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骏-荒村归来-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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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床后才发现村长早已为我们准备好了早饭,热腾腾的稀饭配着荒村人自己腌的菜,让饿了一整夜的我狼吞虎咽起来。
春雨的脸色看起来也好多了,似乎她已经对荒村改变了看法。
吃完早饭后我们别过了村长夫妇,匆匆地跑出了这个古老的村子。在走出村口的时候,我轻声地问春雨:“晚上你做梦了吗?”
她先是怔了一下,然后淡淡地回答:“做了。”
该不是又梦见“环”了吧?但我还是试着问道:“你梦见了谁?”
“高玄。”
这个回答既出乎我的意料,但又在情理之中,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点了点头。
走出荒村的贞节牌坊,东边就是茫茫的黑色大海了。清晨的海边飘着浓浓的雾,西边的山坡上布满了墓地。昨晚黑夜里根本看不出那些墓碑,现在却异常清晰了起来,子夜时分山上的笛声,大概也是从这些墓地传出的吧。
早上不会有车来荒村的,我们只能靠两条腿走出去。踏上寸草不生的山道,回头再看看荒村,左手空空如也的无名指上忽然生了几分凉意,心底更是几番惆怅。
别了荒村,别了“环”,别了小枝。
在清晨弥漫的雾气中,我和春雨艰难地走了一个多小时,几乎把我们的腿走断了,终于搭上了一辆去西冷镇的车子,载着我们一路颠簸着到了镇子上。
终于回到了西冷镇,这个富有诗意的名字,与荒村只隔着一座山梁,却仿佛从地狱回到了人间。
有读者猜测“西冷镇”的名字来自斯蒂芬·金的小说《撒冷镇》(Salem's
Lot),事实上我从未看过这本书(包括电影)。“西冷”本是个极中国化的名字,其原型就来自浙江省本土,大家有兴趣可以猜一猜。
玉指环已被我“Game
over”到海里去了。现在对于我来说,最大的悬念就是阿环(林幽)——七天的期限已过,她究竟是生还是死?我能否再找到她的行踪?所有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我必须快点赶回上海,在这个故事的第八天发现真相。
可早上没有回上海的车,我们只能在西冷镇等到中午。
现在是上午9点,我和春雨在镇上随便转了转,不想刚在街上拐了一个弯,就看到了完全不同的景象。
这是条青石板铺成的老街,两边全是粉墙黛瓦的老房子,有古老的茶馆、酒家、米店,大概是西冷镇一百年前的样子吧。
我们走进一家老茶馆,要了两杯热茶暖和一下。刚坐下不久,茶馆里的人就越来越多了,多数都是头发花白的老头老太,他们围拢在几张桌子边,似乎在等待什么出现。
忽然,茶馆帷幕里传出一声轻脆的娇咤,接着闪出一个穿着古装的女子,那是件昆曲中常见的绣花女褶,下半身是条青色的裙子,手上还甩着飘逸的水袖。原来是唱地方戏的,虽然她脸上化着淡淡的戏妆,头发做成
了簪花的样式,但我还是看出她的年龄不小,大概有三十多岁了。
旁边的老人们开始鼓掌,这让茶馆里仅有的两个年轻人——我和春雨感到有些尴尬。
接着那女子开始唱了,但头一句就使我呆若木鸡。
我听到了阿环(林幽)的歌声。
没错,她嘴里唱出来的就是这种歌声,更确切地说是某种地方戏曲,她身后还有几个老人拿着丝竹乐器伴奏,笛与箫悠扬地响了起来。衬托着她口中飘出的旋律。
这就是阿环(林幽)那致命的歌声。从我第一次从苏天平的DV里听到,它就深深地铭刻在我脑海中了。第二次在苏天平的房间里听到这歌声,几乎让我魂飞魄散。我是绝对不会听错的。
脑子里一边想着阿环(林幽)的歌声,耳边又回响着西冷镇的古老戏曲。女子一边唱戏一边迈着碎花步,手上做着兰花指的优雅动作,还有那眉眼那表情都是如此古典。虽然我听不懂她的唱词,但我相信她正唱着某个古老的传说
这出戏大概唱了一个钟头,唱戏的女子就匆匆退场了,茶馆里的老人们似乎还意犹未尽,也许这就是他们最重要的娱乐了吧。
我忍不住问了旁边一个老人:“老伯伯,这到底是什么戏啊?”
“子夜歌。”
老人用浓重的浙江口音回答,说话的样子神采奕奕,似乎还陶醉在古老的唱词中。
这名字对我来说似曾相识,我低头喃喃地说: “子夜歌——对了,我记得李白好像也写过子夜歌的。”
“其实,《子夜歌》并不是诗,而是一个女子的情歌。”
春雨突然插话了,眼神有些怅然。
“你怎么知道啊?”
她似乎早已成竹于胸了:“子夜歌最早见于南朝乐府,是个名叫子夜的晋朝女子所作,歌曲风格极其悲哀,乃至于东晋豪门王轲府中的鬼魂也为之感动而唱起了这首歌。此外还有子夜四时歌等,都属于南朝清商曲中江南吴声的一种。不单单是李白,南唐李后主也作过以子夜歌为词牌的词。”
我赞叹道:“哇,春雨你好厉害啊。”
就连西冷镇的老人也对春雨刮目相看了,不停地点头称是。
“没什么,最近正在读《乐府诗集》,听到‘子夜歌’这三个字自然很耳熟。可惜,无论是吴声歌、西洲曲还是江南神弦曲,它们的曲调都早已经失传,我们只知道歌词而不知道怎么唱。”
我立刻问了问旁边的老人:“老伯,你知道这里的子夜歌是从何时开始有的吗?”
“子夜歌可古老了,没人知道它的起源年代,传说晋朝女子子夜是这种戏的祖师,还有专家称其为中国戏曲史的活化石。”这位老人显然也很有些文化底子,难怪浙江是出文人的地方,只是他的口音实在太难懂了,“不过,因为浙江各地方言不同,许多小剧种只在一小块地方传播,离开本县就没人听得懂了,所以子夜歌一直养在深闺人未识。”
春雨点了点头说:“那简直就是文化遗产了。”
“民国以后,子夜歌就衰落了,到1949年只剩下一个戏班子,被政府改造为县戏团。几十年前县戏团发生一场火灾,大多数演员都被烧死了,子夜歌也就基本上灭绝了。”
“那刚才我们看到的戏呢?”
“因为60年代留下了唱片,后来有人根据唱片和过去的唱词学的,可惜都已经不正宗了。”
听到这里我心里忽然一亮,也许最后一个结也被解开了。我立刻谢过了老人,拉着春雨跑出了拥挤的茶馆。
她轻轻叱了一声:“你干什么啊?”
我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找到一处安静所在,掏出手机拨通了林幽的号码,但我听到的却是“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春雨疑惑地看着我:“你找林幽?”
我敷衍着嗯了一声。
“不,你不可能再找到她了。”
这句话重重地压在我心上,就像笼罩在西冷镇上空的阴云。
一直等到中午,我们在镇上吃了顿午饭,便坐上了回上海的长途大巴。
还是坐在车子的后面,春雨困倦地闭上眼睛,靠在车窗玻璃上小憩了起来。而我则拿出那本《梦境的毁灭》,封面上许子心的名字刺入我的眼里。
车子缓缓开出西冷镇,两边的青山渐渐向后退去,心底的失落感也越来越强烈。
漫长的旅行又开始了
再见,西冷。
易风书苑_荒村归来(蔡骏)
荒村归来·末日
夜
七个多小时后。
车窗外已是灯红酒绿不夜天的上海。西冷镇的青山和荒村的大海,似乎都已成为了另一个时空的记忆,眼前只有宽阔的恒丰路,还有远处那些巍峨的大厦。
从长途客运站出来,我不停地舒展自己的筋骨。春雨在车上睡了一个下午,精神似乎又好了一些。
在车站外匆匆吃了点东西,夜幕下的上海催促着我快点行动,春雨无奈地说:“现在你到底要怎么样?”
“我们去找林幽!”
不等春雨回答,我已经拦下一辆出租车,带着她赶往林幽租的房子。
晚上8点,我们抵达了那栋居民楼,又一次来到那扇画着◎的房门前。
春雨从没来过这里,她小心翼翼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用气声说:“林幽在里边吗?”
我还是没有说话,倒是搬开了门口的花盆,果然在底下发现了房门钥匙。
用钥匙开门以后,发现房里一切都没变化,还是我上次来时的样子。一边是林幽黑色的房间,另一边是阿环白色的房间——当她是林幽时她就在左边住,当她是阿环时就在右边住,就像两个一同租住的室友,只是她们从来不会同时出现,所以互相之间不会认识。
她还会在哪里?
我低头徘徊了几步,便拉着春雨跑出房间,回到楼下拦了一辆出租车,赶往那条布满酒吧的小街。
一路上春雨不停地问我心里在想什么,但我的表情如黑夜般沉默,一个字都没有说过。
二十分钟后,我们到了那家有着落地玻璃窗的小酒吧,春雨似乎很不喜欢这种地方,她不愿意进去,便留在门口等着我。
我飞快地冲进去,拨开那些半醉半醒的家伙们,找到了我认识的那个领班,他却收敛起了廉价的笑容,着急地说:“喂,前天晚上你把林幽带到哪里去了?”
对了,我想起那晚林幽在酒吧里突然昏倒,弄得这里乱成了一团,然后我把林幽送往了医院
我有些尴尬地回答:“她没有回来过吗?”
“没有,自从前天晚上你把她带走后,她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打她手机也一直关机。”
“哦,谢谢你。”
我不能再多说什么了,立刻就往外头挤。但领班似乎不想放过我,跟着我追了出来。
不妙——我冲到酒吧外面,拉着春雨朝马路对面跑去,身后传来领班的叫骂声。
春雨还摸不着头脑地问:“那个人想干什么?”
“他喝醉了!”
说着我们跑人一条狭窄的巷道,黑暗的小巷让春雨紧张了起来:“你要去哪里?”
我在黑暗中冷冷地回答:“地狱!”
穿过长长的小巷,便是那条清冷的小街了,个性化明信片亭子就在对面。
春雨明白了:“这里就是发现明信片幽灵的地方?”
“对。”
我向四周看了看,冷风从街角卷过来,不禁让人打了个冷战。我缓缓地过了马路,打开了明信片亭子的门。
幽灵不在。
亭子里空空如也,就连期望中的明信片也没有发现。
我失望地退出亭子,回头望着城市的夜空,隐隐感觉到有什么在舞蹈。
“她究竟在哪里?”
春雨已经被我折腾得够戗了,她苦笑着说:“你一定要找到她吗?”
“没有任何借口!”
(在这里说出一本书的名字,真是有些搞笑,不要骂我哦。)
“在偌大的上海找一个女孩,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是啊,我想起了我的一部小说的结尾——她在茫茫人海中。
在阴冷的路灯下,春雨摇着头说:“对不起,我已经厌倦了,我现在要回学校去!”
我叹了一口气:“回去吧。”
但瞬间似乎有什么打在了我心上——回学校?
春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