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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寻常往事-第4部分

小说: 寻常往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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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火车上,祖父、祖母、陈师傅和我在软卧包厢,哥哥和张、姚在硬卧车厢。哥哥白天不睡觉的时候,都到这边来。
  现在,从成都乘火车到北京只要二十四五个小时,但我们那次足足走了三天三夜。山路多、车子慢,当然是重要原因,另一个原因是火车走到石家庄附近时遇到发大水把路基冲坏了,火车又退回到郑州,取道徐州、济南回京。
  这三天对我来说是充满乐趣的三天。大山、隧道、河流、平原,窗外变化的景致引人遐想。记得火车从成都出来后进秦岭之前一路有江伴行,有的地方有江水一度上涨后退下留的印迹。四川多红壤,一些印迹呈红色。快到秦岭的时候我竟然想到,那是不是大禹治水的遗迹呢?把这个问题向祖父、祖母提出来之后,他们都笑了,祖父说,大禹治的不是这里的水啊。随后又说,想到了也不错。
  在火车上,祖父每天看资料,并要打坐练功一次,这和在成都时一样。有时也到车厢过道里走一走。我发现,他好几次在表示肯定时用北京话说:“得!”“你怎么也会说北京话?”我问他。他告诉我,他年轻时在北京上过学。在这之前,我并不知道他还有这个经历。他还说,那时到北京要走好多天。看来,重新迁居北京,引发了他对青年时代的回忆。
  火车上住在邻包厢的乘客来自西藏,他个子高高的,喜欢用一种带点奇怪音调的汉话逗我和哥哥玩。他常常不在包厢里坐,而是到两节车厢连接处去,我们就到那里去找他。当张师傅过来的时候,就和他一道“吹牛”。他是谁,我不知道。
  在这次旅行中还发生了一个小“事故”。我睡在包厢中的上铺。那时的卧铺车厢的上铺不是像现在的那样有一个栏杆,而是靠两根吊在顶上的宽带子来保护乘客不从上面掉下来。但那时我个子小(到北京后有相当一段时间中在班里是小个子),晚上睡着后不知怎的就从两根带子之间滚下地来。当时摔醒了,但没有觉得有什么,立即又爬上去睡了。第二天,发现包厢里一个茶杯的把断了,显然是我昨晚造成的。祖父、祖母庆幸我没有碰伤。我当时觉得很不好意思,认为是“出笨”了,并认为是犯了一个错误,因为那时受的教育是不能损坏公物。乘务员来了以后,祖母告诉他小孩摔下来把杯子碰坏了,表示要赔偿。后来是否赔偿了,我不知道。现在想起这个情节觉得好笑,哈,那时怎么没有想到指责铁路方面没有保护好“消费者权益”、要铁路方面“赔偿精神损失”呢!
   。。

十七街3号(1)
到成都以后,家住新南门外十七街3号。从新南门向南不远有一条先向西再向南的街,就是十七街。街的南端和东西走向的大学路相接,而大学路的南面当时都是农田。3号处在靠近十七街南端的路西。这是一座独立的院子,院内的主建筑是一栋小楼。类似结构的院子向北比邻排列还有两座。和我家相邻的一座住着邓锡侯将军,我们称其邓爷爷。邓爷爷比祖父年长,他和祖父一样也是毕业于保定军校,上个世纪40年代当过四川省省长,抗日战争时期率川军出川,任第五战区副司令长官,参与指挥台儿庄战役。1949年12月,和祖父一起离开成都到彭县宣布起义。解放后任四川省副省长。
  3号的院门坐西朝东,比较高大,至少当时觉得如此,门框是水泥的。进得门来有一条宽四五米长十几米的通道,通道两边种着葡萄,上面是葡萄架。 走过通道向右亮出一块“坝子”,和通道面对也即坝子的西面有一排平房,大约五六间,是工作人员的住房。坝子北面有一个花园,花园是圆形的,围种着齐腰高的万年青,有几个口可以进入。挨着花园是一座两层的小楼,楼门坐北朝南,外面有一个敞厅。
  进楼来是一个厅,正中央挂着一个大表。厅的左侧是秘书的办公室,右侧是客厅。穿过客厅是饭厅,饭厅是南北向矩形的,里面摆着一张可围坐10人的大圆桌。饭厅西北角上的一个门通到楼后面门廊,门廊东西狭长,北面是后院。后院不大,通过楼侧的两条狭窄的过道和前院连通。后院的西北角是厨房,厨房门和门廊仅距一两步,遇下雨天把饭菜端到饭厅虽略有不便,但也无大碍。
  从楼厅直走是一个过厅,厅的左手是楼梯,楼梯下有可堆放杂物的小屋,小屋旁有一间居室。厅的右手边也有一间居室。这两间居室分别是两个保姆以及她们的家属居住。过厅北面的门通向后面的门廊和后院。
  楼梯拐两个弯就上了二楼。上楼后的左边有一门通阳台,右边是一个过道,过道为南北走向,尽头的门进入二楼客厅。过道边还有一个门,进去是家里设的经堂,即通常所说的佛堂。进二楼客厅,左边是祖父祖母的起居室。起居室有三个门,一个通客厅,一个通经堂,一个通卧室。祖父祖母卧室还有一门通阳台。客厅右边的房间是我和哥哥的卧室,里面是卫生间。
  站在二楼的阳台上可以看到邓爷爷家的院子。他家和我们家相隔的墙边,栽着几棵芭蕉树,树高过墙。我每次从墙边走过,总要看看那几棵芭蕉树的大叶子。正是因为那几棵芭蕉树,使我初步知道了芭蕉和香蕉在外形和味道上的区别。
  这个院里的常住人员除了祖父、祖母、哥哥和我之外,还有法贤师、厨师张汉文、勤务员姚月明和他的妻子、勤务员贺国九、保姆彭、保姆黄黄和她的女儿黄良芬。张师傅的妻子和孩子都在乡下,有时也过来住。敖秘书那间屋里有床,可以住,但他通常不住在这里。司机李成国若无特别情况也不在这里住。到成都以后,祖父身边没有安排警卫人员。我觉得贺国九的身份和祖父在重庆时的警卫亮鹏有些类似,祖父出门的时候他总跟着,但是他没有佩带枪。
  在十七街3号我们一直住到1959年夏天迁居北京之前。离别成都后,祖父、祖母一直到去世(他们分别于1976年和1982年去世),都没有再回去过。

十七街3号(2)
我最早一次重回成都是1984年,那次是去开会,来去匆匆,会场住地两点一线,无暇他顾。1988年秋天再到成都出差时略有空闲,遂动了到故居看看的念头。问到新南门,易寻十七街。然而昔日半城半乡的景象已经不见,到处是拥挤的房屋。如果不是那座水泥的院门框,我恐怕未必能准确指出当年的3号院子所在的位置。
  站到水泥门框前,童时的情景油然浮现:祖父清晨定时的散步;祖母每日做自编的一套体操;张师傅讲三国故事;李成国谈远征东南亚时吃大象肉;贺国九跑过我身边时总要摸一下我的头说“哈,哈,三弟”;和哥哥及他的同学玩“打棍子”……
  还有,到了葡萄成熟季节,门内通道的葡萄架上,一串串紫红色的葡萄缀在碧叶之间,十分诱人。但是葡萄架太高,非搭梯子不能采摘,而我当时又扛不动梯子,于是产生用竹竿去够的想法。几番挥摆后发现,葡萄串和葡萄藤连接很韧,用竹竿很难弄下来,打下的都是零星的葡萄。有一次行此道时还发生了一个非预料事件:捅到一个隐蔽在藤叶丛中的蜂窝上,惊慌的蜜蜂在惊慌的我头上留下一个包。这是我第一次被蜜蜂蜇。
  眼前已不再有葡萄架,不再有通道,不再有坝子,不再有花园,密密的房屋拥出前面的一座小楼。我走了过去。
  楼门敞开着,向里望去,厅两侧的屋门口都摆放着破烂杂物,具有那个时期典型的公共空间的特征,显然,楼里住了好几户人家。我正在门口踌躇之际,从原来的客厅中出来一个人问我找谁,我说我曾经在这里住过,不知能否进去看看。他以四川人常有的那种热情说:“来嘛,来嘛,进去就是了。”
  我穿过前厅,上楼梯,来到楼上的那间客厅。一切还是那么熟悉,只是拥挤了。一个年龄较大的妇女从我和哥哥住过的那间房里出来,我向她说,我曾经在那间房里住过,能不能进去看看。她神情有些诧异地看着我,问:“你啥子时候在这儿住?”我想她一定在这里住了不少年了,大概怀疑我是不是搞错了。“小时候,三十年前。”我回答。她“噢”了一声,不再疑惑,同意我进去。我没想到就这样回到小时候住过的房间,真后悔这次出差没有带相机!
  当年祖父、祖母住的房间的门关着。我问那个妇女,对面是不是你家的屋子?她回答说不是,并告诉我,那家人不在。我只好作罢。其实,对我来说,已经感到很满足了。
  又过了17年,2005年10月,我又一次在到达成都时与朋友散步到了新南门。十七街两侧密密的平房已经变成了楼房,那个向我指示方位的水泥门框已经不复存在。十七街3号及附近的一片成了工地,被临时修的围墙围着,里面成什么样了,不得而知。问周围的居民,回答说房子已经拆了四五年了,因为缺钱,楼还没有盖起来。
  天色暗下来,已是晚饭时分。在附近找了一个餐馆,准备进去临故地而举觞。这时,过来一个穿着还算体面的乞丐,向我要钱,并说了一番“你已有世间瑰珍何惜与我小钱”之类的话。劝将不如激将,我使之如愿。的确,上苍、社会、好友,给我的太多了。
  晚饭出来,沿府南河回宾馆。灯红酒绿的饭店把五彩霓虹灯光投在河里。河边看不见当年那一片片鹅卵石,当然也没有用棒槌敲打衣服的洗衣妇了。
  后记:许多年前就和女儿说过假期有空一起到成都,但始终没有兑现。把2005年到成都的经历回家说给妻子、女儿听后更引动了她们到成都一游的心念。2007年寒假期间,正值女儿参加研究生考试完毕后,一家三口赴成都旅游。到后当晚去了新南门,一来到长途汽车站了解到成都附近旅游的线路和发车时间,二来也再顺便看看那块地方。工地还是工地。工地围墙的门开着。我和看门的人说想进去看看并说明缘由,得到了同意。围墙内只是一片空地而已。这次随身带了相机,在身后无物处留了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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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田坝
在成都期间,有规律地和祖父、祖母一道进行的活动,除了吃饭之外,应首推晚饭后的“转田坝”。
  祖父、祖母都是生活非常规律的人。祖父清晨起得很早,洗漱完毕,首先在院子里散步,然后吃早饭。祖母起得比祖父晚些,但同样在早餐前要有一些运动,她有一套自己把内容逐渐增添起来的体操是每日必做的功课。如果不出去开会或从事社会活动,祖父上午就在家里看文件、资料,其中还有点时间打坐练功――这时是不能去打扰他的。祖母除了看书之外,还有写毛笔字的习惯。下午如果不外出或有客人来,也是做这些事情。晚饭之前,他们有时和隔壁的邓爷爷、邓奶奶打一会牌。打牌的地方,有时在邓家,有时在我家。他们玩的不是扑克,而是一种中国本土的长条形的纸牌。牌上印有多少不同的点,有的称为“天牌”、有的称为“地牌”、有的称为“人牌”……怎么玩,我不知道,因为我没有兴趣。他们打牌,从来未见上瘾,玩一玩就算了。
  晚饭后,只要天色不太晚,祖父、祖母就带上哥哥和我去“转田坝”。出家门向右手转,过了马路,就是宽阔的田野了。田里四季不闲:春天的秧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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