灭,不能炽。昨唔火龙子,得开导,豁然悟,来依娘子避雷霆劫耳。”女曰:“既诚矣,可姑留。但不准惑郎君。”婢指天为誓。婢时于闺中,陈杂戏博女欢,能一足飞行作商羊舞。女曰:“我以多胜少,可乎?”
须臾,裙下伸纤足数十,皆翘如嫩笋芽。婢遂惊服悚惕!不敢萌异志。然究不安于室,时与仆人私,女以好言遣之去,后亦无他异。
谷慧儿扬州西山董君,名韶秀,字梅亻平,美男子也。少以神童补博士弟子员。其父晟钟爱之若命。时草贼刘青海蠢动。村堡郡邑团防备御。凡世家子,多于呻毕暇习武备,生亦与焉。择配甚苛,每云:“娶妇须无俗韵,庶生子始得英物;若蓬首鸠盘荼,宁于鳏耳。果得可人。当不以门第限。”一时议婚辄少许可。晟亦不忍拂。故以年冠犹独居也。一日,有老夫妇携一幼女、一秃发童来,自云陕人戈姓,善演戏术,鸣钲击鼓,各献所长。女名谷慧儿,貌艳冶,弄盆子,唱《鹧鸪》,舞拓枝,观者如堵墙。无不喝采,尤能纤足绳上行耍。浑脱浏亮,令人想公孙大娘。女甫下,即见秃发童献方朔桃,栽庄子爪。变幻生物。女遽捧金漆盘,索戏值。
得采甚丰,瞥见生杂人丛中。如鸡群鹤立,凝睇不忍去。
生亦爱其美,溜眼波焉。少时,生渴思饮,女于百步外遽掷樱桃入生口中,屡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