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第4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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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家是绍兴望族;父亲曾经官至布政司;但他是个异类;自幼就是这个粗暴的脾气;不爱读书;只爱刀剑。他父亲去杭州剃发;他在绍兴起兵。
能在剃发令时揭竿而起的;都是血性男儿。
孙之敬笑道:“早给你准备了”他命副将给郑遵谦随行的骑兵安排驻地;两人并肩走入中军大帐。
厨子早把菜炒好了;亲兵眼力很足;见客人到了立刻吩咐端酒饭上来。
孙之敬与郑遵谦走入大帐时;里面的方桌上摆好了八个的油丝小菜。郑遵谦一屁股坐上去;摘下腰刀放在身边;嚷嚷道:“快给我盛饭;饿死我了。”
孙之敬心思细致;一直等到郑遵谦风卷残云吞了两碗饭;感觉差不多了;才问:“你怎么突然来了我这里。”
郑遵谦放下饭碗道:“逢将军有令;命你连夜攻城;我部兵马下半夜就能到了。明日日落之前;你我要合力攻下盱眙;立下北伐首功。”
“这么急?”孙之敬有些意外;军令变了;他猜到其中必有隐情。
郑遵谦道:“哈哈;说起来也好笑;逢将军率四万大军向淮安推进;没想到清虏全然没了年初的勇猛;不战先溃;就快要退到淮安城下了。听说多尔衮走时没有给淮安军确定主帅;现在清兵在淮安府分成四部;各不隶属;各不服从;所以没有人来驰援盱眙。”
孙之敬大喜;他想想还是觉得不对劲;问:“军令为何如此着急”
郑遵谦道:“今日逢将军使者说有人从北京城送出消息;淮安军这种混乱的局面马上马上就要结束了;多尔衮已命济尔哈朗为新任清兵统帅;这几日就要到淮安。”
他伸出有力的拳头;道:“北伐首功;就在眼前;摄政王封了那么多将军;连李定国那样的叛逆寸功未立;军职都已在你我二人之上。李来亨也是庐州将军了。你我二人不比军中任何人差;又是从摄政王起兵时便追随他;只是未能得到独当一面的机会。逢将军这是在照顾你我啊”
孙之敬眉头微弓;他比郑遵谦能隐忍;不像郑遵谦这样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
摄政王从浙东起兵;军容鼎盛时;浙东士卒占军中十之**。如今经过五年扩军;刻意稀释;浙东人在军中仍然有三成之多。但浙东人在军中的地位一直不高。没有形成一个强有力的派系;甚至还不如浙东系文臣在朝中的地位。
浙东文臣好歹还有张国维那样的历任两任尚书的老臣。钱肃乐刚告老还乡;熊汝霖又升任工部尚书。
头几年;浙东人都是初登战场的雏儿;被宁绍军镇的老资格武将统管有情可原。朝廷变动军制后;已有三位总兵升将军;浙东系仍然被压制;在各军中只有拔刀卖命的份。
钱肃乐为兵部尚书时;对郑遵谦和孙之敬格外照顾;他二人是军中紧随李志安部换装燧发枪的。不像李定国;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到现在连基本的戚刀和皮甲还没拿到手。
孙之敬也被郑遵谦说的心潮澎湃;但他没有让热血化作冲动;面现隐忧道:“我今日看盱眙守军不弱;清虏不急于派兵前来驰援;或许别有原因。”
“那又如何”郑遵谦宽大的手掌拍在桌子上;七八个青瓷碗跳起来发出哐当当的响声。
“钱尚书已经不在兵部了;柳尚书与我浙东人可没什么交情。当初你我二军装备自发鸟铳时;你知道有多少人红眼吗?元启洲从宣府时就追随摄政王;到现在军中还在用火绳铳。你我要是连盱眙城也攻不下来;只会让浙东武将在军中成为笑柄。”
他们二人把自己看做是浙东军中的代表;却没想到湖广军中还有一个浙东人许义阳;正在如朝阳般升起。
许义阳是许都的儿子;郑遵谦与许都还有一段交情;但他与许义阳至今没有交集。
郑遵谦这是憋着一股劲来的;要不然也不会急躁道把本部兵马丢到后面。
孙之敬想了想;道:“军令如此;你我自然要尽力而为。”
“不是尽力而为;而是一定要攻下盱眙”郑遵谦不喜欢听孙之敬说这种模棱两可的话;“你现在就清点兵马攻城;后半夜我部兵马到后;再来替你”
军令如山。
在夕阳最后一线模糊的光线中;集结的号角声在盱眙城外飘荡。
正在垒砌土墙、钉制栅栏的士卒放下手中活;各归各部。两刻钟不到;营内大军排列的整整齐齐。
郑遵谦陪在孙之敬身边看诸营列阵;他这张嘴从来不承认输给别人;心中还是承认孙之敬的兵马比他部士卒更加训练有素。
但训练有素并不表示更能打仗;他相信本部兵马的战斗力。
孙之敬有条理传出一道道军令。
片刻之后;各部兵马各行其是。府兵摸黑扎火把;把拖在后面的云梯等攻城器械拉到各营发放。还有些仆兵把专门携带的小木船搬到前面来;盱眙就在洪泽湖畔;护城河的水很深。
先锋营士卒分队聚团;穿戴盔甲;擦拭兵刃。
孙之敬指着盱眙城头如星光闪烁的灯火;对郑遵谦道:“既然要今夜攻城;强攻不如夜袭。依我看;黑天强攻完全没有希望破城;夜袭还有一线机会;不差这两个时辰。”
郑遵谦咬着嘴唇;道:“就依你说。”
第679章 兵起(四)
孙之敬只知道夜晚攻城风险极大;但不知道相比白天的烈日;士卒们宁愿在凉爽的夜晚战斗。
营中的火把渐渐熄了;空中挂着一片月牙。
每一队甲士排成两个二十五人列坐等在离护城河一里路的土地上。洪泽湖畔晚风大;如果不把身躯笼罩在铁甲里;这一定是个惬意的夏夜。
明军的铁甲多是玄色;不用担心城头的清军发现铁甲反射稀薄的月光。
有经验的老卒能在准备攻城之前安稳的打个盹。但多数兵卒都在瞪大眼睛盯着一里路外的盱眙城的轮廓。因为紧张和兴奋;他们能这样盯好几个时辰;直到接到出击的军令。
郑遵谦部军下半夜会到达盱眙城外。他只是性急前来报信;同时想看看战场;以便于大军到达盱眙城下后立刻投入攻城战。
一万多大军到来的动静一定会惊醒城内守军;所今夜以偷袭的时机最晚不能超过丑时。
孙之敬没有让兵士等太久。
子时刚过;月光弱不可辨;传令兵摸到先锋营下令。
先是一帮水性极好的士卒扛着云梯走下护城河;这些人随身带着飞钩和利刃。夜袭攻城战中;甲士们只能放在第二序列;他们是战场中流砥柱;但行动不便;只能乘船过河。
残月挡不住黑暗的侵蚀;呜呜的夏风掩饰了轻微的水声。
护城河的水面有一百多步宽;过河后离盱眙城墙尚有百步远。善游泳的士卒沿水面把云梯推到河堤下不敢上岸。一百多个技高人胆大的士卒身背飞钩爬向几十步外的城墙。
明军大营中;一队府兵都在双手紧紧攥住木舟。只要对岸一旦传出声响;偷袭不成;他们就要抬起木舟以最快的速度冲到护城河侧;等甲士登船;送他们过岸。
郑遵谦陪着孙之敬在大营门口最明亮的火把下;对岸黑漆漆一片。
孙之敬对战场的细节把握让郑遵谦心服口服。同样在逢勤麾下效力;孙之敬渐渐学到了逢勤战术的精华;而他就差得远了。
飞钩士爬行时与长蛇差不多;如果守军不从城头不扔下火把;根本无法发现他们。
盱眙只是个小县城;城墙不高;飞钩一掷可到墙顶。这些人在扬州城训练过无数次飞钩攀爬墙头。这些人在黑暗中分散开;贴着冰凉的城墙听城头的动静。他们五人一组;会选一个偏僻的地方扔上飞钩;再顺着紧系在飞钩上的绳子爬上城头。如果碰见守军;或用手弩;或用短刃;用最快的速度杀死敌人;以隐匿行踪。
他们能登上城墙夺下据点后;藏在护城河中的士卒就会一拥而上持云梯登城帮他们稳住防线。只要他们能坚守城头的据点直到河对岸的甲士过来;盱眙城可一战而下。
孙之敬屏住了呼吸;他很期待。
郑遵谦想让浙东出一位将军;他也想;但他不会到处嚷嚷。如果能在郑遵谦部兵马到盱眙之前夺下此城;功劳就全归他了。
“啊”几百步外昏暗的灯火下传出一声痛苦的惨叫。声音在晚风中传了这么远已经很微弱了;孙之敬还是听的清清楚楚;他的心往下一沉。
完了;飞钩士被人发现了。
“出击”
明军大营内传令兵健步如飞奔向各处兵营;蓄势待发的士卒立刻被催动。每四个府兵抬着木船一路狂奔;甲士持盾牌和鸟铳紧随其后。
孙之敬看向郑遵谦苦笑一声;摊开双手道:“偷袭失败了”
郑遵谦道:“那就强攻进去。”
到目前为止;还不能说偷袭失败;只能说城内的守军已经发现了城外的明军。明军和清兵都在奔向城头;谁先到达战场;谁还能占有短暂的优势。
这片刻时间对明军太珍贵了
但孙之敬已经不抱有希望。从今日几个短暂的片段来看;城内的守军不是孬种。
在他与郑遵谦说几句话的功夫;从水里跃出来的兵士扛着云梯已经冲到城墙边。
城头有好几个地方人影闪烁;喊声四起;守军正在追杀暗中攀上城头的明军。那些人飞钩士都是军中熟练各式格斗技巧的佼佼者;武技高超;守军一时难以杀死他们。
盱眙城内火光如炬;大队兵马正飞奔向南城墙而来。
飞钩士虽勇;但双拳难敌四手;有些心思灵活者看城头已无容身之所;索性跳向城外。以他们的身手应该能保住一条命;至于会不会摔残废;就要看造化了;再怎么地也比白白死在城头强。
战场一片混乱;有人从城头跳下了;有人顺着云梯往城头爬。
“砰”一声炮响;盱眙城和城外明军大营彻底被这一声巨炮惊醒了。
铁球轰击在护城河与明军大营之间人群最密集的地方;火把倒了一片。
孙之敬咬紧嘴唇;郑遵谦神色如常。
第一批明军过河冲向激烈的战场。先到城下的士卒高擎铁制的盾牌封挡城头的铅子和飞矢;后列的兵士朝城头举起自发鸟铳。
根据逢勤部最娴熟的鸟铳手操练比较;燧发枪比火绳鸟铳射速要快三成;射击的准确度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燧发枪手的杀伤力仍然不如娴熟的弓箭手;但盱眙城头明显缺乏箭术高超的弓箭手;八成守军在用火绳鸟铳还击
两刻钟之后;早先攻上城头的明军已经全被被驱逐下来。
但随着过河的明军士卒不断增加;盱眙城头的清兵渐渐被明军密集的燧发枪压制住。
郑遵谦听着河对岸如炒豆般密集的铳声;感慨道:“多谢钱大人;若没有这等犀利的火器;今夜只怕要凶多吉少
孙之敬不时抬起千里镜密切关注对岸战局;传达军令指挥作战。眼看偷袭已经失败;他要调整士卒心态;不可压制过紧;以免啃不下强敌反而丢掉韧劲。
他抽空回答道:“自发鸟铳确实是我大明压制清虏的利器;但清虏也已经在战场抢到样品。”
郑遵谦不屑笑道:“让八旗鞑子与我们对射?”
他见夜袭取下盱眙城的希望已经破灭;双方进入拉锯战。他对两三里外热闹的战场失去了兴趣;拱手道:“孙兄在这里先指挥战斗;我回营睡一会;等我营兵马到了再来接替你。”
第680章 首胜(上)
郑遵谦回营躲入一个狭小的帐篷;里面很快鼾声如雷。
门外的守卫都听呆了;竟然还有这样的总兵;明军在五六里外前仆后继扑上盱眙城头;炮声和铳声能惊醒藏在洪泽湖底的龙王;这位郑总兵好像脑袋挨了枕头就