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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部分

唐骑-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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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郑渭一脸有些刻意的委屈,张迈指着神主牌位道:“这密室,还有这神主牌,虽然你们都还保留着,但你们郑家的人应该已经很久没进来了吧。”
    密室中其他三个人都是一呆,郑渭更是显出了些许的尴尬,张迈又说:“看到你们郑家还保留着这神主牌,还保留着这密室,我们很高兴,但是在下巴儿思,有一个你们郑家的生意伙伴奈尔沙希,我听奈尔沙希家的阿布勒说,阿齐木家虽然在俱兰城已经落户了好多年,但几年前好像已准备整体迁往撒马尔罕,因为你们的生意都已经在那边了,只是由于怛罗斯当年忽然被萨图克·博格拉攻陷,所以还没来得及走的人便走不了了——是吗?”
    郑渭双眼闪过一丝的不自在,但很快就恢复了明亮,说:“不错,是有这事。”郑家的主要家族成员——包括郑渭的父亲和两个兄长都已经迁往撒马尔罕(康居)了,那里是整个河中地区的商业中心,也是中亚第一大城市,生活设施的舒适、娱乐设施的多样、商业设施的发达都不是俱兰城可以比拟的。
    “那么这密室和这神主牌,你们也有准备也搬迁过去了吗?”
    问这句话的时候,张迈的双眼直逼视过来,让郑渭没有回避的余地!
    郑渭知道,这时候只要眸子稍有挪移,那么自己就算说:“我们会把神主牌一起搬往撒马尔罕。”对方也不会相信了。
    “这人真的是大唐的特使!”郑渭脑中闪现出这样一个念头来。
    他还没有见到圣旨、鱼符,但若对方不是特使,如何能有这样义正词严的责备呢?
    “整个西域,在葛罗山口以西,现在没几个人会像他这样,心里将保持汉统当作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毕竟,这里和大唐的文化断层,已经很久、很久了。
    几十年前萨曼王朝占据这里以后,更是对唐民推行了禁武、改姓、毁宗三道命令,以达成其去大唐化的目的。汉文化在这段时间被打击得太严重了!
    郑渭想起了幼年时的几幕场景,那时候,他那高寿的曾祖父在弥留之际要家族里所有的男性子孙一个个走到他床前,抓住他枯槁的手,向他发誓,要牢记自己的汉家姓名,在外面可以用胡姓胡名,说回纥语,说波斯话,说昭武话,说阿拉伯话,但到了家里,关起门来,却一定要以大唐的礼仪,说大唐的话,用回大唐的名姓!
    当时,七岁的郑渭也答应了,也发誓了。他那醇正的口音也是在那段时期培养起来的。
    然而三年之后,当他的祖父去世的时候,那个老人就没有这么坚持了。
    那时候郑渭十岁了,他记得祖父说的是:“大家也不用活得那么累了,反正咱们家现在也算大发了,就算没有大唐,咱们的日子也过得挺好。不过新碎叶那边,能接济的,还是尽量接济吧。”
    慢慢的,慢慢的,郑家关起门来,也不一定都讲唐言了,郑渭的哥哥身上还有一些汉家子孙的气质了,到了他的妹妹郑湘,就甚至不会用汉字写自己的名字了。
    和新碎叶那边也还有着联系,但到了郑渭的父亲郑万达这里,却已经显得十分的淡漠,而且是逐年地淡漠。
    只有作为郑家直系小儿子的他,不知怎的,从小就对大唐充满了兴趣,他喜欢唐诗,喜欢唐言,喜欢藏在密室中的横刀!少年时期,好几次朦朦胧胧的还有着设法回大唐去的冲动!
    “踏着李白当年东归的道路,寻找故乡长安”
    那是多么美丽而豪壮的旅程啊!
    然而那毕竟是少年人的梦想而已。
    回到现实中来,置身于胡风胡俗当中,他发现,自己在这一辈的郑家子孙中,也像是一个异类——郑家在俱兰城怛罗斯一带所结交的亲戚朋友,说的可都是突厥话、昭武话或者阿拉伯话,信的可都是天方教。
    一个人若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那日子过得就会像日夜不停在逆水游泳一样,哪里可能长久呢?
    就像祖父所说,反正日子过得挺好的,何必为了“大唐”二字活得那么累呢。
    大唐已经遥远得像一个梦,唐诗,对他的兄弟姐妹们来说最多只是一种兴趣,而不是能带来默默温情、激发血脉思念的诗篇了。
    “郑兄弟?郑公子?阿齐木!”
    张迈的喝唤把他叫了回来,郑渭才发现,原来自己走神了好久。
    那个“郑”字,似乎也不如“阿齐木”更能激发他的反应了。
    “我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张迈说。
    这个张特使的眼神让郑渭觉得自己糊弄不了对方。
    郑渭见闻广博,熟知史事,知道中土皇朝有几次撤出了西域,但当再次回来时,那力量、那威势都是极其强大、极其震撼的!
    “这个张特使虽然年轻,但他能只身来到这里,让新碎叶城的人都俯首听命,只怕也是班超、李靖、苏定方那样的人物呢!”
    想到这一点,郑渭心里有些许的忌惮、些许的害怕,但不知为何,又有些许的兴奋!
    聪明的他早在十几岁上就明白,郑家和新碎叶城那帮边荒土包子虽然还有联系,但所走的路已经完全不同。
    长安、大唐那只是郑渭少年时的一个梦。
    俱兰城、撒马尔罕,还有阿拉伯萨曼王朝,以及后来占据了俱兰城的回纥王朝,才是凯里木·本·阿卜杜勒·阿齐木的现实。
    在梦想与现实之间,他却该如何选择?
    再次面对张迈的目光,郑渭恢复了镇定与理智。
    ————————
    人在他乡,和祖国隔绝,面对外族政权的威压利诱,面对去-中-国-化
    的政策,面对现实生活的压力,如果换了我们,又能坚持多少代呢?
    失去了政权的自觉维持,单靠个体的文化传递,真能保证文明之火不熄不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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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论茶(求票)
    与郑家的后人重聚——这是张迈期盼已久的事情了,因为他很希望能尽快地在这一带发展起一批“自己人”,而发展对象的第一选择,当然就是当年“货殖府”的后人了。
    唐军可以放开胸怀接纳所有民族,但在创业之际,主心骨却必须是真心真意、有共同价值取向的人。
    “郑家和货殖府毕竟是唐军的一支,血缘上同气连枝,有共同的话语,价值观上也更容易达成一致。”他想,一旦与货殖府的后人达成相互谅解,双方水乳-交融、重新融为一体的机会应该很大。这样比起重头去融合一批外族要快捷得多,而且根基也会更加牢固。
    想起当年货殖府所展现的种种能力,那无疑可称之为唐军中的智力精英,若他们的后人仍然保有先祖的能耐,而唐军又能将他们争取过来,那对唐军的帮助将士难以限量的。
    这种帮助不是直接体现为战场上的战斗力,而是后勤的支援、谋略的参谋、情报的探究,乃至将来寻找到根据地后对内部的治理。
    可现在见到了郑渭,张迈才发现事情远没有设想中那么简单。
    张迈第一眼见到郑渭,就已被这个青年所吸引,能力如何尚未看见,但从他的言语、应对、气质等方面看来,张迈觉得这应该是一个思路清晰、且具有**思考能力的人。
    而郑渭呢,亦举得张迈似乎不是寻常的武夫。
    “他毕竟是长安来的钦差,能走到此地必有过人之能。”
    两人都觉得对方不简单,可惜两人却未能彼此交心,张迈觉得与对方有隔,而郑渭那边,似乎也对张迈保持防范之心。
    双方在密室之中交谈了十几句话,句句都暗藏机关,互相试探。
    “毕竟隔了这么多年,我们又来得突然,他防着我们一点,也是应有之义。”张迈心想。
    其实张迈又何尝没有防着对方?在未确定郑渭能与唐军真心合作之前,他也就不敢贸贸然将唐军的虚实、战略托盘相告。
    不知为何,张迈对郑渭的第一感觉不错,尽管郑渭并未一见面就对唐军敞开胸怀,但张迈却告诉自己:对方这种反应是正常的,要容忍,要放开心胸。要是郑渭一上来就表现得要向唐军推心置腹,张迈反而要疑忌他有什么阴谋诡计呢!
    “藏碑谷里的唐民,一开始也抵触过我们,但现在他们却已经成为了我们安西唐军最重要的力量之一了。只要有足够的耐心和诚意,应该也能劝化郑家的。”张迈心里想着,脸上便减少了几分不满,而多了几分和悦。
    郑渭呢?他也在琢磨着:新碎叶城的这帮家伙忽然出现在这里,究竟是要干什么?
    他若这时直接就问张迈,当场就能得到答案,但是他却不敢造次地问出这个问题,因为他觉得对方不可能会对自己说。
    可惜越是无声的琢磨,正确的答案却离得他越远。
    几代人的隔阂,不是片刻间就能够化解的。
    几个人回到了书房,老家人郑豪奉上茶点——茶不算好茶,可是这里是俱兰城啊,居然还有茶喝,郭师庸杨定邦等都大感意外了,杨易干脆就不知道茶是什么味道,喝了一口,皱眉道:“这就是茶?难喝!苦巴巴的。”
    郑渭的弟弟在旁边一听笑了:“茶本来就有点苦,苦过之后就有点甘了。”说这话时下巴微微抬起,大有一点城里人看乡下人的模样。
    张迈对茶虽然没有很深的研究,可他大学时同宿舍有个潮汕人,每天都要摆开那套功夫茶的,张迈也就跟着喝了几年,又听他吹茶经吹了几年,肚子里也跟着有了点茶道的学问,这时咂了一下,发现是较为劣质的茶,而且是撒上茶末,烹煮了好久闷出茶味来,茶本身已经不好,再加上煮法不合茶性,所以口感就更差了。
    这个时代西域的茶叶都得从中原进口,从中国的南方万里迢迢转转运到此地,其价格与丝绸、黄金都有得一比了,郭师庸、杨定邦等素知茶是中华的“国饮”,平时哪里有机会尝到这滋味?所以虽然口舌觉得不好喝,却还是另有一种心理上的享受。
    张迈却是“曾经沧海难为水”,试过觉得茶劣就放下了,笑着对杨易道:“这里毕竟是西域,能够有茶算是不错的了。等将来回到中原,我再请你喝龙井、普洱、君山银针、碧螺春、铁观音”一口气数了七八样名茶,把郑汉听得怔了,连郑渭平素自负“二千里内学问第一”,也听不大明白,只是听到“等将来回到中原”一句,心中一凛。
    杨易便问:“迈哥你刚才说的都是茶名吗?”
    “是啊。”
    杨易看看手中那碗黑乎乎的液体,往桌上一放,道:“什么龙井啊普洱啊,若都是这么苦,我看还是不如喝酒。”
    张迈笑道:“这茶和酒,就像文武两道,可以并存不悖。咱们大唐男儿,手握唐刀,口诵唐诗,战争时期醉中杀敌,和平时期茗茶谈经,两不相误。”
    郑渭听了,微微点头,杨易却笑道:“别说的那么好听,”提了提郑汉的耳朵说:“小子你说句真心话,你真喜欢喝这苦涩玩意儿不?”他身上有一种“自来熟”的气质,郑汉虽是初见,因年纪与杨涿相仿佛,言谈举止之间就将郑汉当弟弟般看待了。
    郑汉跟着乃兄,也带着点儿斯文气质,这时耳朵被提了起来,心想这人怎么这么无礼,可看见杨易笑嘻嘻的,不知道为何却气恼不起来,本想否认,但最后还是笑了起来:“其实不喜欢,一点儿也不好喝,平时夸它好,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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