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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等到风景都看透-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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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本来就是这样的,它本就是炽热伤人的,怨不得灯火,谁让飞蛾愿意呢?
  曾经问时经纬,男人会因为岁月的流逝,变得对爱畏首畏尾么?会那样问,不过是因为发现,岁月已在自己的心上刻下深痕;因为发现,那样飞蛾扑火的勇气,自己已不再有了。
  沉默有时便已是答案。
  她伸出手,预备扭开门把手,不承想程松坡在她转身的刹那轻轻说:〃可以。〃她身子微微一晃。
  程松坡面色沉静,眸中伤痛之色却愈加浓重,〃如果我可以,你呢?〃陆茗眉忽然发现她无法作答,她固然肯定自已并不是喜欢时经纬,然而——人总是要有期友的,为什么要无理取闹地断绝和某一个人的来往?其实这些年她的生活都是极封闭的,父亲那边没有许多心思花在她身上,母亲那边自然谈不上交心,别的朋友大约是认识时经纬后她才发现,自已居然是没有朋友的。同学、同事都有许多,客户自然更不少,熟人许多,真正称得上朋友的,竟一个也没有。她在自己的眼前,放上一片叶子,从此之后,看不见世界。
  要说为什么反感时经纬,也许是有嫉妒他的成分吧。嫉妒他有各式各样的朋友,嫉妒他有成冰席思永这样的朋友关心他,嫉妒有人把他的喜怒哀乐放在心上。
  所有这些,她通通没有。
  吃惯黄连的人,是不知道苦的滋味的,尝过甜头的人才知道。
  〃松坡,〃她试图说服他,时经纬仅仅是朋友,如此而已。
  他们不是十年前的少年,以为这世界上真有那么个地方,像武侠小说里说的那样 〃我们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世界上没有那
  样一个地方,现实社会能源越来越少,人却至多不过。
  她还来不及开口,程松坡己截断她:〃你不用回答了,因为最初的假设就不成立,我决定回来,不是因为你。〃时经纬过了两天才得空去陆茗眉住的小区取车,顺便就拨电话给她,间她方不万便出来吃消夜。谁知电话拨不通,打了几次都提示关机,只好发条短信说已经把车取走了。翌日正思量找个什么借口再找陆茗眉时,却接到明爱华的电话,心急火燎的,问他最近有没有联系过陆茗眉。时经纬发觉不对,赶到银行去打听,方知陆茗眉请了长假,同事也很诧异,〃小陆请假没告诉你?我们还以为你们〃陆茗眉的同事以为她请假是和男朋友出去旅游,时经纬追问陆茗眉有没有留下别的什么联系方式,才知陆茗眉也只是上班和大家交好,私下联系并不多。
  再和明爱华通消息,明爱华并未责怪时经纬一直以来和陆茗眉联手忽悠她,只是忧心陆茗眉会出什么事,恨不得立刻买机票飞回来。倒是时经纬先镇定下来,安慰明爱华,〃老师,我看这事你交给我吧,茗眉她其实我看她不是故意要和你作对,她只是性子比较倔。再说我看茗眉也不像没交代的人,她还记得跟银行请假,说明只是出去散散心〃明爱华突然截口问:〃经纬,我是不是一个很失败的母亲?〃时经纬末置可否,装作不知晓那天夜里陆茗眉和他说过的许多话,只轻轻笑道:〃老师,其实茗眉也很在意你,我想她只是不懂怎么表达而已。〃明爱华沉默良久,忽又问道:〃经纬,你暂时也没有成家的打算吗?〃明爱华声音里透着极明显的失望,时经纬一时哑然,不知作何回答,他不知道为什么明爱华对撮合他和陆茗眉竟如此执着,汕笑两声后尴尬道:〃老师,我看我还是先联系一下程松坡,看看他有没有茗眉的消息吧。〃安慰好明爱华后时经纬即刻联系程松坡,谁知手机也打不通,他一时失色,查证程松坡的行程后才发现他正参加一场艺术研讨会。驱车赶到会场,发现程松坡正心不在焉地拿铅笔涂鸦,时经纬这才松下一口气。研讨会完毕后程松坡出来,见时经纬是来等他的,谈笑着点头,〃有事吗?〃时经纬摇头笑笑,〃没什么要紧的事,我记得好像后面还安排了几期专访,嗯我想大家都这么熟了,就不必太拘泥形式了。前几天有朋友介绍了家赣菜馆,不如我请你和陆茗眉吃顿饭吧,你看什么时间合适?〃程松坡楞了楞,略微思索后,不动声色道:〃我时间比较机动,不如你和她直接商量吧,让她告诉我时间就成。〃时经纬点点头,脸上的笑容却多少有些勉强——知道程松坡和明爱华之间这段恩怨后,和这几位高人交流起来实在太考验人的智商了。在明爱华面前他只能扮演被陆茗眉胁迫的死党,在程松坡面前又得表现得和陆茗眉保持距离,真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那天陆茗眉酒后吐真言,显然是程松坡或明爱华中的一个又给她施压了;照今天程松坡的反应,或许二人又起了什么争执也说不定。如果程松坡知道陆茗眉的下落,当不至于把这个皮球又踢给时经纬,要他自行和陆茗眉商量时间。
  那么,陆茗眉至少不是和程松坡私奔了。
  他暗地里竟有些庆幸,却又高兴不起来——程松坡不知道陆茗眉的行踪,难道他时经纬就知道么?
  心烦意乱之时居然接到成冰电话,原来成冰的丈夫,也就是时经纬昔年大学的死党席思永从非洲回来,邀他去喝酒。他们仨原是大学校友,时经纬年纪最长,和席思永一起搞过乐队,成冰的母亲颇看不上席思永,两人因此也分分合合闹过许多次。好在席思永如今也混出些名堂,和朋友在非洲搞房地产,因事业刚起步,能回上海的机会不多,是以时经纬听说他回来了,赶紧打起精神,赶到沙世酒吧和他们会合。
  回酒吧时,席思永和成冰己先到了,在酒吧为他们预留的一隅向他招招手。时经纬拍拍席思永,〃好小子,又黑了。〃席思永偏着头笑,〃不耽误你约会吧?〃时经纬回头瞥成冰一眼,不消想定是这女人又吹过枕头风,招手叫酒保上酒,又间席思永:〃这次回来多久?〃 〃两周吧,分你一天,叫上几个朋友,出去玩玩?〃 〃两周你就分我一天,你也好意思?〃时经纬颇鄙弃席思永这种在外摆着一张面瘫脸,回家就变妻管严的行径,〃有什么计划?〃 〃要不祟明岛?我听成冰说得蛮好玩的,好像有候鸟吧,有兴趣没?〃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连些许缓冲时间都不带的,时经纬耳边响起那天夜里陆茗眉睡眼迷蒙中的话:〃候鸟每年有两次经过祟明岛,会驻足歇息,一次是南飞,一次是北归。〃后面还有一句,〃他不在的这些年,我仍然会每年过去看看 可能是女孩子的幼稚幻想吧。我总觉得有一天,他会像候鸟那样,到春暖花开的时候,〃就会回到我身边。〃他心情莫名地淤积起来,陆茗眉这样聪明的人,怎么就没想到候鸟只是在祟明岛歇脚,而不是永驻呢?他摇摇头叹气,朝席
  思永道:〃得,看候鸟这种文艺令合的事情,不适合我。另外,现在不是最佳观鸟期,四月和十一月去最合适。〃席思永偏头饶育兴味地盯着他,半晌后阴侧侧地笑道,〃成冰说你可能情感挫折了,我原来还不信呢,现在看起来还真是那么回事来,说说,谁有这么大能耐?〃时经纬不屑道:〃你能不能别开口闭口都把你们家那位的话当圣旨好不好?以前挺明白的一人,怎么结婚之后就变这样了?我看老曹那句话没说错,不止女人结婚会从珍珠变成鱼眼睛,男人也会!〃席思永也不以为意,相当的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你嫉妒。〃 〃嫉妒个鸟!我坯真有一件事不明白,你当初怎么就那么不开窍,一抽风就跟太后私奔了?〃席思永喝了两杯酒,也生出些兴致,打算调戏调戏时经纬,〃你不懂。〃 〃我有什么不懂的?〃 〃和一个女人结婚其实很简单。〃 〃哪里简单了?麻烦事一堆,房子车子八字吉日婚纱酒席〃 〃钱锺书曾对杨绎有一段评价,被后来人视为理想婚姻的典范:一,在遇到她以前,从未想过结婚的事:〃席思永说到这里顿了顿,时经纬被他勾起了好奇心,一边等他继续说下去,一边在心里估算 〃我以前现在将来都没想到结婚的事,和陆茗眉没关系!
  〃二,在一起这么多年,从未后悔过娶她为妻;〃时经纬更不以为然,像陆茗眉这种黑白不分还顽固至死的人,得有多强大宽广的心胸才能不后悔娶她呀!
  〃三,也从未想过娶别的女人。〃我压根就没想过要结婚!时经纬更是得意,我压根就不需要
  婚姻嘛!
  他心下大爽,松下一口气来,却隐隐有些失落,说不出来为什么。
  席思永笑得颇意味深长,〃对照这个标准,你有什么人选没有?〃时经纬宽下心来,不疾不徐地答道:〃没有,都不合适。〃 〃哦〃席思永又眯起眼,笑得越发阴险,〃经过一系列随机抽样调查的经验,我总结出了第四条。〃 〃哦?〃席思永朝他招招手,扒在他肩上低声耳语:〃当我跟你讲前三条标准,而你在心里条件反射地拿它和一个人进行对照,看她是否合适的时候,〃他拍拍时经纬的肩开怀笑道,〃兄弟,恭喜你,你己经中招了!〃时经纬一瞬间有把席思永灭口的冲动,肩膀一耸就甩掉席思永的手,〃恭喜个鸟!我就没对照过!〃 〃阿时,我相信你。〃席思永回答得无比真挚,〃就像我相信,你英文名叫Encore是因为你歌唱得好一样。〃时经纬很想掐死这个毒舌本色不减当年的兄弟。
  抢白完时经纬后席思永颇得意,回头向自家老婆汇报战果,时经纬忽从沙发上跳起来,〃你们慢慢玩,我有点急事。〃不等席思永和成冰反应过来他己奔出酒吧,好在只喝了半瓶嘉士伯,还不至于不能开车。
  时经纬想,他应该知道陆茗眉去了哪里。
  七月的祟明岛,并没有候鸟成群掠过的壮观景象。
  天幕低垂,夜空里有绰约隐现的星斗,阵阵的虫鸣蛙啼,犹如优美的小夜曲。
  陆茗眉独自坐在木桥上,远远的是一望无际的茂盛草滩。曾经,在春暖花开的时候,成群结队的候鸟从南方迁徒而归。它们排着整齐的队伍,几乎是贴着草滩而过,仿佛要和这里的大地融为一体。
  其实陆茗眉是不懂鸟的,第一次带她来这里的是程松坡,他们就躺在这块木吊桥上,看着黑压压的候鸟从自己头顶飞过。
  候鸟的迁徒,是一场伟大的飞翔。
  许许多多的候鸟,来自不同的大陆,它们在这里短暂的相逢,而这种相聚却是为了分开。
  它们掠过澄蓝的湖面,穿过金色的麦田。面前有偶尔扬起浪花的水面,远处有海浪的呜咽,还有天空中,被它们的羽翼割开的声音,它们骄傲地穿过高山,跨过海洋,世间的凡尘纷扰,被它们挥挥翅膀,抖落身下。
  程松坡说,候鸟的迁徒,只是一个回家的故事。
  程松坡说,候鸟的迁徒,也是一个承诺的故事。
  程松坡说,万里的行程,只为了和你相聚。
  程松坡说,无论去哪里,我终会回到你的身边。
  现在有夏日的晚风,却没有当初的诺言。
  也许候鸟的相聚,也不过是为了最终的分离。
  陆茗眉攀扶在木桥的栏杆上,这样的季节没有游人,没有人会看见她在流泪。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的可笑,程松坡的祖父心心念念要回归故土;而程松坡的故土,已不再是他祖父朝思暮想的家园。
  他的根深深扎在掸邦,那片生他养他的土地,那片盛开着霉菜花的土地。
  他也曾万里迁徒,从金三角到上海,从上海到佛罗伦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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