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回忆-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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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国去。
五日清晨,京畿警备总司令段芝贵(这个老军阀是段祺瑞的亲信,是严厉镇压学李的客
际执行者)为了探听学生的虚实,派遣他的军法处长虞维铎来到北弄:虞是一个旧官僚,虽
然头脑顽固,但也不愿事态扩大。他来到北大,开始声势汹汹,指责学生闯了大祸,声称如
再不悬崖勒马,将明令解散学校,闹事者将被处严刑。同学段锡朋挺身与之抗辩,表示学生
不怕恐吓和压迫,决再接再励的干下去;如政府不接纳学生要求,改弦更张,全国将大乱不
已。这个官僚竟为学生们理直气壮的声势所屈,改以较温和的口吻说了些希望学生不再出街
闹事,安心上课,听候政府解决等语,就离校而去。
五日上午十时左右,北大学生大会在十分热烈的情绪中决定:立即成立北大学生干事会,
并发起组织北京中等以上学校学生的共同组织,要求各校一致参加;推举段锡朋、方豪为北
大学生会参加这个共同组织的代表;并推举狄君武、罗家伦、康白情、周炳琳、陈剑修、鲁
士毅、钟巍和我等分别担任北大学生干事会的文书、总务、讲演等各部门的工作。
当天下午又在北大举行各校学生第一次代表会议,约有二十个学校的代表参加,通过决
议:成立北京中等以上学校学生联合会(简称北京学生联合会)。后来清华学校和其他教会
学校以及女高师等女子学校也纷纷组织学生会,并先后加入学生联合会。这样,这个共同组
织就名符其实的包括了北京全部中等以上学校的学生会。
这次会议还决定:学生联合会以“内除国贼,外争国权”为主旨,提出“收回青岛”“惩
办卖国贼”等具体要求;并发表宣言,号召全国各界一致响应。这个代表会议后来根据学生
联合会章程改名为评议会,负责决定政策方针。评议会由每校推派两位代表组成,其议事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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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的符合民主旨趣,以及处事的敏捷果断,确表现出它是指导爱国运动的重心;所以当时舆
论誉之为中国历史上空前最优良的“雏型国会”。
这次会议为了迅赴事机起见又决定:以北大学生干事会代行学生联合会执行部的职权;
因此,北大就成了这次运动的总枢纽。我这个素来重视平民教育提倡讲演的人,也就成为学
生联合会第一任的讲演部长;所有学生联合会的讲演团,提倡国货、抵制日货、组织民众团
体、发行传单报刊等实际工作,都由我所领导的这个单位来执行,事实上此后学生会许多轰
轰烈烈的活动也以这一单位为骨干。
五月四日北京所发生的这件大事,像风暴似的震动着全国;声势愈来愈烈,范围愈来愈
大。各大城市的学生们纷纷起来组织学生会,发通电宣言,游行讲演,与北京学生采取一致
行动。全国大多数的报纸都连篇累牍的用大字标题刊载这类新闻,并发表评论;认为:这是
纯洁的爱国运动,是全国人民公意的表现。工商界、各种民众团体、国内外知名人士,以及
海外留学生等都先后响应,支持学生主张,要求政府罢免亲日派官员,反对压迫学生的爱国
运动。
五月七日,被捕的三十二个同学终于释放了。当时段祺瑞这亲日巨头并未直接执政,虽
不愿轻轻放过这些学生,但究不能为所欲为。全国舆论都站在学生方面,亲日派显得孤立了,
曹、陆、章三人成为众矢之的。北京政治圈子里多数官僚政客,一时为爱国心所支配,也或
多或少的同情学生。这一切使总统徐世昌和国务总理钱能训无法完全听从段祺瑞的摆布。这
样,安福系、新交通系摧残学校的计划不能顺利实现,当局不得不释放被捕的学生,以平民
愤。
然而拥有实力和日本支援的亲日派是不肯干休的。他们痛恨北大,集中目标攻击蔡元培
校长,非迫令去职不可。蔡氏事先虽曾劝阻学生的示威行动,但事后却完全站在学生方面,
抗拒各种摧残学生的压力,对于释放学生一事,奔走尤力。但他为缓和亲日派的愤怒,不愿
因个人的去留使事态再行扩大;终于五月九日留下告别信,悄然辞职出京①。
蔡氏被逼出京一事,又进一步激起同学们的愤慨。一般同学认为蔡氏的出走是政府摧残
教育的明证;如果学生不据理力争,将使亲日派气焰更加嚣张,各学校以至整个爱国运动势
必受到摧残。北京学生联合会经过多方的奔走呼吁仍无结果之后,不得已乃决定于五月十九
日实行罢课,力促政府接纳学生的爱国要求,挽留蔡校长,并惩办曹、陆、章等亲日分子。
北京各校这一罢课举动,又获得了全国各地学生的响应。
五四运动也影响了那时在上海举行的南北和平会议。五月十三日,南方首席代表唐绍仪
在和平会议上提出了有名的八条件,其要点是:中国不承认日本继承德国在山东的权益;取
消中日间的密约;惩办负责签约的亲日派;取消参战军等。这八条与当时学生爱国运动的主
张是一致的,博得了国人广泛的赞同。
我所主持的讲演部,是各校积极分子荟集的场所,人数极多,单是北大就有八百名左右
同学参加,因此对于学生联合会的决策影响很大。这些参加者分别组成讲演团和讲演小队,
分布在北京城内外街道、火车站以及镇集,进行露天讲演,宣传抵制日货,散发及张贴印制
品,并进行组织民众团体。这些讲演团是当时学生活动最重要的一种表现。我们向市民、军
队、警察宣讲爱国反日的道理,毫无顾忌的攻击北京政府和亲日派,造成了人心愤慨、满城
风雨的形势。
我们的讲演方法也日有改进。有一次我带着一个讲演团在一个街口高举旗子,发表演说。
围着听讲者约一百多人。夏天的烈日并没有减低他们听讲的热情。他们送茶水给我们;鼓掌
声和发问声此起彼伏;我和同伴们都满头大汗,声音虽已嘶哑,但仍是在大声疾呼。这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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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情绪感动了一位在场的老牧师。他等我们讲演告一段落后,约我们到他的住所去研讨讲演
的技术。,他指出我们的讲词不够通俗,没有从人民切身问题说起,也没有将人民受痛苦的
根源和爱国运动联在一起,因此,我们虽卖了很大的气力,老百姓却还不能完全领悟。他具
有很大的热忱,似乎要将他一生传教的演说经验一口气传授给我们。这使我们大为感动,尽
力接受他的指教,来改进我们的工作。
五四运动也和历次的反日运动一样,以抵制日货为一个重要的节目;这也是能够在经济
上打击日本的实际行动。这次在北京发动的抵制日货运动,学生联合会与北京商会协议一致
行动。我们的讲演团对于这件工作非常积极;到处发动“救国十人团”②的组织。这个新兴
的组织对抵制日货发生了可观的作用。团员们相约不买卖日货,并劝告商店不卖日货,市民
不买日货,也发生了捣毁日货的事件。抵制日货是当局最伤脑筋的一件事。北京政府受不住
日本外交上的压力,更害怕因此引起民众与日本人的冲突。
于是当局积极禁止学生讲演和抵制日货等活动。学生方面因尚希望政府能够拒绝在凡尔
赛和约上签字,不愿过分与之决裂。当军警禁止学生讲演时,我们讲演团的工作就停顿几天,
还将抵制日货的口号改为提倡国货。我们出去活动时大多背着一个上书“提倡国货”四字的
布袋,以挨家挨户推销国货的姿态,来执行讲演团原来的任务。但这种较温和的活动也遭到
军警的横蛮干涉。六月一日,徐世昌又颁布两个命令,一为曹、陆、章三人辩护,一为重申
禁止学生罢课滋事。学生看到政府是要根本摧毁这一爱国运动,乃激起更大的悲愤。
六月二日,我所主持的讲演部职员会议通过决议:不服从禁令,恢复大张旗鼓的讲演活
动。这决议立即得到评议会的认可。讲演部立即执行这个决议,发挥以身作则的精神,首先
由我和十几位本部的重要职员出发,经东安市场、王府井大街到天安门这一带中心区域、高
举旗帜恢复讲演。我们不顾警察的制止,向听众大声疾呼,终于与警察发生冲突。我和其他
六位同学于当日下午六时左右被警察逮捕,拘禁在警局的监房里。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尝到铁
窗风味。
我们被捕的消息,像电流似的激起了各学校学生的公愤。使大规模恢复露天讲演的决议,
执行得更为热烈。六月三日晨,各校学生分队出动,布满北京城内外;讲演团的旗帜到处飘
扬。“牺牲自由和身体来救国的时间到了”的声音在人群中传播着。六月四日,讲演人数更
为增加。事先已有布置的军警在这两天内大捕讲演者,结果抓去了近千名的学生。因监狱不
敷收容,又临时以北大第三院做禁闭学生的拘留所。这种压迫学生的手段引起了北京市民的
惊慌和不满,一部分商店并关闭店门,停止营业,以表示对学生的同情。各女学校的女学生
也都跑到街头游行讲演起来了,城外兵营里一部分士兵也有响应学生的风声。军警当局不得
不关闭城门,防止更大混乱。
北京政府“六三”大捕讲演学生之举,震动了全国。上海、天津等重要城市的学生、商
人、工人首先响应,纷纷罢课、罢市、罢工。其他各地也随着有同样的表示。舆情鼎沸,举
国骚然。
颟顸的当局到此时才认识到事态的严重;不得不于六月五日下令释放学生,并接纳学生
要求,于六月十日明令将曹汝霖、陆宗舆、章宗样三人免职。北京政府被逼让步的事实,更
鼓励了同学们不愿轻易干休的心情。北京学生联合会通电号召举国继续奋斗,非做到拒绝派
认日本继承德国在山东的权益不止。巴黎的中国留学生也同样热烈,强力阻止中国代表陆微
祥等出席和会。中国代表动在民众的压力之下,终于在六月二十八日正式向和会表示拒绝签
字。至此,这具有历史意义的五四运动是胜利的告一段落了。
如果我们更广泛的理解到中国多年受屈辱的经历和当时的处境,那末我们将更能认识五
四运动的重要性。五四运动为欧战和日本侵略所诱发,直接受着新文化运动的滋润;在内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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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表示了人民的力量,在外交上表示了中国的意志,使举世开始认识中国的民意不可轻侮。
这一青年运动能够摆脱过去中国政治恶习的束缚,以崭新的姿态、近代的思想、通俗易懂的
语言文字、有效的组织方法,发挥了它的巨大作用。这是时代的进步,也是中国觉醒的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